水龙吟·次韵林圣予惜春

水龙吟·次韵林圣予惜春^①

晁补之

【原文】

问春何苦匆匆，带风伴雨如驰骤。幽葩细萼^②，小园低槛，壅培^③未就。吹尽繁红，占春长久，不如垂柳。算春常不老，人愁春老，愁只是，人间有。

春恨十常八九，忍轻辜，芳醪^④经口。那知自是，桃花结子，不因春瘦^⑤。世上功名，老来风味，春归时候。纵樽前痛饮，狂歌似旧，情难依旧。

【注释】

①这是一首酬唱之作，次韵：就是按对方原作用韵。林圣予：不详，其原词已佚。

②幽葩细萼：泛指娇嫩的春花。

③壅培：用土壤或肥料培在植物的根部。

④芳醪（láo）：这里指美酒。

⑤春瘦：春光飘逝。

【经典原意】

问春何苦这样匆匆，挟风带雨，如快马般一霎疾逝而去。小园中新种下娇嫩的花儿，还未来得及培土。繁花吹尽，倒是那杨柳，占春长久。其实人们所哀怨的，并非春光的逝去。春去还会再来，只是春依旧，人已老，春光带走的，却不会再带回，这种愁，也只是人间才有。

人间春恨普遍，十有八九，莫辜负了眼前杯中美酒。哪里知道是桃花自己贪恋结子而谢去，不是春天让它瘦了。功业无成，人生已到了暮年，纵是樽前痛饮，狂歌依旧，豪情也难若旧时了。

【当代阐释】

愁只是，人间有

在这首词中，作者由叹息春光来去匆匆，触引起对世事、人生的深沉思索和感慨，富于理趣。

起首五句描摹行色匆匆的春天，带着风、夹着雨，急急奔驰而去，表达了作者的惜春之意。而写到花时却另有寓意：被风吹落的是“小园低槛”里“幽葩细萼”，连浅根还没有培育好的嫩花小朵，它们哪里经得起风吹雨袭。顷刻之间“繁红”全被风吹雨打去，倒是那平淡无奇的“垂柳”经春，能长久地把春留住。而更为深刻的寓意还在于，作者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升华惜春情怀，直抒胸臆：“算春常不老，人愁春老，愁只是，人间有”。是啊，春光本来是年年降临的，无私无欲，并无忧愁，自然界不任其咎，只是人们自己在那里多愁善感，所以，愁只是有欲有求的世间之人。至此，作者惜春的主旨便揭示得淋漓尽致：“繁红”易逝是因为它雍容华贵，弱不禁风；“垂柳”“占春长久”，是因为它平淡无奇，无华求真。在这里作者把春逝春来的自然规律与世间的忧愁得失有机地结合起来，十分深刻地揭示了一个人生的哲理：正所谓“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观天上云卷云舒”。作者又以自己一生的宦海生涯和世人对功名利禄的追求体验来解读人们的春恨之情：春恨之情十有八九是不忍见春残花谢，辜负了芳香的美酒，其实哪里知道，桃花零落只是为了结出桃子，并非为春去而消瘦，这是再自然不过的现象了。对人世间的功名利禄，也应该顺其自然，不必营营以求之，免得老了的时候，如这春归的景象般黯然愁苦，纵然仍如从前举杯痛饮狂歌，而当年的青春豪情却再难重现。

晁补之在青壮年时期曾一度仕途坦荡深受朝廷的重用，他才气纵横，政绩斐然，却一生潦倒，几经贬谪。后来有一度他辞官还乡，度过一段田园隐居生活，自称“归来子”，数年后又被起用，不久却因病客死他乡。实际上这里作者表达的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惜春之情，既叹息自己人生的春天已经归去了，又奉劝人们，对功名利禄不要看得太重，不必太执著，要顺其自然，要有超脱的心境，就是让人们淡泊名利，宁静而致远。同时，春归带来的是秋实，人的一生也是这样，所以不必为青春的逝去而失落伤心，也不要为功名利禄所累，既要遵循自然规律，又要有超脱的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