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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林桃花公社在哪里

时间:2022-12-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于是尽早去教育局组织的“五七大队”报到,想重返走南闯北的单身生活。剧本送到公社,反映不错。网岭镇有间草棚大学,学员百多号,都是附近贫下中农。坐起来,边抽烟边想:草棚大学算回什么事?其实,平头百姓要读大学、想平步青云无可非议,想办大学的主意却离奇,办起间“草棚大学”而且享誉全国,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夫妻若是长相厮守,只怕也难。天天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眉毛的弧度、痣的位置都刻录下来,少了新鲜感。再有,做什么牵着绊着,烦不烦?我想“突围”。于是尽早去教育局组织的“五七大队”报到,想重返走南闯北的单身生活。无奈满子有尚方宝剑,说已怀上了,想我在身边。我强词夺理,说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肯学燕雀呢喃屋宇下。一通狗屁之后,满子只得依我,她温顺。

五七大队,不错。“五七指示”要我们学工、学农、学军,轮番学。

几十个人,壮志凌云谈笑风生嘻嘻哈哈稀里哗啦挤上一辆车,学农。车开到湘东的桃花公社,分散落户农民家。几天后,赶上“春插”,雨落得纷纷扬扬,农民插秧披蓑衣,戴斗笠,我们赤膊上阵。天冷,生产队长开恩,买些劣质酒,让我们喝下去祛寒。一旁的农民齐桃说:少喝,土茯苓、金刚刺坨熬的酒,喝多了上头。我只图身上发热,哪理会齐桃的忠告,继续对瓶子吹。酒下肚,全身热燥,觉得脚下水暖,回头讥笑披雨衣、穿套靴不敢下田的女同胞。忙到吃饭时间,去水塘边洗脚,仿佛着了孙二娘的套,吃了蒙汗药,一声倒也,从塘基上掉入水中。齐桃背起我放到床上,煮姜汤醒酒。他说:“泥脚杆子说话没轻重,句句出心窝。”我似有感悟,喃喃地念:“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其实,我何尝高贵得起来。

插过几天田,天放晴,开门见半坡桃林,花开得灿烂,山岚、清溪,溪桥上的行人、溪水中追逐的游鱼,全被映成一片绯红。齐桃馋我:“再过两个月,摘下的水蜜桃饭碗大,甜得你上下牙粘在一起。”当天去公社听报告,上面大讲学大寨人“三战狼窝掌”,开垦梯田,以粮为纲。我的心思却集中在甜得上下牙粘在一起的桃子上,就胡思,就乱想,想到王母娘娘的蟠桃盛会,想《二桃杀三士》的历史故事……最后只听到公社书记一声干咳,说是报告会后招待我们这几个所谓的“笔杆子”,要我们宣传农业学大寨,笔下生花。吃肉喝汤,笔下开张。当晚剔亮煤油灯,铺开稿纸,精思附会,想写点什么交差。笔下一生花,就会想到桃花、桃子,又脱离不了“农业学大寨”,“以粮为纲”,“桃花”同“大寨”就驳火,似清晰实糊涂,好歹凑成个小剧本《半坡梯田落桃红》。剧情简单:桃花村人响应农业学大寨的号召,将种植桃林的坡地改造成大寨似的梯田,夺取了粮食丰收。剧本送到公社,反映不错。

几天后,我们这群候鸟又赶到攸县。又见山拱山伏、水涨水漫,好玩。在攸县,我们玩,农民也玩,玩出新花样:学“朝农经验”,办大学。网岭镇有间草棚大学,学员百多号,都是附近贫下中农。大学办得全国知名,各地取经的如蝼如蚁,上网岭的当天,就遇上好几队。镇上哪有接待能力,食宿紧张。

我们实地考察,上山。山间,几间茅草屋,立几个书架,摆几排农具就是学府;破茅屋安黑板,就是课堂。倒是“大批判栏”办得红火,内容规格化:“让学校办成无产阶级专政的工具”、 “同旧教育制度决裂”。学校留个老农民看家。向他打听。

问起:“老师呢?”

回答:“哪有?互帮互学。”

又问起:“学员呢?”

又答:“农忙时节,回生产队抢工分。”

再问:“怎么会想起办大学?”

再答:“还不是‘王大学’的主意,从没跨过学校门槛,六十几岁人,想读大学想得发疯,干脆自己搞名堂。”

最后,众人问:“王大学呢?”

老农回答:“他呀,不知有多快活,去全国各地介绍经验。”

我们无言。找不到人,只好围着山坡转,转到一片坡地,有发现,有块木牌,上书:农民大学试验基地。坡地上种玉米。再想找些学校的影子,没有了。转来转去,头发晕,众人急着离开这座学府,不急不行,住宿仍没着落。

下山时,几个北方口音的在嘀咕。

——开玩笑,办什么大学,小孩子过家家。

——学辽宁朝阳农学院,我看够呛。

——别乱嚼舌头,“朝农”是毛远新试点。

——以后让张铁生当教育部长,学校会越办越好。

山下,总算找到临时招待所,由破庙改建。惨哪,锅巴饭,冷冰冰,菜只有煮得糜烂的老南瓜。山上转得周身汗;身上还落了毛虫灰,又热又痒。想洗澡,看水缸,水已舀到老底子。有人说,几里外有条小河。我们只好找小河。路上众人集体创作:

草棚大学真新鲜,

锄头扁担闹翻天。

参观取经真造孽,

河里洗澡庙里歇。

当晚,没电,睡大统铺,个个唉声叹气,被大统铺上的小爬虫“全面专政”。打起手电抓虫,虫抓不到,倒是身上抓得青红紫绿。坐起来,边抽烟边想:

草棚大学算回什么事?又是馊主意。馊主意如何能在全国造成声势? “上有好者,下必甚之”。其实,平头百姓要读大学、想平步青云无可非议,想办大学的主意却离奇,办起间“草棚大学”而且享誉全国,更是滑天下之大稽。此风一长,草民们都以为奇门遁术、旁门左道能一夜成名,国家就危险了。

我又在忧国忧民。

半个月后重返桃花公社,发现天地空旷。再看,到处是桃树的残枝败叶,砍下的枝干茬口凝桃油,掘出的根须沾干土,坡地被挖得坑坑洼洼,山坡如生疮长癞。为何?回到齐桃家,齐桃脸色难看。我刚放下行李,他问:“你们几时走?”我说:“等通知。”齐桃说:“早走早好。”说罢,避开我,扛锄头出门。我一头雾水,追问个为什么。他恨恨地说:“多亏你的戏本子,触动公社干部的神经,硬是砍了桃林修大寨田,累得吐血也得不偿失。”我懵了,痛责自己信口开河带来的怨怼。理念上的“差之毫厘”,结果上的“谬以千里”。我错在哪里?错在“跟风”,“跟风”是良知和责任感的丧失,是自觉地在泥淖中打滚。

我们在一片叫骂声中结束了“学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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