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潘志光发在《诗刊》上，受到编辑部力荐的两组诗作，一组是《祖母老了（外一首）》，一组是《肉骨头（外二首）》。
两组诗有个共同特点：寓巧于朴，平中见奇。“平”与“朴”是生活内容，“奇”与“巧”是艺术构思，于对比中互补，在反差中求统一。但朴实不等于平淡，奇巧不等于做作，用一个高级别的词形容，那便是“浑成”。
如文学中的速写，绘画中的素描，又有点像戏剧小品。
《肉骨头》是一首讽喻诗，妙在含蓄不露，没有刻意的痕迹。三只亲昵的狗，为了争抢骨头而发生冲突、流血。寓意似乎很清楚，他却巧妙地插入一段生活化的描述：“一个高个子男人一脚将骨头踢进池塘”，便把寓意掩盖了。结尾两句最见巧思，“路上走着三只狗，相互间十分亲昵”，虽说只是重复开头，却使寓意得到深化。狗原来是本体，却成了喻体，本体却隐在幕后了。《泥土色的花》写即景所见。花的意象虽多次出现，大家却视而不见，简直是故意被忽略。因为它只是“泥土色的花”，是乡巴佬，牛的伴侣，“缀在长有苔藓的枝头”。可是，即使背对着它，冬天也只好收缩起尾巴，“春天像牛一样走来”……这首诗平实得也像“泥土色的花”，却被《诗刊》编辑者看中力荐。诗的妙处在于把握住生活的整体寓言，用散文笔调进行情景组合，一改咏物言志的传统写法，字面平淡而意味深长。
《春天又像韭菜一样长出来》，写法略有不同，虽然也是写实，有人物与简单的情节，却颇有印象主义风格，象征意味很浓。诗歌语言质朴无华，意象却奇特峭健。数字化的细节凸现人物的倔强个性和精神面貌，冷色调的背景反衬出对生活的信心与热情。
另一组诗我更喜欢，尤其是《祖母老了》那首。祖母的牙齿掉了，叫我去配钥匙（意象转换）。而钥匙有质量问题，要更换铜的。钥匙配上了檐口的风铃便响个不停（意象组合），而且祖母的笑声像一枚质量很好的钥匙（意象延伸）。真是奇思诞想，妙不可言。他善于运用意象错位搭配，如：唠叨像衰老的头发，手指被秋日割破，清晨有点裂痕，树叶没有表情等，造成非常好的视觉效果。从总体看，诗是写实的，又是象征写意的；是质朴的，又是奇峭的。
散文的句法，又不同于散文，诗意很浓，内在的节奏韵律感很强。《祖母老了》最后一小节“初夏/梅树上挂着/梅子和涩味的故事”，使人联想起她漫长的人生，包括像梅子那样青涩，年轻没有缺牙时的种种经历，绝非可有可无。
2003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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