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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陈昌垂

时间:2022-12-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汉章先生父亲谱名昌垂,封赐官名绍峣,字延龄,号南屏,晚号玉几山樵,贡生,例封文林郎。一是汉章先生的塾师虞竹亭。现存的诗文,大约是汉章先生搜集的,均收入《毓兰轩训语》集子中。有趣的是汉章先生父亲效仿陶渊明的思想,也深深影响少年汉章,他童年的课艺中也有类似的文章。少年应奔放,不必过为拘迫,与做人固有异处。《论语》称子文三仕三已,柳下惠三黜,儒必考《左传》以证其不合,殊未得左氏义例。

汉章先生父亲谱名昌垂,封赐官名绍峣,字延龄,号南屏,晚号玉几山樵,贡生,例封文林郎。道光二十一年(1841)二月十九日生,光绪二十七年(1901)六月二十九日卒,享年六十一岁。昌垂父嗣贤(1812—1850)生三子,老大昌业道光十六年(1836)七月十六日生,咸丰五年(1855)九月初二日卒,二十岁就去世。老三昌统道光二十七年(1847)正月初九日生,同治三年(1864)十二月二十六日卒,十八岁就去世,那年汉章先生出生才九个月。汉章先生父亲居中。汉章先生说:“道光庚戌(1850)之岁先王父弃养时,府君才十岁耳。越四年伯父绍京府君又病殁,不得已废举子业,治家政,终身以为戚。”(陈汉章:《先府君行述》,收于《毓兰轩训语》手稿,藏浙江图书馆古籍部)这就是说,十岁死父亲,十四岁死长兄,而弟弟还年幼。这样这个家庭的重担落在十四岁的老二,即汉章先生的父亲身上。其时这个家有母亲,三十八岁,弟弟九岁。这样,汉章先生父亲自然不能一心读书走举子业的路了。所以他在《自题小照》上这样写道:“悔杀童年草草过,徒伤老大鬓毛皤。丹青妙手空唐突,把卷松间作什么。深悔年前太惰慵,欲追畴昔也无从。于今惟居丹青画,手捧一编依古松。”陈得善在《祭从祖父南屏先生》一文中也说:“公少操家政,以不习举业为终身憾。故口不言文,所为古文时艺及小诗词,往往秘于箧,不示人。”(陈得善手稿,藏浙江图书馆古籍部)但就是这样一个少年,不仅自己学问不凡,且培养出举人、进士各一,闻名天下,这不是很值得探讨的吗?

汉章先生父亲的成功之处可以归纳为十二字,即“学识渊博,行善奉孝,悉心教育”,也可以简化为“识、行、教”三个字。

先说说学识渊博。

首先介绍两人对他的评价。一是汉章先生的塾师虞竹亭。下面一段话是汉章先生的回忆:“闲为古文词及今体诗自娱,遇人绝不谈文字,惟同县虞竹亭先生知之,推挹府君学识,以为不可及。尝语不孝辈曰:‘汝家尊昔不应科举耳。’”(陈汉章:《先府君行述》)另一个是周允中,此人应为昌垂的表弟,昌垂去逝后,他请得善写的挽联是:

以文章魁两浙,以经术冠六斋,弓冶裕渊,源式谷有人,光耀德门无愧色。

论交好是良知,论姻亲为中表,琴尊怀款,洽毓兰访旧,摩挲尘榻总伤心。

这两位都谈到他的文章、学识。但其留世文章不多,据汉章先生说,他父亲随写随弃,得善说“从不示人”。现存的诗文,大约是汉章先生搜集的,均收入《毓兰轩训语》集子中。文章有《家慈郑太孺人旌表节孝记略》,此文记述其为母郑太孺人请旌表经过。文章说:“我先府君弃养时,家慈年适三十八岁,年例未符。茹苦食辛,弥历岁月而不得”,而为此十分苦恼,后“始得浙江抚宪给予匾额字曰‘矢志清白’”。《约园记》一文记载约园十景。《奇石记》记载塾师林月槎发现约园一奇石。《马冈施茶记》一文记“佘母胡氏倡捐集资,与某某氏各出己金,设茶社以济行人”。《与周允中表弟议禀禁小洋减色帖》说及原先“以小洋代钞,天下通行,不苦钱荒……夫钱既大缺,小洋又不通行,民间何所措乎”。为此,“欲与弟相商约,约同志进禀”。最后一篇是《书钱烈妇事略后》。此篇以问答形式,先回答妇死其夫,“胡为不见于六经”。后回答“桐城方氏,谓六经所著,妇人以节完者,卫共姜纪、叔姬而已”。为此引用《礼记》、《诗经》、《易经》、《春秋左传》、《后汉书》、《唐书》、《魏书》、《北史》、《晋书》、《隋书》、《五代史记》、程朱理学、桐城姚氏等等多种书籍,洋洋洒洒回答客问。现在引用后一回答。“夫妇之义,至程、朱然后大明。姚氏之文,亦以宋儒申明礼义之说。女子始知节烈之为美,何欤?曰:是望溪惜抱之过言也。夫妇之义,本与天地立,明见于六经,程、朱不过得人心之同然耳。观于刘子政所传列女,贞顺十五人,节义十五人,足补太史公书所未备。范蔚宗修《后汉书》,魏文伯修《魏书》,李君威修《北史》,以及《晋书》、《隋书》之修于唐,《唐书》之修于宋,俱相承而不废。欧阳公为《五代史记》,死节传止三人,死事传止十有五人,而于长乐老冯道传叙,深惜其不如王凝之妻,其义皆先于程、朱,固不俟程、朱出而节烈之义始明也。方氏、姚氏,勤一生而言,于当世之诟病程、朱者,深恶而痛绝之,而反谓自周以前,妇人不知节烈之可贵,至程、朱始悬厉禁,适以授诟病者口实耳。”“余乃著六经死烈之义于篇,以补桐城之缺。”昌垂提倡节烈之观点,笔者难以苟同,但单从所引之史实,足见他知识之广博。而他其他几篇文章,看不出有特别惊人之处。另外,还有一封《与俞君蕙清书》。

昌垂留下的诗,共十五首,不妨引几首,供读者欣赏。

偶铭

小院茅亭近郭门,科头竟日拥山尊。

夜来叶上潇潇雨,窗外新栽竹数根。

簇簇红栏四面通,小桥倒影碧波中。

夜坐披书人静后,笛声吹起藕花风。

书怀

何须献赋大明宫,拟构三椽小圃中。

满屋诗书随意读,乐天知命效陶公。

名利

名利悠悠不自由,人生不必苦营谋。

从来多少贪婪辈,失足皆因分外求。

咏兰

一朵俄生几案光,恰似逸士气昂藏。

秋风试与平章看,何事孤山林下香。

手培兰畹两三载,日暖风和次第开。

坐久不知香在室,推窗时有蝶飞来。

这些诗大都有超凡脱俗、悠然自得之意,诗句自然圆纯,不失为好诗。有趣的是汉章先生父亲效仿陶渊明的思想,也深深影响少年汉章,他童年的课艺中也有类似的文章。

不过,上述诗文,还不足以看出汉章先生父亲学识的渊博,更难证明他“以文章魁两浙,以经术冠六斋”,但他平时不经意间对儿子留下的二百十八条训语,倒可以证明他的学识确非一般。现不妨引几条(均引自《陈汉章全集》第十九册《毓兰轩训语》,浙江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

汉初无人,只扯一叔孙通,便使之制汉礼。后来如贾生以降,灌之位位之,董仲舒以公孙弘之位位之,岂不的当?然使仲舒作相,汉武必不乐。只看汲黯、司马迁且不能用,况能用仲舒?乃见如是君,乃能用如是臣耳!故贾生、董江都,当时人多看之不出,直至后人,始见得其才学大可用。

王阳明擒宸濠时,以七日夜目不交睫,赖有平日之养。明道先生亦自言,禀气甚薄,后乃强壮,盖人身如木然,少时愈宜培养。

谋藏书之所,总不如藏之腹中。韩公云:“撑肠文字五千卷。”鄞人史雪汀,人称以两脚书橱,何等受用。

诗文及字,有以融浑含蓄见长者,有以深刻奇险为贵者,其轩轾未易定。少年应奔放,不必过为拘迫,与做人固有异处。

看《正谊堂全书》,勿嫌其多,渐渐看去,自然不厌其多。又勿嫌其无看头,正是此等书有看头。目今《论语》若不出题,直无人去理会。

楚武王、文王用观丁父、彭仲爽,《左传》皆补叙始见,可知春秋事,多未见于传文。《论语》称子文三仕三已,柳下惠三黜,儒必考《左传》以证其不合,殊未得左氏义例。

朱子之可辨者,惟《四书集注》、《诗集传》、《易本义》耳,其他固不能捃摭也。然凡人之美者,仅可索其微疵论之。

此类训语,举不胜举,但从有限的事例中足见他知识渊博,更令人钦佩的是他并不是东征西引的书坠子,而是提出真知灼见,可称活学活用。训语中关于做人,尤其是历史时事之类甚多,也有不少读书经验、治国理念、治国教训,等等,不一而足。这里引几条我们可以从汉章先生身上得以引证的训语:

凡兄弟不可争功,文武争功,国事败;兄弟争功,家道衰。

不做官,少作恶,做官者不独自己管不住,且不能管住胥吏、门丁诸人。

读书人不可无一根傲骨。

昔云:“出一伤元气之进士,不如得一不识字之乡愚。”盖识字而心术偏,即其前人后世俱为斩者,故不如不识字者,仅愿自守,尚留儿孙之福。

功名之事,古人所云,千不得一,百不得一,只管读书,切不可以功名得失计,如时时计得失,恐或至有性命之忧。

汉章先生后来多次拒绝做官,他也被人称为有学问的“两脚书橱”,上京会试“荐而不售”,遵从父亲的教导,也能坦然处之。封建社会,文人科场失意,危及性命者如象山大碶头钱义侊,而郁郁不欢者更多,如得善兄弟。汉章父亲曾对得善也有过类似的教导。得善说:光绪乙亥(1875),新天子(光绪皇帝)即位,行省举恩科时,善甫冠试之,前月公盛馔呼善,就食而命之曰:“士子读书,非为科举;然科举是出身之阶。天子厚待士子而开科,士子承恩名而应试。今女发韧之始,正逢天子听政之初,岁月方长,功名未艾,上以俌朝廷,下以光宗族,不特女祖、女父望女綦切,余有子尚少(十二岁),此日方肄业不能从女行,故于女行有厚望焉,将以为诸弟子率也。

这是乡试前汉章先生父亲对得善说的一段话,榜发荐而不售。在当时社会,有汉章先生父亲如此心态和看法,也属少数,至今也可做家长们的榜样。

一个“自幼废学”(陈南屏:《家慈郑大孺人旌表节孝记略》,手稿,藏浙江图书馆古籍部),而能诗文见长,学识渊博,恐怕不能仅仅归之于天资聪明,更多地应在于孜孜不倦地苦读。汉章先生说他父亲,“平素好读宋儒理学书,《易》、《诗》、《书》、《传》、《四书注》及小学、《近思录》皆加朱点,得张清恪所辑《正谊堂书》,日尽三卷,虽家务丛集,不中程皆不休息。阅读《资治通鉴》三过,史事始末皆上口,手录温公谱成帙。”(陈汉章:《先府君行述》)虞竹亭在《凝绿山房·题南屏所居室》一诗中也说:“山房一架绿俱凝,不许红尘半点增。惟有夜来凉月下,梅花影伴读书灯。”(载《约园诗钞》,藏浙江图书馆古籍部)凝绿山房是约园中的几间小屋,原是儿辈白天读书的地方,那里放着诗书,夜间则可以看到汉章先生父亲用功读书。他所读的书,除了上面汉章先生提到的外,我们据《毓兰轩训语》中所及还可举出一些书,但不是全部,如《本草纲目》、《水经注》、《周礼》、《礼记》、《论语》、《孟子》、《中庸》、《汉书》、《后汉书》、《魏书》、《晋书》、《北史》、《唐书》、《明史》、《纲鉴》、《易知录》、《易本义》、《诗集传》、《答客难》、《宾戏》、《说文》、《诗人征略》、《明诗综》、《百三家集》、《范香溪集》等等。

一位学识渊博的父亲,自然会教导有方,而其言行,也会深深地烙入幼儿的心灵,影响他们的一生。据说以色列之所以出了许多的名人,是和以色列人家家藏书颇多,书香气特浓,人人爱读书分不开的,这一观点也可从汉章先生家得到印证。

其次,说说行善奉孝。

善者一,向育婴堂捐腴田五十余亩。

“同治癸亥(1863),先生犹无子,会奉太夫人命,剟腴田五十余亩,慨界育婴堂,以为之创,适连二男。今并为名孝廉,人皆以为积善之报云。”

(李翼鲲:《陈先生哀赞并序》手稿,收《毓兰轩训语》)

善者二,施茶、施衣、施药、施米、施棺槥。

“乡居,暑施茶,寒施衣,疒施药,饥施米,然米不易施。历观官账,乖法而致哄者,尚迭见。矧出私家无尺寸柄者哉。顾惟先生承祖志,设门牌,始终乃事。”“置义冢,为族葬法。”(同上文)汉章先生也说,同治壬戌(1862年),“散门牌米,按门牌书壮丁,日给米一升,老幼半之”。死人“施棺槥。乡里缓急告贷,必量以副之,抚育亲族弟子,如方氏姑子常鼎,佘氏舅子克忠、克修及族弟得全、得亲,咸至成立”。(陈汉章:《先府君行述》)

善者三,创建永润碶。

“邑田患潦又患旱,先生为度濒海地,创设永润碶,俾资畜洩,惠泽农田。”(李翼鲲:《陈先生哀赞并序》)

善者四,为在杭州建象山试馆而出力。

在杭州建造象山试馆,出资者是汉章先生堂房叔父昌朴之妻孔粹卿(1846—1918)。她是个大善人,自己穿布衣蒲鞋(蒲草所结),节衣缩食,却做了许多好事,如建造鉴池公祠(至今还在),即新祠堂,修建象山蟹钳渡埠头,捐巨资造奉化(县)大桥,为象山丹城两条主街铺设石板路,为普陀山新佛殿捐资,家里每天煮满大锅米饭,饥者随时可以入内进食。而建象山试馆可以说是一件盛事。晚清朴学大师俞曲园专门为此撰写《象山试馆碑记》,而试馆建造具体操作人是汉章先生的父亲。为什么要造这座试馆呢?

“象山一县,属上八府之宁波……然其至省乡试也,必先浮海而至宁波,然后渡曹娥、钱塘二江而至于省,其为地也七百五十里。江海间阻,舟车劳顿,一至省垣,无以弛负担,往往奔走于烈日或疾风雨中,求一东道主人不可得。而西兴担夫又迫于日暮,索佣值求去甚急,彷徨瞻顾,汗出如浆。噫,亦甚惫矣。如此疲劳不堪,士不病亦瘁,致中选者寡。”(李翼鲲:《陈先生哀赞并序》)当年孔太孺人丈夫赴杭乡试,露宿街头,受风寒侵袭,回来即病死。故俞曲园道:

其邑人有陈君素涛,字白山者(即昌朴),邑诸生也,以高等饩于庠,屡赴乡试;议筑试馆,未逮而卒。其妻孔孺人,悲夫之志未遂也,又念邑人应试之艰也,乃出巨资,嘱其夫之从兄南屏明经,及其邑人陈君秀文至省城,买地于贡院(注:今杭州高级中学)之东桥。鸠工庀材,筑屋一区,为象山试馆,俾士之应试者皆得栖息于此。又买田二十余亩,岁入其租以备修葺,其用意可谓周矣……此馆于贡院才数百步,又其制略仿贡院号舍之式,屋三间为一号,凡三十三号,为屋九十九间,庖湢器用咸备。(《象山试馆碑记》,收于《春在堂文集·六编》)

建此试馆,前后经二年。试馆建于何时,笔者在《国学大师陈汉章》一书中定清光绪二年,则为昌朴死后第三年,看来有误。近看陈得善撰写《祭从祖父南屏先生文》(收于《石坛山房文集》,藏浙江图书馆古籍部),内有“戊子三月,先父弃养时,公方为叔母孔孺人营建试馆于省垣,诸事无所禀承,邮书促公既归”。此戊子岁,即光绪十四年(1888),故建造应在此年前后两年中。

汉章先生父亲所做的善事,正如李翼鲲在《陈先生哀赞并序》一文中所说:“盖综稽先生之学行,体用兼赅,数十年间,凡抚育孤息,赡养戚族,周给乡党,及丧舍槥匮,葬营坟阡,在他人得一而传者,在先生为细行。语云:修德必获报,宜跻寿孝而享福祐欤。”李文例举二例,一例我们前已说过,即捐田育婴堂之事。汉章先生父亲在1860年结婚,先生了两个女儿,而捐田之后,连生二男,即汉章先生及弟弟,故为之福报。另一件事,“光绪乙酉(1885),先生家居,猝被盗劫质,寄台澚农家,置守以俟,而盗仍他适。守者默相之,语属曰:‘观客善人,不幸至此,吾侪庇盗,孰与从长者。’众应曰:‘诺。’遂潜引之出,送与俱归。前后才十二日夜,不费锱珠。”陈父被劫,村人向匪“求释,不许。至有解衣脱帽,宛然怜范叔之寒,纷纷以相赠者”。匪徒见此情景,就对村人说:“彼盖何许人?我已从此洞然矣!尔等且去。”(陈之翰:《鸽原纪略》)匪徒将上船时,“同村农夫六人,跪请代余行,匪徒异之,始许复不肯,族人名长桢者,随行。”(《台州行记》,以上手稿,均藏浙江图书馆)凡此,足见汉章先生父亲之为人。

再说奉孝。汉章先生祖父死时三十八岁。那年祖母也刚好三十八岁,丈夫死后即吃素守寡,那时儿女均年幼,她要把三子三女抚养成人,并结婚生儿女,确是不简单,所以汉章先生父亲说她“茹苦食辛”。而后大哥昌业与弟弟昌统先后去世,留下汉章先生父亲,照料母亲。汉章先生说:“先王母晚年病风痹,凡衣服之厚薄,饮食之早晏,昕夕之兴居,方药之加减,府君皆以身调剂之。率先妣佘恭人及不孝辈,晨昏抚摩,数十年如一日焉。”又说:“先王母大病,府君连七日夜不寝,左耳遂聋,其后右耳亦聋。或请以药物疗之,曰:血气之躯,岂能与造化争权耶。”他自己有病,而不请医治疗,帮助别人却慷慨解囊。不光治病,他平时也节衣缩食。汉章先生说他:“作息饮食,日有程度,凡书策器物,必安置整齐,虽方寸故纸,亦必捡拾收弃,以备不时之需。严冬不裘不炉,一缊袍十余年后易,非宾祭不贰膳也。”(陈汉章:《先府君行述》)

第三,悉心教育。

汉章先生父亲重视对儿子的培养,自办私塾。关于汉章先生早年在什么地方读书,何时才去丹山书院,早年的老师是哪几位,笔者在《国学大师陈汉章》一书中,已作详尽的考证,这里不赘述。现在可以肯定地说,汉章先生七岁至十七岁是在他父亲创办的私塾里读书,地点是在他家的约园,所以我们不妨称他家的私塾为约园私塾。为什么称约园呢?汉章先生父亲在《约园记》中这样说:“余曰:园中诸景有其名而无其实,皆不过约略如是耳。”(收于《毓兰轩训语》)虞峻说:“盖学固贵博,而博学又以反约为贵,圣人约礼一言,惟颜、曾二子造其极而勿一贯之旨,即基于是以之,治心则敬谨以之,积学则诚笃以之,持躬则鲜失以之,接物则寡悔约之,义大矣哉!是园固为读书而设名,以约者实示以为学之方,岂可第玩?其景物之华,而视同金谷辟疆等名园,为赏心悦目计,必求美备哉,诸景约略名之可也。”(收于《约园诗钞》)其意很明显,取名“约园”,一是对景物而言;二是对做学问而言,倡导“以约者实示以为学之方”。“是园因为读书而设名”,是为读书做学问提供的一个场所,“岂可第玩”?所以林月槎在《约园记》中认为此名意义深远。他说:“有是园者,因有深意,而名是园者亦良深也。”(收于《约园诗钞》)而虞峻在《书〈约园记〉后》一文中则进一步提出:“倘时以约字戒其子孙,著为成法,使世之守戒慎之念,专心于学而弗分心于亭台花卉焉。其于约之义,当更有退焉者。”

约园虽是孩子们读书的地方,但也是大人们雅兴所在。著文写诗,不亦乐乎。现存由汉章先生辑录的《约园诗钞》,内收虞峻《书〈约园记〉后》、《偶题南屏毓兰轩》(诗)、《咏并蒂兰》、《咏同心兰》、《凝绿山房》、《约园十景》、《别有一天》、《五狮山》、《瑶仙行有传》、《湧碧池白莲》(七绝)、《赏荷口占》、《风雨后惜牡丹》(七绝)、《牡丹花谢而赋》(五绝);林溎安《约园十景》、《招诸友赏白莲启》、《约园记》;陈得善《约园十景》、陈得先《赏白荷》、林曾安《毓兰轩咏兰》(十八首)。从这些诗文中,可知汉章先生读书的约园在当地也名噪一时,而园中的景物,也是私塾学子们课余游玩的地方,也是他们作文、写诗取材之所,这些我们可以从汉章先生的课艺中看出。

学校的核心是教师,故什么样的教师十分重要,汉章先生父亲懂得其中道理,所以对老师十分尊重。汉章先生在读的约园塾师有五位,即汤芝庭、林放卿、林月槎,均为秀才;吴雨芩,附贡生;虞竹亭,恩贡生,候选直隶州州判,丹山书院掌教。这些塾师应该说是不错了。他们都能诗能文,我们将另作介绍。汉章在他们的教导下读书写作,打下扎实的基础,十岁已能读《资治通鉴》、《文献通考》等史书。

十八岁,汉章先生的学习进入第二阶段,主要是受堂伯父树屏、堂兄一斋进行八股文的指导,其他的主要是自学,这中间,去丹山书院一年,去杭州诂经精舍从俞樾学,先后两次,都很短暂,也到过宁波辨志精舍,也很短暂。这都属于见见世面而已。可以这样说,汉章先生从二十岁开始,就基本上自学了。他为督促自己学习和写作,就每天记日记,一直到三十岁。而他自学能力和写作能力的培养,和这些塾师们、伯父、堂兄是分不开的。

汉章先生父亲悉心教育儿子,大量购买书籍。他喜欢读书,故藏书也多。“明轩四架皆书籍,中有主人善毓兰。”这是虞峻《偶题南屏毓兰轩》中的诗句。

如果我们翻翻汉章先生的课艺和他的日记,就会明白他家的藏书之丰富了。笔者在《国学大师陈汉章》一书中,就甲申岁(1884)汉章先生二十一岁时所读书目做过统计:约九十种,近千卷。具体书目在此不列了。此外,还购置不少翻译的外国书籍。

再一点是对儿辈严加管教。1888年,二十五岁的汉章先生乡举中式,而他父亲对他还严加管束。1889年,他父亲给俞蕙清的信中说:“小儿侥幸乡荐,自良由祖德留贻,抑由夙被吹嘘所过者,化猥蒙藻饰何愧如之。章儿院体书仍无进功,现今遵立课程,严加约束,不敢希入玉堂之署,聊使时与笔墨为缘,祈不负大雅君子惓惓注念耳。心儿硃卷若干本附呈记室,即请鉴定。”(此信收于陈汉章:《文稿》第110册,藏浙江图书馆古籍部)这也是教者必须懂的。

汉章先生父亲的识、行、教,是他培养儿子不二法门。如果仅仅自己学识渊博,而不能以身作则,效果将大打折扣,且识与行比较,行更为重要。有条件,不惜下血本,让儿孙们受到好的教育,会使下一代更上一层楼。我想,这是一种启示,即使是一个自幼废学的父亲,如果能从识、行、教三方面要求自己,也能培养出好的人才。

汉章先生父亲的人格魅力是多方面的。李翼鲲,这位黄以周的女婿,在《陈先生哀赞并序》中说:“象山有笃行厚德之君子,曰南屏陈先生,孝于母,悌于弟,忠于友。”故其去世时,追悼者甚多,下面不妨引些挽联,除开头引用的周允中的挽联外,单得善代撰的挽联就有如下诸多条:

先君十三载而生,少同里闲,长同钓游,垂老冀相依,岂期弃余,如遗零影,何堪悲后死;

与我廿年同事,设其裳衣,陈其俎豆,孝思庚永锡,所识在天,不爽归魂,厚可质先灵。(代族兄汝枬)

陈大邱乡同钦,严以帅下,正以持躬,平生德范,昭垂珠树,传家三肖子;

司空图墓堂亲筑,朝而赋诗,夕而酌酒,今日尊灵,永蛰玉棺,同穴两贤媛。

徂暑困炎天,宣期南海,鹏迁背负,风云乘六月;

元堂占福地,所冀西山,鹤返眠看,城郭共千年。

青山著号成千古,

黄土归魂共一家。(先生自号玉几山人,适葬是山之林麓,在先大父司马公左,而山下一村皆陈姓,吾族也。联语虽未雅驯,然颇切合,故亦存之。)

历花甲一周,已过平头之限。(六十一岁)

后立秋五日,勿骛骑尾而归。(六月廿九日辰值尾)

由此可见,汉章先生的成长,与其父的教导极为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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