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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那些没有记忆的怀旧

时间:2022-12-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都在坚持,我们都是英雄,只不过这是一个没有被官方机构授予称号的英雄。恍然记得柏拉图在《对话录》中记录苏格拉底之死的情景,有趣的是苏格拉底最后竟对身边的人说:“克里托,我们应该还给阿斯克勒皮俄斯一只公鸡,记住这件事,千万别忘了。”这就是苏格拉底最后留下的话,仔细想来颇为蹊跷,难道对于这个智慧老者来说再没有别的重要事情需要叮嘱了吗?

写下这个标题的时候内心空落落的,昨天夜里,妹妹带母亲回北方了,整个家里一下子空了起来,竟然有些无所适从,我知道母亲也有些舍不得,临行前母亲把那些晾晒过的衣服都整整齐齐叠好,叮嘱我要按时吃饭。要在往常这个时候(夜里两点)母亲总要从房间里摸索出来,看看我在书房做什么,然后悄悄地给我一个煮鸡蛋或者苹果什么的,而今夜再也没有谁来问我做什么呢。母亲前天对我说,来这边整整21个月了,我想家了,想看看他们。说心里话,如果不是前些日子母亲流泪,我是断然不会让她回北方的。好歹家里兄妹几个中,我的条件好一些,而且孩子也大了,没有太多的负担。可是母亲想弟弟妹妹了,想看看他们的孩子,我知道母亲内心的想法,昨天特意让我的同事带了相机过来,与母亲合个影。蒋博士的相机带了数据线,雷博士的相机没有带数据线,所以请老蒋给我和母亲、妹妹还有小外甥照了几张相片,中午到外面饭馆吃了一顿饭,同事左博士带了一瓶好酒,可惜俺的心情跟不上,所以也没有喝。22日夜里给妹妹打电话,刚刚到,一路还算顺利,母亲肯定有些吃不消了,毕竟母亲已经是七十岁的老人了。

母亲第一次来长沙是2006年五月间的事情,那次是带她到我这里做手术。母亲的咽喉长了一个东西,当时大夫建议我把喉管切除,我考虑很久,一想到母亲眼睛已经看不到了,如果再不能说话,那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所以坚决地拒绝了大夫的建议,只让他们把那个东西尽量切除干净(微创手术)。如今母亲又说话非常费力了,可是她这次坚决不同意去医院,她怕医院了。没有办法,这次回北方,让妹妹领母亲到新的地方的医院看看。希望这样能够减少她的一些恐惧,老天保佑,保佑她老人家什么事情也没有!

这些年一直在茫然地奔跑着,不知所往也不知所归,也许成长于20世纪80年代的人注定是忧伤的。在所有宏大叙事的隐秘内情被揭示出来的日子里,所谓的理想早已暗暗地隐去了光彩,也许尚有一点火星,那也只是某次在街角路灯下与友人饮酒中突然书生意气,可惜尚未指点江山,已是老泪横流。昨天夜里突然想到好像是1977年(或者1976年)的一件童年往事,那时父亲如我今天一般年轻有力气,他接受单位的任务与工友开车到湖北(记忆中好像是这个地方)修汽车,临回来前夕,与工友看到当地乡下大米便宜,便与同事一起买了些大米,他们把工作服裤子的裤脚扎住,然后装满大米,当时粮食出省是要严格检查的,他们只好把大米隐藏在汽油桶后面,盖上沾满汽油、柴油的帆布,躲过关口检查,一路上父亲与工友们都是白天睡觉夜里开车往回赶,这样可以减少检查的次数,保证那些可怜的大米不被没收。父亲到家时是夜里,父亲对我说,小子,明天吃大米饭。当时是在期待中睡着的,是否流下口水已经记不得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一直吃着那些好像被汽油、柴油浸泡过的大米。是啊,这就是我童年第一次大规模吃过的白米饭,多年后想起来,感觉嘴里还有那些汽油的味道。是啊,我喜欢闻那些汽油的味道,我无数次看过父亲娴熟地修理着汽车发动机时的神圣样子,直到今天我都认为他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在那样的荒诞年代里能够把一家人养活就是英雄。前年对自己班上的研究生说:你们和我一样都是英雄,因为我们都卑微地努力着,让自己的家庭能够坚持住,并对未来充满希望。其实,我是搞哲学的,我知道未来只具有心理安慰的作用。我们没有根据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我们无法预见的未来,它是敞开的,所有的事态在未来中呈现都具有两个或者更多的可能性:变好与变坏或者其他。我们凭什么只取一种可能性,即相信好的可能性会到来,并让自己没有理由地相信未来。其实,人是这个星球上最无助的动物,他孤独、他脆弱、他绝望、他坚持、他顽强。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都在坚持,我们都是英雄,只不过这是一个没有被官方机构授予称号的英雄。如今我也是人到中年,如迅哥所说“挈妇将雏鬓有丝”,能把自己这套破车拉好就是造化了,其他的不想奢谈了。能够不生活在饥饿和恐惧之中,能够像人一样地生活足矣。如今我不再相信自己有能力去解救世界上五分之三的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人们。恍然记得柏拉图在《对话录》中记录苏格拉底之死的情景,有趣的是苏格拉底最后竟对身边的人说:“克里托,我们应该还给阿斯克勒皮俄斯一只公鸡,记住这件事,千万别忘了。”这就是苏格拉底最后留下的话,仔细想来颇为蹊跷,难道对于这个智慧老者来说再没有别的重要事情需要叮嘱了吗?为什么一定要还那只公鸡呢?妙就妙在这里,我猜测他最后时刻一定很绝望,自己一辈子都在反抗绝望,而最终也无法摆脱绝望,也许这才是最绝望的事情,那只要求被献祭的公鸡也许是心灵的一种解脱吧!谁又能真的知道自己的命运呢?

一个时代必须死去,然后一个新的时代才能在废墟上生长出来。对于一个不可救药的感伤的浪漫主义者来说,怀旧也许是一种解脱,问题是我所怀之旧并非遥远的过去,而是意向中曾经向往的未来。

(2008-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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