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任总统会“跳崖”吗

2012年美国总统大选，奥巴马惊险连任，支持者欢呼雀跃了一阵子。而奥巴马完全不能享受成功连任的喜悦，因为他面临一连串的内外挑战：振兴经济，失业率高，复苏艰难；债台高筑，赤字万亿，国债难抑；税制改革，减税到期何去何从；移民立法，全面改革左右为难；健保开支，负担沉重难以为继；贫富悬殊，差距扩大抗争不断；基础教育落后，经费短缺学费飙涨。这些难题都是在总统竞选的辩论中触及并交了一份承诺清单的，选民不但要听其言，还要观其行。在这些难题中，他首先要解决的是“财政悬崖”。

美国是靠借债过日子的国家，债台高筑，赤字连连。2011年奥巴马政府为了避免政府关门危机，对共和党让步以换取国会通过举债上限。答应成立超级委员会，由国会授权找出未来十年可以削减的浪费支出项目，减低1.2万亿美元的赤字。如果找不出来，2013年1月起，立马要依法全面削减国防开支与国内开支，政府立即有4 000亿美元强制性削减，1 000多亿美元的税收马上生效，这就是所谓的“财政悬崖”。

“财政悬崖”是由美联储主席伯南克警告将出现的财政险境。是指2012年年底美国政府的减税措施到期，国会将同时启动6 000亿美元削减财政赤字与加税机制。这套政策一出台，将使美国经济面临悬崖一样的直线下降，把刚刚有些复苏的经济打入深谷，陷入第二次衰退。

“财政悬崖”是由四项财政政策造成的。一是前总统小布什执政时期，为刺激经济增长采取的减税措施，这项措施年底到期，2013年1月起就要恢复原来的税率，有9成以上的家庭要增加赋税，中产阶级家庭平均会多付出2 000多美元的税款，对已经陷入艰难境地的民众来说，犹如雪上加霜。二是削减2%的所得税及失业救济政策延长期届满，对失业者终止救助，将造成贫困率的继续上升。三是新医疗税法案到期，民众医疗费的支出将普遍增加。四是预算削减的那套政策将如期启动，军费、教育费开支都要减去一大截。此四项会带来一系列问题，并造成失业率由7.9%上升到9.1%，直至15%的灾难性后果。军方面对2 000亿美元以上的军费削减，早已要求各军种提出精简方案，国防部提出以国家安全为重，不同意削减；另外2 000亿美元要求从教育，基础建设（公路，桥梁，机场，码头）以及社会各项福利，弱势群体照顾项目中大幅扣减，对美国经济造成的严重的冲击，用“悬崖”来比喻一点也不过分。

造成这一局面的原因，一是要怪被共和党掌控的国会众议院，二是要怪奥巴马作为总统与国会协调不力。解铃还靠系铃人，要避免悬崖危机，如何协调两党面临困境的立场，统一到避免悬崖的共识上来，这就要考验奥巴马的能耐了。从两党的立场上来看，要做到这一点很难。

近30年来，两党对美国未来左右两条路线之争一直存在重大分歧。共和党主张自由市场经济，反对政府干预；民主党倾向社会公平，主张政府应当介入资源分配。奥巴马上台以来一直主张只有政府可以拯救经济，要提高富人税率，照顾贫困弱势群体。经济风暴以后，为刺激经济，实施了750亿美元贷款救援计划，帮几家大汽车厂纾困；避免失业，拨款给各州刺激经济建设；尤其是通过有争议的健保改革，使联邦政府角色空前提升。因此有四成美国人认为奥巴马搞的是社会主义，更多的美国人认为国家发展方向不正确。这些都反映出美国的意识形态的左右之争，也是国会两党常常陷于僵局的主要原因。奥巴马作为全民选出的领导人没有发挥领导白宫的强势作用，协调两党国会，或是直接向全国人民诉求来解决国家财政困难。他连任当选后，众议院仍然在共和党手中，共和党不会和他合作增税，但是奥巴马面临着不能减、需要增的国防预算，就必须通过答应共和党削减国内开支要求来妥协，但这又会激怒民主党人，他会处在两党的夹击之中，两边不讨好。

大选后参议院为民主党掌控，共和党控制了众议院，行政立法分属民主共和两党的共治格局没变，两党合作是可能的。况且财政悬崖会造成的严重后果两党都心知肚明。奥巴马会在最后的时刻与国会协商、妥协让步，提出完整的对策。比如对富人征税和减赤字并行的方案，或对富人征税，对财政支出做调整，达成部分减赤字目标，与两党形成共识避免跳崖。即使这一关过去了，但面临的四大门槛难以通过。

一是奥巴马制定了未来10年平均增长率达3.2%的经济发展目标，最近这两年只有2.1%。经济学家们预测可能达到3%，国会预算处说如果真的跳崖，只有0.3%，甚至出现负增长。加上目前欧债拖累，其目标只能是画饼充饥。

二是2008年那场经济危机以来，美国仍有870万人失业，失业率为7.9%，就算未来经济强劲复苏，结构性失业的困难难以消除，奥巴马提出的将失业率下降到7%的目标难以实现，他提出的增加100万个就业机会的承诺，从面前形势来看，只能是水中捞月。

三是2008年以来，美国民众的财富损失严重，由于房产下跌，美国中等家庭净资产价值损失掉38%，目前还有1 100万个家庭，住房的价格比他们欠银行的贷款还要高，即资不抵债。财富缩水，使家庭消费能力大大下降，也会拖累经济发展。

四是联邦政府赤字预算持续恶化，连续四年超过一万亿美元。奥巴马承诺在其任期的第一个四年将赤字减半，四年后这些目标都成换取选票的肥皂泡，政府累计负债超过16万亿美元。

五是由于人口高龄化及医疗成本提高，医疗补贴、医疗照顾及社会安全支出持续上升，为控制医疗费支出的改革又会引发两党之间的一场恶斗。

2011年，因赤字预算白宫和众议院争吵不休，白宫以政府要关门相威胁，最后在相互妥协中勉强通过预算。时下连任总统奥巴马还来不及玩味连任的喜悦，又遇到财政悬崖的难题。面对难题，两党看法南辕北辙，更加对立，更趋极端，更难妥协。共和党坚持要减税，反对减福利；民主党大声疾呼保障福利，但不主张增税。于是税收只能减少，福利只能增加，赤字高涨，债留子孙。这些民主病灶，积重难返。

我们没有必要为连任总统诉苦，而是要从中透视出：美国这种所谓“自动纠错”的民主政治体制有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