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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西哥湾暖流

时间:2022-12-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某些河段,其流速高达每小时四公里。鹦鹉螺号此时正航行在大西洋的这股暖流上。中午时,我和孔塞伊待在平台上,我给他讲述了墨西哥湾暖流所具有的特点。此时,墨西哥湾暖流的流速为每秒两米二五。墨西哥湾暖流流经这里时,其水深为二百一十米。

4月20日那可怕的场面,我们大家都永远也忘不了。我记下这件事时,仍旧心潮起伏,难以平静。记录完之后,我又复看了一遍。然后,我便读给孔塞伊和内德·兰德听了。他俩觉得事实还是准确的,只是描述得不够生动。若要描绘这样的场面,只有我国的著名诗人、《海上劳工》的作者[1]才能笔下生花,绘声绘色。

我在上一章的末尾说了,尼摩艇长曾面对大海流下了滚滚热泪。他心中的痛苦是深重的。自从我们来到鹦鹉螺号上以后,这已是他失去的第二个伙伴了。这个艇员死得也真够悲惨的!他被那章鱼用吓人的大触角死死缠住不放,勒得他透不过气来,最后被勒得腰断骨碎,血肉模糊,最后,很有可能被恶章鱼的钢牙利齿嚼烂,吞下肚去,再也无法与他的同伴一起在珊瑚墓园那平静的水中安息了!

对我来说,不幸的艇员在搏斗中那绝望的呼救声,令我肝肠寸断。这个可怜的法国人,为了发出最后的一声呼救声,竟然忘了艇上的规矩,脱口说出了自己的母语来!如此说来,在鹦鹉螺号艇上,在那些与尼摩艇长心心相连、共舟共济,而且也像他一样逃避人类的艇员中,有我的一位同胞!在这个虽然是由不同国籍的人组成的神秘的群体中,难道只有那位不幸者是法兰西的唯一代表吗?这又是一个同以前的那些难以弄清的问题一样没有答案的问题,它们不断地在我的脑海里翻腾着。

尼摩艇长回他的舱房去了,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没再见到过他。不过,我可以从这艘代表着他的灵魂、接受他所有的影响的艇判断出来,他大概是非常的悲伤、绝望、彷徨!鹦鹉螺号已不再有明确的航向。它在徘徊不定,有时则漂浮在水面上,像一具尸体似的随着海浪漂动着。螺旋桨上缠绕着的章鱼尸体残骸已被清理干净,但它却无法运转。艇在海上瞎打转。它不能从这最后的战场,从这片吞没了它的一名成员的海域离去。

就在这种状况中,十天过去了。到了5月1日,望见巴哈马湾口的卢卡亚群岛之后,鹦鹉螺号才果断地向北驶去。于是,我们便顺着海洋中最大的这股暖流向前行驶着。这股水流有着自身的边界、鱼类和温度,我把它称为墨西哥湾暖流。

它实际上就是大西洋里自由流动的、不与大西洋的海水相混合的一条大河。它还是一条咸水河,其河水甚至比海水还要咸,它的平均深度为三千尺,平均宽度是六十海里。在某些河段,其流速高达每小时四公里。它的流量始终保持不变,比世界上任何一条河流的流量都更加稳定。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这股墨西哥湾暖流的真正源头,也就是它的始发点,就在比斯开湾,这是尼摩艇长发现的。尽管在其源头,水温较低,水的颜色也比较淡,但暖流已开始形成了。水流开始南下之后,沿赤道非洲流淌,在热带阳光的照射下,水温在逐渐升高,然后,它又穿过大西洋,直奔巴西海岸的圣洛克角,在那里分为两股水流,其中的一股还在不断地吸收安的列斯海的热量。从那个地方起,担负着平衡温度、使热带海水与北方海水混合起来的双重任务的墨西哥湾暖流,就开始发挥起它那可以说是调节器的作用了。该暖流的水温在墨西哥湾里升到最高点之后,便沿着美洲海岸向北流去,直奔纽芬兰。至此,暖流与戴维斯海峡的寒流汇合,在后者的作用下,沿着地球上最大的一个圈上的一条对角线,斜向奔入大洋。在北纬43度附近,它又分为两股,其中的一股,在东北信风的推动下,流回比斯开湾和亚速尔群岛;另一股则继续北上,经爱尔兰和挪威海岸,直抵施皮茨群岛。在那儿,其水温降至四度,形成北极不冻冰的海域。

鹦鹉螺号此时正航行在大西洋的这股暖流上。从十四里宽、三百五十米深的巴哈马海峡流出后,这股暖流便以每小时八公里的流速流动着。随着它继续往北推进,暖流的速度便有规律地在降低流速;但愿它始终保持这种有规律的速度递减,因为,正如有人所指出的,如果它的流向和流速稍有变化,就会给欧洲的气候造成很大的影响,从而导致难以估量的后果。

中午时,我和孔塞伊待在平台上,我给他讲述了墨西哥湾暖流所具有的特点。讲完之后,我就让他把手伸进暖流中去试试。

孔塞伊便照我说的伸手下去。他十分惊讶,那海水竟然感觉不出冷热来。

“这是因为,”我向他解释说,“这股暖流刚从墨西哥湾流出,其水温与人体中血液的温度没有差别。这股墨西哥湾暖流是一个大暖炉,使得欧洲海岸气候温和,四季常绿。如果莫里的说法没错的话,这股暖流的热量要是能够充分利用起来,它所提供的热能就能让亚马逊河或密苏里河这样的大河的水温保持在熔铁熔点的温度上。”

此时,墨西哥湾暖流的流速为每秒两米二五。它的水流与其周围的海水泾渭分明,暖流的水因周围海水的挤压而高出海面,与周围冰凉的海水不在一个水平面上。另外,它的水颜色较深,并富含盐分,与周围的绿色海水比较起来,它的那种纯净的靛蓝色非常显眼。当鹦鹉螺号行驶到加洛林群岛附近时,它的冲角已经劈开暖流的水波,而它后部的螺旋桨却在拍打大西洋的海水,大西洋的冷水流和暖水流之间的分界线看着清晰易辨。

这股暖水流夹带着大量的海洋生物。地中海里常见的船蛸,成群结队地在暖流中游动嬉耍。软骨鱼类中,最引人瞩目的是鳐鱼,尾巴又细又长,几乎占了身体的三分之一,其身体呈菱形,长二十五尺。还有一些长一米的小角鲨,脑袋大大的,口鼻部既短又圆,尖尖的牙齿排成几列,身上似乎覆盖着鳞片。

硬骨鱼中,我记录下来的有:灰隆头鱼,这是这一带海域所特有的鱼;眼球虹膜闪动时有如火光的黑三棱鱼;长一米、大嘴细牙、能发出轻微叫声的石首鱼;我前面曾提到过的褐色中脊索鱼;蓝色鱼身上缀满金线银丝的高里菲鱼;射水鹦鹉鱼,它是海洋中真正的彩虹,其颜色五彩缤纷,堪与最美丽的热带鸟儿相媲美;头呈三角形的灰白丛鱼;淡蓝色的无鳞菱形鱼;身上横着一条似希腊字母中的τ似的黄带子的两栖鱼;身上满是小褐麻点的虾虎鱼;银头金尾的双翅鱼;各种各样的蛙科鱼;身子细长、闪着柔光、被拉塞佩德当作观赏鱼喂养过的鲻鱼;最后,还有一种美国高鳍石首鱼,非常漂亮,身上披挂着“勋章”和“绶带”,经常出没在这个不太在意勋章、绶带的大国的沿海一带。

我还想补充一句,入夜之后,特别是在暴风雨即将袭来之时,墨西哥湾暖流的水会粼光闪闪,与我们舷灯的光亮交相辉映。

5月8日,我们还处在北卡罗来纳的同一纬度上,与哈特拉斯角遥遥相望。墨西哥湾暖流流经这里时,其水深为二百一十米。鹦鹉螺号仍旧这么随意地继续漂动着,仿佛艇上没人指挥督导似的。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之下,逃跑是有可能成功的。确实如此,在有人居住的海岸上是很容易找到藏身之所的。再说,海面上,往返于纽约或波士顿和墨西哥之间的汽轮,川流不息,而且,在美国海岸各个港口进行贸易往来的小型双桅纵帆帆船,也是在日夜穿梭往来着。我们可以有望得到他们的救助。所以,尽管鹦鹉螺号现在离美国海岸还有三十海里,但此刻仍旧是个大好时机。

只是天气糟糕透了。这种天气下,实施加拿大人的逃跑计划是绝无可能的。我们所靠近的这片海域,经常有暴风雨出现,确切地说,这儿是由墨西哥湾暖流孕育出来的飓风和龙卷风的发源地。如果此刻驾着一只小艇,迎战狂风恶浪,肯定是必死无疑。内德·兰德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因此,为乡情所累的内德,虽说只有逃跑才能解除他的乡愁,但也只得咬咬牙,忍一忍了。

“先生,”这天,他对我说道,“这一切必须做一个了断了。我想,干脆痛快一点儿的好。您的那个尼摩正在远离陆地,继续驶向北方,但我想跟您挑明了。我在南极已经受够了,我不想再跟他跑到北极去了。”

“那您说怎么办呀,内德?此刻又无法逃跑。”

“我还是先前那个想法。跟艇长把话说明白了。开始时,我们是在你们国家的海域里,可您却什么也不说。可现在,我们是在我们国家的海域了,那我可是想要说了。再过几天,鹦鹉螺号就要到达与新苏格兰同一纬度上了,那儿接近纽芬兰,有一个宽阔的海湾,圣劳伦斯河就流入这个海湾,而圣劳伦斯河是我家乡的河,是我的出生地魁北克的河。当然我想到这些时,我心里就憋着一肚子的火,简直是要怒发冲冠了。哼,先生,我宁可跳进海里,也不愿再留在这条艇上了!我在这里都快憋死了!”

很明显,加拿大人的忍耐已经到头儿了。他生性刚烈暴躁,不可能适应这种遥遥无期的监禁。他在一天天地憔悴,人也就越来越阴郁了。他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这我能理解,因为我自己也饱受思乡之苦。我们几乎有七个月没有得到陆地上的消息了。另外,尼摩艇长也很少露面了,他也越来越孤僻了,特别是与章鱼搏斗之后,他变得更加寡言少语,凡此种种,让我颇感疑虑。我已经感觉不到刚到艇上来时他的那种热情了。只有孔塞伊是个例外,他这个佛来米人很能适应这种鲸类动物和其他海洋生物的生存环境。说实在的,如果这个忠厚诚实的小伙子长的是鳃而不是肺的话,我想他一生会是一条不同凡响的鱼的!

“怎么着,先生?”内德·兰德见我没吭声,便又问道。

“怎么,内德,您是不是想让我直接去问尼摩艇长,他究竟想对我们做何打算?”

“是的,先生。”

“他不是早就说过了吗,还用得着再去找他问呀?”

“是的。我想最后确认一下。如果您愿意的话,就以我的名义去问他好了。”

“可是,我很少有机会碰到他呀,他甚至是故意在躲着我。”

“那正好去看望他一下呀。”

“我会问他的,内德。”

“什么时候?”加拿大人步步紧逼。

“等我碰到他的时候。”

“阿罗纳克斯先生,让我去找他问问好不好?”

“不,还是我来问。明天……”

“今天就问。”内德·兰德死咬住不放。

“好吧。我今天就去看看他。”我回答加拿大人说,我怕他去找的话,会把事情弄僵了的。

剩下我一个人待在那儿。我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去找艇长,我就想要立即去问个明白。我宁可弄个明明白白,也不愿这么拖拖拉拉。

我回到自己的舱房里。在舱房中,我听到隔壁尼摩艇长的房间里有脚步声。这是个不可失去的找他一见的好机会。于是,我便去敲了敲他的门,但却没有人吭声。我又敲了敲,然后又拧了拧门把手。门开了。

我走了进去。艇长在屋里。他正坐在写字台前,埋首于自己的工作,没听见我进来。我豁出去了,非要问个一清二楚才出去,于是,我便走近他的身旁。他突然抬起头来,眉头紧蹙,语气生硬地问道:

“是您!有什么事找我?”

“想找您谈谈,艇长。”

“可我正忙着哩,先生,我在工作。我给予您独处的自由,难道我反倒不能享受独处的自由吗?”

他的这种态度让我很泄气,但我既然已经豁出去了,任他什么态度,反正我该说什么就得说什么。

“先生,”我冷冷地说,“我有件事必须立刻对您说。”

“什么事呀,先生,”他语含讥讽地问道,“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疏忽了的东西?大海是不是向您展示了什么新的秘密了?”

我们俩想的事对不上号。但在我回答他之前,他指着摊在写字台上的一份手稿,语气挺严肃地对我说:

“喏,阿罗纳克斯先生,这是一份用几种不同语言写成的手稿,是我对海洋的研究总结。如果上帝保佑的话,这份手稿也许不会同我一块儿消失。手稿上签上了我的名字,并附有我的生平纪事,它将被装进一只不透水、不会沉没的容器中,扔进大海,随着海浪漂流而去。”

他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自己撰写了自己一生的经历!这么说,他神秘的一生总有一天会被揭示出来?但此时此刻,我并未去考虑这么多,我只是把他的这番话当作是说话的一个引子。

“艇长,”我说道,“我想您这么做,我不能不表示赞同,因为不能让您的研究成果被埋没掉。不过,您所采用的办法,我觉得有点过于原始了。谁知道大风会把那小容器给吹到什么地方去呀?谁知道它会落入谁人之手呀?难道您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譬如,您或您艇上的某个人……”

“绝对不行,先生。”艇长有些激动地打断了我。

“如果您能恢复我们的自由,我和我的两个同伴,很愿意保护这份手稿……”

“恢复你们的自由!”艇长说着便站起了身来。

“是的,先生,我正是为此事才来找您的。我们在您的艇上已经待了七个月了,今天,我就是代表我的同伴们来问问您,您是不是想把我们永远留在您的艇上?”

“阿罗纳克斯先生,”尼摩艇长回答道,“我今天给您的回答同我七个月前的回答是一样的,无论是谁,上了鹦鹉螺号,就永远不能离开。”

“您这是在实行奴隶制。”

“您爱怎么叫都行。”

“但是,无论在哪里,奴隶都有重新获得自由的权利!无论是采取什么方式,只要是能够重新获得自由,他们都认为是合情合理的!”

“您说的这个权利,谁否认了?”尼摩艇长反问道,“我想过要你们发誓,把你们束缚住吗?”

尼摩艇长双手搂抱在胸前,看着我。

“先生,”我对他说,“你我都不想旧事重提,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我们就把它说开来好了。我向您再重复一遍,这事并不是只关系到我个人。对我而言,搞研究是一种很大的帮助,是一种有趣的消遣,是一种动力,是一种能使我忘记一切的爱好。我同您一样,是个不求为人所知、但求默默无闻地生活的人。我们都抱有一线希望,但愿有朝一日,能把自己的研究成果放在一个不透水的容器里,托付给风和浪,留给后人。总而言之,我很钦佩您,我很高兴能够跟随着您扮演一个我并不完全清楚的角色;但是,在您的生活里,还有一些方面蒙着一层复杂而神秘的面纱,而对此,在这艘艇上,只有我和我的两位同伴一无所知。甚至于,在我们被你们的善行义举所感动、为你们的痛苦烦恼而焦急、为你们大无畏的精神而激动的时候,我们也都得强压住自己的情感,不能有任何的表示,连见到敌人或朋友所应该有的感情都不敢表露出来。说实在的,我们对您的一切的这种陌生感,使得我们的处境变得无法接受,难以容忍。连我都觉得忍受不了,那么,内德·兰德就更不用说了。每个人,只要他是一个人,都应该值得别人为他着想。您想过没有,出于对自由的热爱,对被奴役的憎恨,一个像我们的加拿大人那样的火暴脾气的人,会产生什么样的报复念头?他在想些什么?他会策划什么?他会干些什么?……”

尼摩艇长站起身来,我也就打住了话头。

“内德·兰德在想些什么,在策划些什么,会干些什么,是他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把他请来的!我又不喜欢把他留在艇上!至于您嘛,阿罗纳克斯先生,您是个明白人,您什么都懂,甚至连科学都懂,我也没什么可再跟您说的了。您这次来认真地谈论这个问题,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提这个问题的话,我甚至连听都不会再听了。”

我只好退了出来。从那一天起,我们的情况就变得非常不妙了。我把我与尼摩艇长的谈话情况跟我的两个同伴说了一下。

“现在情况已经是很清楚的了,”内德说,“对这个人我们不能再抱什么幻想了。鹦鹉螺号正在靠近长岛,等靠近之后,不管是什么天气,我们都准备逃走。”

天气真的是越来越糟。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征兆已经显现。天空灰蒙蒙的,而且灰中泛白。水天相连处,一层层散开来的卷云后面,出现了团团乌云。低空中,乱云飞渡。海面上,海水上涨,波浪滚滚。除了喜欢暴风雨的海燕而外,天空中已不见鸟儿的踪影。气压计的指针明显地下降了,表明空气中湿度很大。在大气中饱含的电离子的作用下,电闪雷鸣:暴风雨即将来临。

5月18日白日里,鹦鹉螺号正巧在长岛附近,距纽约航道只有几海里时,狂风大作,暴风雨来临。我之所以对这场暴风雨可以详加描述,是因为尼摩艇长不知何故,竟然没让鹦鹉螺号潜入海下,也许是心血来潮,想与这场暴风雨进行正面对抗,所以,我看得十分清楚。

当时,大风从西南方刮来。一开始是强风,也就是说,风速为每秒十五米的大风,到了下午三点,风速达到了二十五米。这已经是暴风的风速了。

尼摩艇长昂首挺胸地站在平台上,迎风而立,岿然不动。为了防备滔天巨浪把自己冲翻,他便用缆绳将腰身捆在平台栏杆上。我也爬到平台上来,也用缆绳拦腰捆牢,意欲尽情地欣赏一下这场暴风雨和这个敢于迎战暴风雨的奇人。

乌云翻滚,掠过大海,云卷浪涛,迎面扑来。那种在波谷形成的、波连波的细浪已经不见,眼前只有那煤烟色的波涛,一浪接一浪地涌上前来,形成高高的波峰,峰峰相连,推拥奔腾。鹦鹉螺号在巨浪的冲击下,忽而倾斜歪侧,忽而昂首直立,颇似一根竖直的桅杆。艇在疯狂地颠簸摇晃,甚是吓人。

五点左右,大雨突降,但海面仍旧是狂风卷着恶浪,毫无止息。风速增至每秒四十五米。这么大的风,足可以把房屋掀翻,把屋顶吹得七零八落,把铁栅栏折断,能把一尊二十四厘米口径的大炮吹挪了窝。然而,面对这场暴风雨,鹦鹉螺号却为一位了不起的工程师的观点做出了佐证。他说道:“但凡结构完美的船只,都能向大海挑战!”鹦鹉螺号并不是一块能被海浪冲毁的坚硬岩石,而是一艘钢打铁铸的纺锤形潜艇,它机动灵活,易于驾驭,不用绳索,不用桅杆,就能迎战狂风恶浪而毫发无损。

这时候,我仔细地观察着迎面扑来的那狂涛恶浪。浪高有十五米,浪宽达一百五十米至一百七十五米,推进速度是风速的一半,为每秒十五米。巨浪的体积以及它所产生的力量随着海水的深度而增加。我这时才弄明白,原来海浪是先把空气兜住,然后把空气压进海里,把生命与氧气也带到了海底。有人曾经计算过,巨浪拍击水面的最大压力,每平方尺高达三千公斤。正是这样的巨浪,在赫布里底群岛,曾经推起了一块重达八万四千磅的岩石。1864年12月23日的那场暴风雨,引发的也是这样的巨浪,把日本的横滨摧毁了一部分,然后,便以每小时七百公里的速度,翻滚奔腾着,直扑美洲海岸。

夜幕降临之后,暴风雨更加猛烈。气压计像1860年在留尼汪群岛发生飓风时一样,降到了七百一十毫米。日落时分,我曾看到地平线处有一艘大船在苦苦地挣扎着。它减小蒸汽动力,顶风低速向前,以使自己能在风浪中保持平衡。它大概是一艘往返于纽约—利物浦或纽约—勒阿弗尔之间的汽船。它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茫茫暮色之中了。

晚上十点,天空中雷鸣电闪,闪电的光亮把黑黑的天空划得一片火红。我被这霹雳之火、隆隆雷声,吓得够呛,但尼摩艇长却不屑一顾,傲然鹤立,好像要从这场暴风雨中汲取灵感和力量似的。满天雷鸣,再加上狂风呼啸,恶浪隆隆,混杂在一起,那声响真的是惊天动地,令人胆战心惊。狂风大作,四面八方地吹来刮去;从东边吹来的飓风,吹向北,吹向西,吹向南,然后又折返回东,方向正好与南半球的回旋风暴相反。

啊!这墨西哥湾暖流,这并非浪得虚名的风暴大王!正是它的水流中的空气层的温度差造成了这令人望而生畏、胆战心惊的飓风的。

大雨来到之后,闪电与雷鸣并未停止。大颗大颗的雨滴,变成了带电的羽饰。尼摩艇长站立在平台上,好像想让雷劈死电击死似的,他似乎觉得只有这种死法才是死得其所。突然又一阵可怕的颠簸,鹦鹉螺号的钢铁冲角直立冲天,宛如一根避雷针,上面爆出一串串的火花。

我已筋疲力尽,浑身发软,艰难地向舱盖爬去,把舱盖打开,好歹挪到了客厅中来。此刻,暴风雨发疯肆虐达到了极点,在鹦鹉螺号舱内,根本站立不住。

尼摩艇长直到午夜时分才返回舱里。我听见储水舱在慢慢地灌水,然后,鹦鹉螺号便缓缓地向水下潜去。

透过客厅那敞开着的舷窗,我看到一群惊慌失措的大鱼,像幽灵似的在被闪电光映得通红的海水中四处乱窜。我还亲眼看到有几条大鱼被雷电击死!

鹦鹉螺号一直在往下潜着。我在想,当它下潜到十五米深的地方时,那儿可能就是一片安宁了。但是,情况并非如此,上层的海水被搅动得非常厉害,所以,它一直下潜到五十米深的海层,才找到平日的宁静。

在这海下五十米的深处,多么安宁静谧!多么寂寥无声!真可谓一片平静的世界啊!有谁能想得到,此时此刻,海面上,暴风雨正在发威耍横、疯狂肆虐呀?

[1]法国大作家维克多·雨果(1802—1885),其《海上劳工》为他的命运三部曲中的最后一部(另两部是《悲剧世界》《巴黎圣母院》),当中的一个章节描写了一位勇敢的水手与章鱼大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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