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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的心声

时间:2022-12-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小白以为有风头出,表示“不负众望”。她就哼唱“美酒加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一东一西”,难哪。又催,红兵转身拿起小桌子上的“大中华”。小白有“理论班”的底蕴,又受罗思鼎、梁效的“嫡传”,想卖弄一番,就说起“批邓是大方向”,说“老奸巨猾的走资派阴魂不散”。他捂着脸,撇下我,走得悻悻,还骂:“一群流氓!”南下冲他背影说:“流氓也得讲血性!”

酸枣粘上我。这些天他跳上跳下,组织誓师大会:反击右倾翻案风。这年头,发誓如发猪头疯,隔三差五总要发。会场设在省体育馆,亏他想得出,会后有篮球赛凑兴,要不,会开到一半,人走掉一半。长沙工人队就集训,酸枣到场督阵,小白仍是主力。酸枣看上小白一表堂皇,有意让他作工人代表,在誓师会上发言。小白推辞,酸枣说他有条件,上次铁路分局的誓师会上,发言很精彩。小白以为有风头出,表示“不负众望”。酸枣让他先参加“理论班”的学习,给他几本《学习与批判》的杂志。

快过年,虾妹从美国回来,胖了,像只秋后的螃蟹,走路打横,周身除了浓烈的香水味,还有强烈的欲念,见什么,吞吃什么。螃蟹也喷香水?她送我一个电动剃须刀,众弟兄见到,馋得口角牵涎。她说,本想送录放机,可以听“猫王”灌的盒装磁带,还有台湾邓丽君的。她就哼唱“美酒加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什么“猫王”,唱起来如猫嚎春?什么邓丽君?这些家伙的歌哪个敢听?但说起录放机,我口角牵涎。有三个晚上,我们在湘江宾馆度过。她在美国牛排吃得多,营养、精力都过剩,成发春的牛婆,疯起来没昼没夜。可怜我吃肉都叫打牙祭,哪经得起上下折腾。满足不了她,她就让我吃药丸、涂药油,说在美国都是这样的:美国莫非是“闹药”世界?我迷糊。我说老娘催,问什么时候可以结婚。她说,结不结婚都一样,无非就是办个手续,现在,事业至上。

虾妹现在做生意,门槛精,瞄准唐人街上干辣椒缺货,想从这边进,但货要“一东一西”:“东”,指湘东浏阳大围山,那里产的辣椒叫“黄蜂子”; “西”指湘西,那里的朝天辣椒叫“七姊妹”,辣得人口舌生疮。“唐人街”喜欢口舌生疮?虾妹翘起兰花指比作辣椒,说每只的长粗不能超过小手指,皮不宜皱,籽不能多,要成形,不能一捏就碎,最重要的是要口感好。什么是口感?她说:辣得人流涎就是口感。“一东一西”,难哪。

红兵提醒我:浏阳县武装部长是南下父亲的老部下。部下部下,护航保驾;部长部长,放屁都响。难道武装部长连个辣椒的问题也不能解决?红兵有理。就找南下。

南下也做生意,当“鱼贩子”,红兵是合伙人。他们正要找人弄冷冻车皮,运鲜鱼去新疆,据说能赚成百上千。我说铁路运输是正经八本的国营经济,计划性强得很,我无能为力。红兵说:你不会找宁哥?我硬着头皮问宁哥,宁哥说:免开尊口。我回复他们,南下说:车皮要不到,辣椒也别想要。娘的,你要,我要,世事都如连环套。

这边虾妹催得紧,那边长沙工人队天天集训,天天听小白吹罗思鼎、梁效。我突然想起,小白老头子以前是铁路分局头头,何不找他?我在火宫殿宴请小白,灌酒,灌“米汤”,再提起车皮,他果真入套,只说包他身上,但要见到南下,问清缘由,才好让老头子出面。

约好,在红兵家见面。我同小白来到红兵家。还好,老龚不在,但家里收拾得干净。多幅画,画中是毛主席同总理、朱老总在机场会面。小黑板仍在,上方挂着总理的黑白照片,牵黑纱,黑板上一字一划写着“深切怀念敬爱的周总理”,黑板下的小书桌上搁块蜂窝煤,煤孔插着三支燃着的香烟,权当香烛,桌上还摆着一盒拆封的“大中华”。红兵在,南下同他几个干崽子朋友也在,见面寒暄,问南下:不打牌了?南下说:这年月,哪有心情。他们同小白直奔主题,谈起冷冻车皮。就谈车皮节数、发货日期、运输公里数,也谈到利益共享。烟,抽了一支又一支,很多问题还在商讨。红兵竖起耳朵坐在一旁,间或也插话。烟抽完,打发红兵买烟,红兵唯恐听漏生意细节,迟迟不起身。又催,红兵转身拿起小桌子上的“大中华”。南下大叫一声:“放下!”

红兵嘻皮笑脸,说:“总理不抽烟,不必供烟。”

南下抢过“大中华”,放回原处,双手合十,对着总理遗像恭恭敬敬作过揖,回头大骂红兵:“你懂个屁!”

小白本想过“大中华”的瘾,偏偏南下不让,心上不满,起身说:“何必?”再盯着牵黑纱的总理遗像摇头,说:“嘿嘿,未免太小儿科。”

南下变了脸色,说:“话怎么能这样说?没有总理,能有我们老头子的出头之日?人得讲点良心。”

小白有“理论班”的底蕴,又受罗思鼎、梁效的“嫡传”,想卖弄一番,就说起“批邓是大方向”,说“老奸巨猾的走资派阴魂不散”。南下发火了。想不到他也有岳武穆吟《满江红》、文天祥唱《正气歌》般的刚烈;他逼近小白,个子虽矮一头,仍是指着小白的鼻子喝道:“你给我闭嘴!周总理尸骨未寒,就想起哄?”

小白也不甘示弱,嘴一歪,冷冷地说:“管他寒不寒。隔壁喜事,关我卵事;隔壁死人,关窗锁门。”

南下跳起来一拳砸在小白脸上。小白回拳,打得南下流鼻血。红兵当然护着南下,大叫:“打上门来了?找死!”南下的弟兄们一齐动手,打得小白背靠墙喘气,边说:“还想要冷冻车皮,冻断你手脚。”他捂着脸,撇下我,走得悻悻,还骂:“一群流氓!”南下冲他背影说:“流氓也得讲血性!”

他要的冷冻车皮泡汤,我要的干辣椒只怕也没着落。但南下安抚我,说:“干辣椒,我为你从浏阳弄到。”又补充说:“钱要赚,不能昧良心,是不?”我看到,他顾不得止鼻血,从“大中华”中抽出三支烟,续上灵台前的烟火。

南下心情沉重地告诉我,明天总理的遗体送八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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