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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到的骑兵

时间:2022-12-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  我最近遇到一个令人悲伤的经历。原来对面帕多克的女儿塞利娜这天下午意外收到一封她以前的未婚夫寄来的信,他原来是一名下士,而现在成了骑兵的军士长;在收到这封信前,她一直以为他两三年前已战死在“阿尔玛战役”中。

  我最近遇到一个令人悲伤的经历(对本故事的真实性负责的先生说)。这便是去检查一座必定要毁掉的房子,很久以来我就熟悉它的外观了——就是说由于年久失修,它下周就要拆除。一些像老蘑菇那种褐色腐朽的栉片的屋顶材料,在我此时查看房子前的确已被弄走。我看见它只是一座小房子——这种房子如今常被叫做村舍”——位于一个遍远的村里,不到一百年的历史(如果有那么长);但我穿过这些空空的屋子,见墙壁四处裂着缝,地板倾斜,不禁想到在这座房里面发生了无数意想不到的家事——只把我所知道的计算在内。无疑还有许多我从未听说过的事情发生在这里。

  房子在一座果园顶部,花园延伸至一条穿过麦尔斯托克教区那些隐士住区的小巷或街道。在下方的入口处有一扇绿色的门,其上方的荆棘棘经长期的修剪成为拱形;一条两边长着黄杨的砾石小路向前门攀升,而它以前两边却长着整齐的黑莓、草莓和蔬菜。门上是一种古老发白的绿色,可以用手指擦掉,上面有一个历史悠久的黄铜小门环,其裂缝处覆盖着铜绿。在这座家宅拆除前夕的一些年里它已开始腐朽,被分成两家住户用作农场工人的村舍;不过它在最好的时期无疑被人们看作是整洁、美观而高雅的。

  上面提到的家事主要因该房屋使用期的性质所致,当时住在这里的人并非是通常的那种——即经济状况、社会地位或先辈条件多少都比较优越讲究的人。在那些居住者中曾有一个家庭,它的故事就是我所要讲述的——这便是商品果园种植者雅各布·帕多克先生,他与妻子和已长大成人的女儿曾在这里居住了数年。

  1

  房屋此时显然一阵骚动,使屋前突然传出忙碌的声音,像蜂箱被扰乱了一般。假如这家某人出现在门口,他都是显得心不在焉、忧虑重重的。

  夜色开始降临,其他村民们出来打水,他们共同的水井位于帕多克的菜园和房子对面的公用道路上。他们分别把水一桶桶吊起来后仍迟迟不走,而是意味深长地交谈着。从其话中任何不经意的人也会听出他们在说什么事。

  那个住在离故事发生点最近的樵夫讲得最多。原来对面帕多克的女儿塞利娜这天下午意外收到一封她以前的未婚夫寄来的信,他原来是一名下士,而现在成了骑兵的军士长;在收到这封信前,她一直以为他两三年前已战死在阿尔玛战役中。

  她不听她老爹的话和那家伙来往,你们知道,那时他还没有升官,报告消息的人继续说。倒不是他没你们见到的伦敦这边的人强壮。不过,瞧,雅各布希望她选的人更好些,大家能够理解。可她当时就是一心要跟他,对于发生的事也不应该怎么怪她;他们本来很快就要结婚,战争却突然暴发把一切都给毁了。

  甚至为了举行婚礼把猪也杀了,一个妇女说,也订好了一桶啤酒。唔,那个男人真是很诚实。可他两天后就要到外国去打仗——她父亲说等他回来后再办也是自然的。

  而他却再没来,阴影里一人低声说。

  战争结束了,但她那个男人再没出现。她不能肯定他已战死,可她太有自尊,或太胆小,没去找他。

  她父亲发现情况时原谅了她,一个原因就是,正如他那时说得很清楚的,他喜欢那人,看得出他是认真的。所以老人们就尽可能好地对待无法改正的事,让她留在他们身边,而有些人不会那样做。时间好象证明了他确实是认真的,既然他已给她写信说他就要来了。我认为,假如另一个男人没出现,她会一直等着他。

  在他向她求婚的时候,樵夫又说,军团就驻扎在卡斯特桥军营,他去她父亲的果园里买一便士那边树上早熟的果子,他们就认识了——不过人们说他翻过树篱既为了苹果又为了她。他说他太喜欢那种苹果了,每天都要去买一便士,直到树上的果子都没有了。最后他就来找她了。

  他们没有马上结婚真是一千个遗憾。

  哦,迟办总比不办好,如果他现在也愿意娶她。可是,老天爷,他一直没有回来,使她失去了信心,认为他已经死啦,就像墓地里埋着的死人一样。不然她是决不会想到另一个人的——唉,决不会!

  这下她可很不好办呀。

  她还没有与另一个男人结婚。不过她肯定下周就会结的,甚至结婚证都得到了,他们说,因这次她不在教堂宣布结婚预告,第一次那么不幸。

  也许军士长会认为他的责任解除了,像他来时一样离开。

  啊,我可不那么想。军人们是很讲究的,再说她仍然是一件相当不错的家具呢。她将会嫁给她的士兵,与那个老练的车匠一刀两断,管它有没有结婚证——她不那样做我才会吃惊的。

  在他们这样随意猜测时阴影里出现了另一个邻居。她向井边的人们点头,大家回答晚安,斯托夫人,然后她就穿过帕多克先生家的大门朝他的房门走去。她是他家的一个密友,井旁的人们一直看着她沿路走去,经过一扇扇窗户,里面现在已点上蜡烛。

  2

  斯托夫人在门口停住,敲一下门,塞利娜的母亲来开门,并立即把她带到左边的屋里,这儿晚餐已差不多摆好了。在靠墙的桌上放着一样东西,也许只有它才会在一间其它方面都摆设普通的屋里引起本地客人注意:那是一块很大的葡萄干蛋糕,像古玩一样用博物馆见到的那种玻璃罩罩住——它呈方形,背后是木制的,正如那些被填充装好的珍奇禽兽的标本一般。蛋糕已经非常干瘪了,它最初是为塞利娜和那个士兵的婚宴做的,后来塞利娜把它虔诚而满怀爱意地保存着,以证明对她意中情人的爱恋,尽管后来她遇到不幸——这将会提到。这件纪念物如今干得像砖块一样,似乎属于以前的文明社会。直到最近,塞利娜还习惯于每天在它前面呆一会儿,回想那件从此使她的生活笼罩着阴影的事——那些打水的人已经说了——即一天早上骑兵们突然接到行军命令,要求他们两天后就出发;他们急忙征求意见该怎么办,第2次征求过了,但没有等到第3次;最后的决定是,在那样随意的情况下举行婚礼是不明智的,即使可能也不可靠。

  所说的这个年轻女人这时坐在炉火前的一把矮凳上,默默地沉思着,一个跚跚学步的男孩在她旁边的地板上玩耍。

  啊,斯托夫人!塞利娜说,慢慢站起身。你来了太好啦。你要留下吃晚饭吧?我母亲当然已告诉了你那个奇怪的消息?

  没有。不过我从外面听说了,就是说,你收到克拉克先生一封信——他们说他现在是军士长克拉克——他是来和你结婚的。

  对,今晚来——从他驻扎的英国北部赶来。我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害怕。当然我一直相信他只要活着就会来履行他向我作出的庄严誓言。可当白纸黑字印着一个男人已战死时——你还能想啥呢?

  真的印着他的名字?

  唉,是呀。阿尔玛战役后阵亡和受伤将士的名册就钉在卡斯特桥镇公所的大门上。那是一个礼拜天,我专门去那儿查看,因听说他的名字在上面。只见一群人围在花名册旁,寻找着亲人的名字;我记得他们看见我时便让我过去,知道我们本来就要结婚了,你也可以说我是属于他的。唔,我伸出手,翻着花名册,在阵亡者下面看到她的姓,但名却印成James而不是John,我当时觉得那是印错了,一定是的。谁会猜想到在一个军团里竟会有两个人的名字几乎一样呢。

  ——可以说他是来和你完婚了,所以别在意,好孩子。结局好则万事佳嘛。

  那好象也正是他说的话。不过他还没听说米勒先生的情况,这才是很让我害怕的事。所幸我下周将和他举行的婚礼只要有结婚证就行,而不需像与约翰那样要在教堂宣布结婚预告,这样就没多少人知道。可我心里还是没底。

  你什么事都好象刚要办成又吹了,不是吗,帕多克小姐。两次婚礼都落空——真奇怪!你是怎么接受米勒先生的呢,孩子?

  他一直那么善良真诚!一点不在乎那个小孩的事,因他了解事情真相。他非常喜欢约翰尼,你知道——好象他是自己的儿子——不是吗,宝贝?米勒先生爱不爱你?

  爱呀!我也爱米勒先生,跚跚学步的孩子说。

  哦,瞧,斯托夫人,他说他要让我有一个舒适的家;我想到那会对约翰尼有好处,米勒先生远比我有钱,我最后就同意了,正如一个寡妇也会那样做——自从我看见并认为约翰的名字印在那儿后,我就一直把自己当作了寡妇。我希望约翰会原谅我!

  他会原谅你的,因为你并没有对他做错什么。他本该写信告诉你一下的,说那是另一个人。

  塞利娜的母亲走进来。我听说这事还不到一小时,斯托夫人,她说。这封信只是在今天下午由一个小学生从下麦尔斯托克邮局带回来的。米勒先生就在今晚要来这儿商定婚礼上的活动。听!那是你父亲吗?还是米勒先生已经来了?

  脚步声进入了门廊,垫子上传来沙沙的声音,屋门被打开了,门口出现一个大约30岁、脸色红润的男人,他外表像个兴旺的技工领班,显然他心情舒畅。来人一看见孩子,就没去注意任何大人,立即发出公鸡啼鸣般的叫声,胳膊像翅膀一样拍打着,那种进屋的方式让约翰尼喜欢得不得了。

  ——是他,塞利娜说,勉强走上前。

  什么——你们都在谈论我呀,亲爱的?和蔼的年轻人像公鸡一样叫完后恢复了人的正常举止。嘿,怎么啦,他又说。你们个个都被弄得昏头昏脑似的。米勒先生自己脸上也现出一些担忧来,将一把椅子拖到炉火旁。

  哦,妈,如果米勒先生不知道,你告诉他好吗?

  米勒先生!再过6天就要结婚了!他插话道。

  ——他还不知道!帕多克夫人低声说。

  知道什么?

  ——约翰·克拉克——军士长克拉克——毕竟没在阿尔玛被打死。那是另一个名字几乎一样的人。

  瞧,多么有趣!那样的情况还有几个呢。

  他又回来了,今晚就要来见她。

  不管咋说,他都不会为我做的事生气吧?塞利娜插话。

  可如果他生气又有啥关系?

  啊!假如他原谅我,我一定得答应做他妻子——我当然必须那样。

  必须!可为什么不可以拒绝呢,塞利娜,即使他确实原谅你?

  哦,不!那样必然就不道德了。你让我嫁给你真是非常非常仁慈,米勒先生;发生了那些事情后,别的男人没一个会这样做的;所以我答应了你,即使我连应该具有的半点热情都没有。不过那完全是由于我相信他已进了坟墓,知道他如果还活着就会履行他的诺言;而这事正说明了我相信他没错。

  是的。。。。。。他一定是个相当不错的家伙,米勒先生说,一时对那个骑兵军士长出色的忠诚行为深受感动,以致对于自己因此受到的影响并不放在心上。他慢慢叹口气,补充道:唔,塞利娜,你说了算。我爱你,也爱孩子;那儿我为你们两个准备好了壁炉和几件家具。

  是呀,我知道!可我一定不要再听了,塞利娜急忙咕哝道。约翰不久就要来。我希望他听我讲过后会明白一切的。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事先写信告诉他还会好些。

  你以为他对我们就要结婚的事一无所知。但也许不是那样——而是他已听说了此事,因此赶来了。

  ——或许他听说了!她说的时候露出喜色。并已经原谅我。

  如果没听说,就明明白白告诉他,确切对他说是怎么回事。假如他是个男子汉他会明白的。

  唔,他确实是个男子汉。不过既然你那样对我说了,我真的认为没必要告诉他!

  这时约翰尼该睡觉了,他被带到楼上,塞利娜又下来时她母亲有些担忧地说:我想克拉克先生要来的话一定快到了;既然这样,也许米勒先生不会介意——请和我们道晚安吧!因为你一心要嫁给你的军士长。她最后的话里包含着一些酸楚。米勒先生不在这儿会少一点尴尬——如果他不反对我这样说。

  当然,当然,老练的车匠立即深信不疑地大声说,机警地从椅里站起来。啊呀,他说,拿起帽子和手杖,我们再过6天就结婚了!可是塞利娜——你是对的。你确实属于孩子的父亲,既然他活着。我会尽量调整过来。

  宽宏大量的米勒没来得及多说一点便传来敲门声,接着是车轮的杂声。

  我想我听见什么开过来了!帕多克夫人说。

  帕多克先生一直在屋子对面抽烟,这时他们听见他起身朝门口走去,片刻后塞利娜便听到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说:我终于又来这儿了——可没少遇到麻烦!你怎么样,帕多克先生?她怎么样呢?大概以为再也见不到我了吧?

  他们听见他的靴刺发出声响,他一踏上了门口的地板。

  要是被碰上了才该死!米勒先生嘀咕道,忘记了礼貌的语言。没关系——在这儿见到和在别处见到他一样;我倒愿意见见那小子,和他交个朋友,他好象不错。他刚回到壁炉旁军士长就被领进来了。

  3

  他属于当时那些长期服役的军人中的模范;其容貌并非不英俊,尊贵的气质里带着一些含蓄,有人也许会说在某种程度上是因将他脖子团团包住的挺直的制服所致,当时军人仍然戴着高高的硬领圈。他比与塞利娜分别时强壮多了。虽然她事先也想着要含蓄一些,但一见到他就冲了过去,他紧紧抱住她吻起来。

  然后她非常激动地对他耳语了什么,他听到后显得格外吃惊。

  刚让他去睡了,她继续说。你可以上去看他。我就知道你只要活着就会来的!不过我很以为你死了。战争一结束你就回到了英国?

  对,亲爱的。

  你干嘛不早点来呢?

  我也正是这样问自己!我干嘛那么傻,不在登上英国海岸的第一天就赶来!唉,谁会想到呀——你还像以前那么漂亮!

  他放开她往楼上爬一两级探看着,看见一扇打开的门边是约翰尼的小床。他再下来时米勒先生便准备告辞了。

  嗨,怎么回事?真遗憾我一来了就看见有谁要走,军士长说。我本想我们可以搞个晚会。外面的马车里有9加仑桶装凤凰啤酒,一只火腿,半块生牛奶制的干酪;我想在这样一个偏僻地方你们也许会缺少食物;我又想到我们可以请一两个邻居参加。不过或许我太冒失了吧?

  哦,不,一点不,帕多克先生公正而慎重地说,他这时也在屋里。你想得真周到,只是没有必要,我们为了这件将会来到的事情已额外准备了吃喝的东西。

  我感到你们真是太好了,军人说,竟会想到我值得让你们那样乐意为我准备,因为你们只能在今天上午才会收到我的信。

  塞利娜盯着父亲不让他往下说,并与米勒交换一下尴尬的眼色。与她的希望相反,军士长克拉克显然不知所提到的准备并非为了他的来访而完全是为了别的什么事。

  外面传来马的移动声,以及鞭柄拍打在马车上的声音,使他们想起克拉克的马车夫还在那儿等着。的确,他们稍微劝了一下米勒留下吃晚饭,他便接受了邀请;他们另外又请来几个邻居,举行了一个愉快的聚会。

  在摆放晚餐以及整个用餐的过程中,坐在第一个未婚夫旁边的塞利娜时时想把她与另一个人订婚的消息透露给他——这个婚约突然被终止了,这对于她的感情,她那体现妇女美德的见识都相当有利。可是谈话完全集中在最近的战争上;虽然她喝了半角制杯军士长带来的浓浓的啤酒,感到兴奋,但她仍决定等吃过晚饭后找个更好的机会私下把情况告诉他。

  吃过饭后,克拉克悠闲地往后靠在椅里,看着四周。亲爱的塞利娜,我想起以前我们晚饭后时常要在另一间屋里跳跳舞,开始前常把所有的家具搬到这间屋里来。你们现在还这样吗?

  没有,根本没有!他的心上人悲哀地说。

  我们几天之内不可能再重新那样,帕多克先生说。但不管怎样,正如谚语说,好象杯到嘴边还会失手

  既然提到了跳舞,大家便感到应将这一想法付诸实践。不久热心的人们便把桌椅从对面屋子搬到了这一间,两个村民还让人回家拿来一把小提琴和小手鼓,多数人便开始踩着在那隐僻的山谷里众所周知的音乐节拍跳起来。塞利娜自然是与军士长跳舞,使她父亲并不很满意,也使她母亲确实不安,他们俩宁愿把欢庆推迟到女儿和克拉克过去轻率建立的这种关系按照教堂的仪式被确认时。不过他们也没有明确表示反对,因帕多克先生不无自责地记得,正是由于他最初极力反对塞利娜嫁给军人婚礼才被拖延,最后受阻——结果比预料的更糟;自从他插手此事造成不利之后,什么事情他都任其自然发展了。

  我裙子肯定会被你的靴刺套住的,约翰!这家的女儿耳语道,她带着一个梦游者那种专注的心灵和表情随他的胳膊旋转。我以前不知道我们还可以跳舞,或者我还会穿上另一件衣服。

  我会小心,亲爱的。我们以前也在这儿跳过舞。你认为你父亲现在还反对我吗?我已提升了。我想他还有点反对呢。

  他已后悔,不过时间还不晚。

  我也后悔了呀!如果我当时娶了你就没有这么多不幸。有时我想用什么办法在我离开前赶着把婚礼举行了也是可能的,虽然我们只请求了两次,是吗?即使我从克里米亚回来后就直接到这里与你结婚,我也会幸福得多呀!

  亲爱的约翰,说对了!你干嘛没有呢?

  ——因为拖延和缺少考虑吧,也因为过了这么久后我害怕面对你父亲。我住了很长时间的医院,你知道。不过这地方又显得多么熟悉啊!我看见另一间屋里桌上那个是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像是一块干枯了的蛋糕——肯定不是一块过去的喜糕吧?

  就是,约翰,是我们的。它正是3年前为我们那个婚礼做的蛋糕。

  天哪!唉,时间完全停止了,那时到现在的一切好象从来没发生过!他们在这间屋里做的那件婚礼服咋样了呢,我记得——一件白里透蓝、质地轻薄的东西?

  我也把它留着。

  真的吗!。。。。。。哎呀,塞利娜——”

  是的!

  干嘛现在不穿上?

  好象不会——。不过,啊,我多么希望穿上!如果告诉他们那是什么,那天我们如何真的打算结婚,大家就会想起来的。她的眼睛又湿润了。

  不错。。。。。。遗憾我们没有结婚——真遗憾!一个天性并不沉默寡言的人似乎也因忧郁悲哀一时沉默起来。——你愿意穿吗?他说。

  愿意——下一曲吧,如果母亲不介意。

  因此,塞利娜赶在下一曲开始前离开了,并很快穿上一件薄纱服走下楼来,它上面有折痕,在箱里存放旧了,不过仍然轻盈漂亮,的确是3年前为打扮她这个新娘而做的婚礼服。

  它已相当过时,她抱歉地说。

  一点也不。我的想法真妙啊!好啦,咱们又跳舞吧。

  他带着她跳第2支舞曲时,她对一些人解释说这件衣服曾打算作什么用,是他要求她穿上的。他们又开始在屋里翩翩起舞。

  你像个新娘!他说。

  可现在我不能穿这件衣服结婚了!她心醉神迷地回答,不然我是不会穿上它把它弄脏的。这真的太过时,也太皱太旧了,你是不会相信的。因为我经常把它取出来看看。我从没穿过它——从没有——直到现在!

  塞利娜,我在考虑退伍的事。你愿意跟我移居到新西兰吗?我有个叔叔在那儿干得不错,他不久会帮我赚到更多的钱。英国军队是很光荣,但就是完全不能让人富起来。

  当然,你决定到哪里都行。那儿对约翰尼的健康有好处吗?

  气候太可爱了。再说我在英国也绝不会快乐的。。。。。。唉!他最后又格外悲伤地说:老天爷,我当时直接回来就好啦!

  舞会引来了一个又一个邻居,他们被邀请来参加;这一对再次组合起来的人儿一下转到鲍布·哈托尔旁边,这人总是带着一副心里装有一个笑话,随时都会因它太妙了而可能突然说出的表情。他这时趁机对自己要讲的事透露一点风声,一边低声对塞利娜说话一边向她摇头——“新郎真是有点不赖呀,嗬嗬!等你嫁给了他,你会看到他要学会放肆的!

  他说不赖是啥意思呢,军士长问,他不是当地人,对历史悠久的方言不屑一顾,也似乎认为新郎预先就指他自己。我只希望今晚受到的待遇别比你先前对我那样更糟糕!

  塞利娜现出恐慌的样子。他不是指你,亲爱的,他们跳开时她说。我们以为或许你知道了发生的情况,因为你刚来到这里。你已——听说了——我的什么打算吗?

  一点没有——我远在约克郡——怎么会呢?我是出于非常偶然的原因现在才赶来,为我迟迟没到的事准备与你和好的。

  我已经与巴索罗莫·米勒先生订婚了。就这么回事!我本该写信告诉你,可来不及,今天下午才收到你的信。。。。。。你不会因此抛弃我吧,约翰?因为,正如你知道的,我很以为你已死了,并且——并且——”她眼里充满了惊恐的泪水,也许他已感觉到她在悄悄抽泣。

  4

  军人在曲子两三次奏到复纵线时默不作声。你本来打算啥时与提到的巴索罗莫·米勒先生结婚呢?他问。

  很快。

  多快?

  下周——啊,是的——情况与我们两个的完全一样。有一种阻碍我的奇怪命运笼罩着我,有时我想!他好不容易弄到了结婚证,我宁愿如此,这样就不像——我们的。不过这对于其命运并无任何区别。

  好不容易弄到了结婚证!该死!

  别生气,亲爱的约翰。我先前并不知道呀!

  不,不,我没生气。

  他很好,考虑周到!

  是呀。。。。。。当然,我明白你的行为多么自然——再也没想到会与我重逢了!那个米勒先生也在这个舞会里吗?

  对。

  克拉克环顾着巴索罗莫,一时又沉默不语了,她偷偷看他一眼,发现他似乎产生了变化。约翰,你好象不舒服!她几乎哭泣起来。不是因为我吧?

  哦,亲爱的,不是。但不知怎么,我没有想到会这样。我一刻也不能责备你——我不。。。。。。这一曲舞长得该死,不是吗?我们已跳了20分钟,让人得不到多少休息。我简直喘不过气来。

  这儿的人就喜欢长长的舞曲。咱们停一下好吗?或者我让提琴手停下。

  哦不,不,我想我能跳完。可是虽然我看起来够健康的,但自从我长期生病住进斯库台湖医院后,身体就绝没有过去那么好了。

  我一点也不知道!

  你不可能知道,亲爱的,因我没写信给你。我完全是个傻瓜!他抽动一下,好象疼痛。这曲完后我不再跳了。事实上我今天赶了很远的路,好象有点累。

  毫无疑问军士长生病了,塞利娜仍然认为是她讲的事让他不好的,所以她感到很痛苦。他突然用一种异样的声音说话,她发觉他脸色更加苍白:我得坐下。

  他放开她的腰,急忙走到另一间屋里。她跟上他,发现他在最近的一把椅里坐下,双手捧着脸撑在桌子上。

  怎么啦?她父亲问,他正坐在炉火边打盹儿。

  约翰不好了。。。。。。我们打算结婚后去新西兰的,爸。那是一个可爱的国家!约翰,你想喝点什么吗?

  也许可以喝点荷兰杜松酒,就在楼下,她父亲建议说。如今它比获准出售的酒好不了多少。

  约翰,她说,脸紧贴着他的脸,抓住他的胳膊。你想喝点酒或什么吗?

  他没有回答,塞利娜注意到他的耳朵和面容十分苍白。她深信他的病情严重,越来越惊慌。舞会结束了,她母亲走进来,得知了发生的事,仔细看着军士长。

  千万别让他躺在那儿,快把他扶起来,她说。把窗旁的椅里铺上垫子,让他躺下休息。

  他们把他的双手从桌子上弄开,扶起他的头时发现他的面色如死人的一般。巴索罗莫·米勒这时走进来,帮着帕多克先生在窗边弄好一张舒适的睡椅,然后他们便让克拉克躺在上面。

  他仍然不省人事。咱们必须请个医生,塞利娜说。啊,亲爱的约翰,你怎么会这样呢?

  我觉得他已死了!帕多克先生低声说。他的呼吸连只山雀的羽毛都吹不动。

  很多人自愿要去请医生,但由于至少需要1小时才能到达那儿,所以好象有点无望了。舞会像它开始一样不拘形式地结束,可客人们仍迟迟不去,要一直等到医生赶来。待他到达时军士长的手足已经凉了,无疑几乎就在他坐下时死神已降临到他头上。

  不幸的塞利娜推测说无论如何是因为她告诉了克拉克事情真相,才使他突然崩溃的,而医生对此坚决否认。他和验尸官认为这种推测毫无事实根据,他们后来查明了引起克拉克心脏停止跳动的直接原因。他们声称说,他在克里米亚的那个冬天生活贫困,并经历了其它一些艰难的事情,使他因脂肪变性而致心脏衰弱,加上经过漫长一天的旅行,匆忙乘坐马车赶来,接着又跳舞累得精疲力竭,这些都足以导致那样的后果;而她碰巧透露出的那件可悲的事纯粹是意外。

  然而这一结论并没消除塞利娜的看法,她认为她的话使他感到震惊,这对于他那受到严重损坏的体质是一个直接的打击。

  5

  当时卡斯特桥兵营驻扎着骑兵,几年后他们被改编成炮兵。克拉克所服役的骑兵部队曾驻扎在那里,正因为如此塞利娜才认识了他。他死时兵营驻扎着灰骑兵,军士长悲惨死亡的消息在镇上传开后,灰骑兵的军官们便让他们优秀的军乐队为之举行仪式,使他的葬礼也显示出了军人的荣誉。因此他的遗体被转到兵营,次日下午再运到杜罗维尔区,并且专门把灰骑兵里一匹最老最温顺的军马染成黑色以代表克拉克的马。

  人人都同情塞利娜,她的故事家喻户晓。她作为唯一的送葬者跟随着遗体,因克拉克在这个地方没有亲人,他们与他所在的军团联系后也没从远方通知来任何人。她坐在一辆破旧的黑褐色小灵车一角,车子缓慢而引人注目地在《扫罗》的乐曲中穿过镇里,她尽量不让人看见。葬礼开始后,一队步枪兵发射敬礼枪,随后便开始返回;她好象有些震惊地发现,这只护卫队踏着轻快的她走啦的曲调迅速行进着,似乎他们对于军士长的一切关心就在于指望最后放完那排子弹。碰巧这正是他死时他们跳舞的那支曲,她因此无法忍受,急忙让马车夫把车落在后面。军乐队以及士兵们沿着大街逐渐消失了,塞利娜则翻过天鹅桥返回麦尔斯托克。

  然后她的生活又开始了,其中经历的事情与军士长回来前的完全一致;不过在她看来它们已经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她的父母曾希望经过那件被拖延的事后重新受到她尊敬,可她却勉强能做到,这对于他们可是个刺激;在她悲伤地度过前一两周后,他们对她的生活几乎无法容忍。她一时冲动之下穿上了寡妇的丧服,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寡妇;她也给小约翰尼穿上丧服。她对死者采取了一种道义上的亲戚关系,声称只是由于两件非常意外的事这种关系才没有成为合法的,这使得老人们一看见她穿着那身丧服就大肆嘲笑她,尽管他们嘲笑时始终比她听到都还难受。她住在家里的时候已熟悉了父亲的那种生意,一天她让他们吃惊的是,她竟然带着孩子离开去了伊夫尔镇那边的白垩-牛顿,开了一家小小的水果蔬菜店,在伊夫尔市场经营起她自己的农产品。随着她的生意一点点好起来,不久她和儿子就足可以过得舒适了。从离开家那天起她就自称为约翰·克拉克夫人,并把这个名字印在她的招牌上——谁也没有阻止她。

  在新的条件下她痛苦的处境渐渐被人忘记了,大家也把她当作了骑兵队一位军士长的寡妇——她那端庄而悲哀的举止似乎证明这一点——这时她的生活也平静下来,她一心做着不无忧郁的好梦:假如他活着把她带到了新西兰,她的未来又是怎样一番情景啊。她现在唯一的行程是逢集日去伊夫尔,每两周去一次安葬克拉克的墓地,像寡妇们经常那样,与约翰尼一起照料一下她在他坟上种下的鲜花。

  大约在他意外死亡18个月后的一天,巴索罗莫·米勒到她小店上方的住处来看她,使她感到吃惊。这之前他也曾来看过她一两次,不用说叫的是大家知道的那个名字。

  我这次来,他说,与其说是顺路不如说是,克拉克夫人,请求你答应我你完全能够猜测到的事。总之我是专门来的。

  她面带微笑。

  又让我嫁给你?

  对,当然。你瞧,他为了你赶回来,这证明了我对你的一惯看法,虽然别人不这样认为。大家都欢迎你回到我们教区,既然现在你已独立,并且履行了你对他的职责。唔,亲爱的,你愿意来吗?

  我宁愿做克拉克夫人,我想,她回答。我一点不为自己的处境感到可耻,因为在上帝眼里我就是约翰的寡妇。

  我完全同意——所以我才来了。再说,你也不想永远这样辛苦地守店子、站市场吧,而如果你不做别的一心照料约翰尼不是对他更好吗。

  塞利娜拒绝他求婚,不过他这时却触及到了她唯一的弱点——孩子的利益。为了孩子,任何男人向她求婚她都会在毫无爱的情况随时同意;虽然她在青少年时就认识了这位可敬的求婚者,但她此刻也无法想象自己成为米勒夫人会得到幸福。

  他暂停了片刻。我应该告诉你,克拉克夫人,他一会儿后又说,结婚对于我成了一个越来越紧迫的问题。倒不是为了我。事实上,我母亲已上了年纪,我又长期在外,所以家里除了我还必须另外有一个人。除了我希望娶你,从实际考虑出发我也不得不想到娶个老婆;你知道世上再没有任何人让我更喜欢的了。

  她说还有别的女人远比她好,又说了其它一些常见的话;不过她让他相信,她很感激他对她怀有那样的感情——她确实是满怀感激的。然而塞利娜不同意在他那个舒适的家里成为第3个有用的人,至少那时不愿意。他与她一起喝过茶后走了,从她的告别中看不出自己有多少希望。

  6

  那晚以后她很长时间都没看见他或听到他的任何消息。她继续每两周去一次军士长的坟墓,不管天睛下雨;她想,米勒先生一定知道她的这个习惯。不过虽然墓地离他家并没有离她白垩-牛顿的店子那么远,但他从没像情人们使用的那种办法偶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从母亲寄来的信里得到了现成的解释,因母亲偶然提到巴索罗莫·米勒先生已去了肖兹福德广场另一边,与他在那儿认识的一个兴旺的牛奶场主的女儿结婚。据说他的主要目的与其说是为了爱不如说是为了替年老的母亲找个伴儿。

  塞利娜也是够实际的,她完全明白自己在经过了所发生的事后,失去了一个很好的、也许是唯一可以使生活安定下来的机会。但再一想她便平静下来,为了坚定自己的行为那天下午她又开始照料军士长的坟墓,并从中同样获得了最初那种理性的欢乐。

  她来到墓地,像往常一样转过角落朝那个地点走去,吃惊地发现另一个女人——显然也是个值得尊敬的寡妇,旁边有个小男孩——俯身在克拉克坟墓的草皮上,用伞的顶端锄掉一些常春藤根——这是塞利娜虔诚地种在那儿以便让坟堆上覆盖起常绿植物的。

  你挖我的常春藤干嘛!塞利娜大喊道,非常激动地冲上前去,由于动作太突然,约翰尼被猛拉一下跌倒在一座坟墓上。

  你的常春藤?可敬的女人问。

  唉,是呀!我种在那儿的——在我丈夫的坟上。

  你丈夫的坟!

  对。那个已故的军士长克拉克。不管怎样,他几乎是我丈夫了,就要和我结婚。

  不错呀。可谁是我丈夫呢,如果他不是?我是唯一的约翰·克拉克夫人,已故骑兵队军士长的寡妇,这是他的独子和继承人。

  那怎么可能?塞利娜支吾着说,她开始发觉这种可能性时喉咙似乎粘住了。他曾经——两次要娶我——我们打算去新西兰的。

  啊!——我记得你,合法的寡妇镇静而不无亲切地说。你一定就是塞利娜,他时时谈到你,说他和你的关系始终是他良心上的一个负担。唔,我和他的生活经历不久就结束了。他从克里米亚回来后,在北方我的家里与我相识,一个月内我们结了婚。不幸我们共同生活几个月后却合不来,有一次我们争吵得很厉害,也许主要是我的错——眼下在他的坟前我也不介意承认——后来他离开了我,声称要不惜代价弄到退伍证书,移居新西兰,再也不回到我身边。接着我便听说了他在麦尔斯托克某次粗俗的狂欢作乐中突然死亡;由于他在极度的气愤中离开我的,再也不与我生活了,我便不愿来参加他的葬礼,或做任何与他有关的事。没那个心情,我知道,事实就是如此。即使我们友好地分手了,对于一个并没多少钱的寡妇而言要赶3百英里路来这儿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对不起我把你的常春藤拔掉了,不过这种普通的常春藤在我们那个地方被认为是一种杂草。

  1899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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