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江明珠熠神州

九曲澄碧的芝水溪，潺潺地穿越瑞岩山的崇山峻岭后，从河头起渐渐变宽衍为芦江，至陈胜变得一片浩瀚，人称陈胜洋面。那里原野广袤，远山含翠，田间嫩绿与红黄相间，牧童牵着牛儿在悠闲地吃草。水面碧波粼粼，时有欸乃小舟划破田野间的宁静。波光中小岛隐约，岛上紫石庙的暗红色高墙和飞檐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巍峨而壮丽。一条高耸的石桥横跨芦江，四根桥柱直插苍穹，桥畔黛瓦粉墙，房宇连片，这就是旧称海晏乡的柴桥镇陈胜村。郑友揆先生就是出自这里的书香门第中。

1909年是郑友揆先生出生的日子。那时的清王朝已在风雨中飘摇，在饱受列强的侵略和蹂躏之后，中国的志士仁人均在寻找强国富民之路。郑友揆先生的父亲郑允中先生考中秀才以后，受到民主思想影响，毅然到孙中山先生创办的湖州南浔中学求学，学成回乡与钟观光先生一起创办芦渎公学（现柴小），共同探索“教育救国”之路。郑友揆先生从小就受到父亲爱国强国和追求真理的思想熏陶，少年时期的他领略了家乡的美好风光，也看到了乡亲们拖儿带女，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惨状，特别是隔壁婶婶们生育时的痛苦呻吟声，被丢弃的刚来到人世不久的死婴，深深地刺痛他幼小的心灵。他静静地坐在穿山港畔，数着进进出出的渔舟和开往上海、宁波、舟山的轮船，充满了对外部世界的向往和对经济问题的兴趣。1932年他在燕京大学读书，目睹国穷民弱、战祸连年、饿殍遍地、饱受外敌侵略的现状，对民生问题进行了深刻思考。在论文竞赛中，他提交了论文《节制生育之利弊》，以宁波老话“生生一眠床，填填一河塘”为启始，驳斥了传统的“子孙满堂才是福”的陈腐观念，提出了只有节制生育，才能优生优育，有利于子女培养、家庭富裕和实现男女平等，全民素质提高。向人们描述了“19世纪的科学使人类战胜自然；20世纪的节制生育使人类克服自己，以后人类生活更加丰富——他在人类历史上再放光明”的美好景象。这篇论文夺得了一等奖，郑友揆先生可谓我国倡导计划生育第一人。

尽管郑友揆先生以一介学生发表的论文在当时的社会是难以付诸实践的，但郑先生别开生面的论文还是引起了著名学者陶孟和先生的注意，他们感受到了一个学子忧国忧民的赤心，于是郑友揆先生进入陶先生主持的中央研究院北平社会调查所工作，开始了以帝国主义经济侵略为课题的对外贸易经济理论研究。1934年写成《我国海关贸易统计编制方法及其内容之沿革考》，1936年与蔡谦一起出版《中国各通商口岸对各国进出口贸易统计》一书。国民政府资源委员会成立后，先后被派往香港和美国纽约贸易事务所从事实际外贸工作，1946年就任资源委员会经济研究所副所长。1948年赴美国，任中华民国驻美国大使馆商务参赞。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陶孟和、千家驹受周总理委托，邀请郑友揆先生回国。郑先生接受邀请后于1951年辞职，到华盛顿布鲁金斯经济研究所任研究员，为回国做准备。其间，他总结近代中国经济中最活跃的两个部门在对外贸易和工业的历史发展过程和相互关系的考察情况，编成《中国埠际贸易和工业发展1840—1948》一书，1956年在美国出版后，立即受到美国研究中国经济问题专家的高度赞赏，英国、加拿大、日本等国的学术刊物纷纷载文推荐，誉之为“一本具有永久价值的经典著作”。1959年他经过离妻别子的抉择，抛却荣誉、地位和物质享受，冲破美国政府设置的没收船票、拒绝签证等重重阻挠，毅然取道香港回国。回国后在社科院潜心经济研究，1960年至1966年审阅《中国近代对外贸易史资料》三大卷并撰写了有关论文。“文革”中郑友揆先生以莫须有罪名入狱8年。冤狱昭雪后，郑先生任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继续研究中国近代经济史，并于1988年撰写出版了关于“国民政府资源委员会”的回忆文章。1998年，这位北仑籍经济学家默默地奉献完自己的一生。

源远流长的芦江之水永久不息地向前奔腾，汇入滔滔东海，郑友揆先生就是汇入大海的一点水珠，随着大潮的起伏，在历史的长河中悄悄消逝，但他在人口生育上提出的节制生育理论，却像芦江孕育的珍珠，在旧中国的暗夜中熠熠生辉，并在现今显示出越来越重要的引航作用，使人们明白了什么才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