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穿越从这里开始

时空穿梭者：任时光飞逝，我探索真知。《星际时空旅游指南》指引我来到地球时间两千年前的欧亚大陆，找到两位高人，老子和亚里士多德。我赶到雅典，幸运地从愤怒的人群手中救下亚里士多德，将他带到老子隐居的长安终南山中。

老子头戴天青混元巾，身穿长袖法衣，足蹬镶金云履，腰配三尺慧剑，左手持鹿尾拂尘，右手套海东阴阳环，白眉微翘，吐纳舒展，端坐莲台上。亚里士多德身穿赭色长袍，手握竹杖，腰系宽带，脚踏草鞋，在我们面前往来踱步，若有所思。

亚里士多德：难道是我错了吗？他们为什么要降罪于我？

时空穿梭者：他们告你什么呢？

亚里士多德：不敬神。是不是我说了什么雅典人不愿意听的话？我不过是在吕克昂学院（Λύκειον）研究我学生收集来的珍奇异兽和古代典籍而已。

时空穿梭者：你有没有说什么惹人生气的话？

亚里士多德：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

时空穿梭者心想，亚里士多德（Αριστοτέλης，公元前384年至前322年）树大招风，肯定是他的想法得罪了有权有势的人。这个斯塔吉拉（Στάγειρα）人自打18岁到雅典（Αθήνα）随柏拉图（Πλάτων）以后，就成了坊间的谈资。他凭借着老爸是马其顿王国御医，应聘给亚历山大（Αλέξανδρ）太子做老师。没想到国王死得早，亚历山大挥斥方遒，横扫希腊、波斯，这个有钱任性的国王就是他口中的“我学生”。学生发达了，老师也沾光。亚里士多德回到吕克昂学院，待了10年，作为异乡人享尽荣华富贵。他不知道的是，他口中的真理将在中世纪被托马斯·阿奎那（Thomas Aquinas）奉为神学圭臬，引领所有的学科千年之久，影响至今。

老子捋了捋胡子，伸出右手，指了指牙齿，又指了指舌头，慢条斯理地说：大道至简，有权不能任性。夫唯不争，故莫能与之争。古之所谓曲全者，几语哉？诚全归之。（《帛·第二十二章》）

亚里士多德沉思良久，叹道：那——我还能回雅典吗？

老子笑而不答，拿出枣木大六壬盘，细问亚氏，查明太岁、月将、日干支，反复推演。亚氏来回踱步，心情忐忑。良久，老子挥动拂尘，只说了一个字：凶。

时空穿梭者心想，老子通晓周易，明于术数，真神人也。他原名聃，担任东周宫廷史官“柱下史”，相当于国家档案馆、博物馆、图书馆馆长的职务。但是，他其实出生在宋国，表面上宋是周的臣民，其实宋是殷商的后代，被周朝灭了国。所以可想而知，老子白天读历史，晚上看天象，每当看到规律性的事物反复出现时，一定会热泪盈眶。后来有个叫孔丘的人来找他问“道”，其实孔丘祖上也是从宋国出逃的。两个气味相投的人一定有不少肺腑之言，以至于当孔子的弟子问起来的时候，孔子反复称赞老子是“龙”。可惜老子晚年颠沛流离，最终西行，过函谷，授关尹。幸得庄周、韩非等人重视而流传。汉初黄老之学，东汉鼎盛道教，均由此出。如今五千言又名《道德真经》，老子本人也被封为三清之一的太上老君。

亚里士多德摇摇头，老子颔首笑道：我命在我不在天。（《龟甲文》）

时空穿梭者心想，亚里士多德一年之后就将客死卡尔基斯（Χαλκίς），而老子辞官后正隐于终南撰写《道德经》，所以何不借此良机，就天地人伦，向二位请教一番，也不枉此行了，于是说道：今日东西聚会，两位大德圣贤，何不用毕生所学，将这“天道”、“性命”从头推演一番，以求出凡入圣、长生不老之道呢？

亚里士多德右手指地，老子左手指天，连声道：善哉。

半轮明月映仙洲，流水青山几片愁。
未卜园中希腊客，还期柱下贵柔谋。
吴前星少风从虎，亚里士多德解牛。
圣哲古来惟寂寞，光阴共济活春秋。

时空穿梭者：两位高人，若论毕生所学，则何事值得全力为之？

亚里士多德：我常以为，哲学特别地孑然高瞻、殚精竭虑、思索万物，大致是超自然的神圣事业。其他学科不涉及此类思索，乃因事物艰深；而哲学则无畏，不觉得自身无探究最美好事物的资格。与此相反，哲学相信探究最美好的事物最近于且最符合自身的天性。（《论宇宙》391a）

时空穿梭者：看来您眼中的哲学是非常崇高的事业了。

亚里士多德：有人努力地向我们介绍一地的特点、一城的情况、一河的宽窄、一山的景致。这些人甘于井底、一叶障目，因而人们也许会为这些人思想的粗鄙和匮乏而感到可怜。究其原因，乃因他们从未思索我所说的更为高尚的事物——宇宙及其间最伟大的事物。（《论宇宙》391a）

时空穿梭者：人们的视野为什么达不到这样的高度呢？

亚里士多德：因为倘若他们全神贯注于此，就不会对其他事物抱有新鲜感了。试试正与此相反，与至高无上的宇宙相比，大概其他一切都不名一文了。（《论宇宙》391b）

时空穿梭者：如果芸芸众生都如此，那么现实真是可悲啊。尊敬的老子，您对哲学的现状也是这样看的吗？

老子：只有聪明的人能够坚持求索，而普通人常常摇摆不定，至于愚钝的人更是反过来嘲笑我们的做法了。那些常人眼中难以理解的做法才是真正值得追求的高尚的事物。

上士闻道，仅能行于其中；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弗大笑，不足以为道矣。（《竹·第四十一章》）

时空穿梭者：二位的观点何其相似呢！

老子：凡事都有终极真理。平凡的人所知甚少，所以并不了解我。了解我的人少，所以我就显得难能可贵。正因为如此，所以高贵的人隐于闹市，正如胸中怀有至宝，但却穿着粗麻布服。

夫言有宗，事有君。夫唯无知也，是以不我知。知者希，则我者贵矣。是以圣人被褐而怀玉。（《帛·第七十章》）

时空穿梭者：尊敬的老子，真理或许有时候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但是，您也不用粗布陋食，逍遥世外，怀才不遇。

老子：你可知，所谓“世外”，竟是何世？

时空穿梭者、亚里士多德：愿闻其详。

微风徐落，鹑火南指。
萤光漫入，紫气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