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打消了我回老家的念头。放下电话，母亲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天下雨了，这春天的雨，就和你现在的年龄一样，很珍贵，要好好上班……”看着给母亲买的“三.八”节礼物，我苦笑了一下，镜子中，那是一张青春的面孔，神情却像是一个读懂人世愁情满怀的女子。
在家的时候，我最大的幸福就是希望每天都能感受到母亲脸上舒心的微笑。随着年龄的增长，对母亲为子女付出那份艰辛的体会越来越深，有人说的对，一个人的生日其实是母亲的苦难日。23岁生日那天，我拿出自己积攒了一年的积蓄，给母亲买了一件礼物——席梦思床。也许是因为过去在农村劳累过度的缘故，母亲落下了一身病：颈椎疼、腰疼、腿疼，其实给她买一张舒适的大床也一直是我的一桩心愿。当我把那又硬又老的木板床换掉的时候，母亲脸上依然没有出现我所期盼的开心的笑。她很生气地看着我搬回家的新床，闷闷不乐地说了句：这不是我的家……
我知道，母亲的不高兴，是嫌我不攒钱，嫌我花钱大手大脚……
“这是女儿特意给我买的床……”母亲给来家里闲逛的老邻居介绍时，声音里，有自豪和幸福在荡漾。
渐渐地工作忙起来，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只要一回去，母亲就会和往常一样忙得不亦乐乎，还没有到吃饭时间，她就问你这顿吃啥？是米饭还是面条？擀面条是母亲最拿手的，细的、宽的，长的、短的，干的、汤的，炒的、烩的，她样样会，多少年来，她几乎承担了全部家务。她唯一遗憾的是自己读的书太少了，工作上不能帮助父亲，学习上不能辅导孩子……
母亲欲言又止的心情，我很能理解。她不让我回家，是怕我影响工作，说是这样说的，和天下母亲一样，谁又何尝不想享受子女满屋的天伦之乐？今年春节，恰逢父亲值班，我就在家陪母亲。在家的时候，我尽了一个女儿最大的孝心和母亲谈心，陪她逛街，逗她开心，可后来我还是发现她的情绪不是很好。放假的前一天下午，当朋友约我去她家中小聚，母亲就异常地不高兴，低了声音说“天都快黑了，晚上回来的时候楼梯黑……”
母亲打给我的电话：内容大致都是：“无论啥时候都要多读书，别像我一样什么都干不了……上班后不要总想家。”我能想象得出她说这些话时的心情和头上新添的几缕白发。
母爱的天平不是用砝码来衡量的，一个读书太少的母亲比一个知识渊博的母亲对子女的爱甚至更崇高更可敬，收回涩涩的目光，我很长时间还没有从母爱的温暖里走出来。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
（原载于1998年5月8日《陕西邮电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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