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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松行秀与元代之评唱

时间:2022-12-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克勤《碧岩录》已如前述,万松行秀之《从容庵录》及其弟子从伦《空谷集》、《虚堂集》,也是评唱中的精品,同时也可见禅宗思想由宋向金元转化的过程。耶律楚材仕金时,居燕京,曾参行秀于报恩寺,三年获印证。行秀还评唱正觉之拈古,著《请益录》,学者至今传习。他虽然在思想上无所创获,但评唱和夹注中,引经据典,辗转附益,同样表现了禅宗思想变异的特点。

第一节 万松行秀与元代之评唱

清代僧人受登曾指出,禅宗颂古嗣响于汾阳,其后有雪窦、正觉、投子与丹霞四家。释颂者除大隐、觉海以外,不啻数十家,“质野者旨近,支离者意疏”,只有克勤、行秀与从伦之四家评唱:“采经传之隐,汇诸家之长……佐四颂之盛,略赅五宗之微言。”克勤《碧岩录》已如前述,万松行秀之《从容庵录》及其弟子从伦《空谷集》、《虚堂集》,也是评唱中的精品,同时也可见禅宗思想由宋向金元转化的过程。

行秀,号万松,河内(河南怀庆府,今沁阳县治)蔡氏子。15岁出家于邢州(邢台县治)净土寺。受具足戒后,游方参请,先后挂单潭拓寺、庆寿寺,得法于彰德府(府治安阳)磁州(河北磁县)大明寺曹洞宗僧人雪岩如满禅师。越二年,得其衣偈,流通大法,归邢州净土寺,构万松轩以自适,故号万松老人。次迁中都万寿寺。章宗明昌四年,诏万松入禁庭升座说法,帝闻法感悟,赐绵绮大衣,建普渡会,每岁设斋。承安二年,奉诏住大都仰山栖隐寺,振兴玄风。继而移锡报恩寺。元太祖二年(1230年)奉敕再主万寿寺,道化盛于一时。于报恩寺筑从容庵居之。其尝示众曰:“衲僧之行履不异常途,唯临死生祸福得失是非之际,视死如生,受辱如荣。”此话可以反映禅家超越而不履空的精神。

耶律楚材仕金时,居燕京,曾参行秀于报恩寺,三年获印证。秀授以衣,名从源,号湛然居士。成吉思汗定燕,楚材扈从西征,征途中,楚材忆及行秀当年评唱之正觉颂古,以为绝唱,频频劝请行秀将评唱整理,以开发后学。边关七年,前后九书。在耶律楚材的推动下,行秀依《碧岩录》体例,于太祖十八年(1223年)完成《从容庵录》。翌年,楚材于西域收到文稿后,抚卷而叹:“万松来西域矣。”于是作序,并付行秀弟子从祥在京师刊行。《从容庵录》由是问世。

行秀在寄湛然居士书中说:

万松昔尝评唱,兵革以来,废其祖稿,尔来退居燕京报恩,旋筑蜗居,榜曰从容庵,图成旧绪。适值湛然居士劝请成之,老眼昏华,多出口占,门人笔受,其间繁载机缘事迹,一则旌天童学海波澜,附会方便;二则省学人检讨之功;三则露万松述而不作,非臆断也。窃比佛果《碧岩录》,则篇篇皆有示众为备;窃比园通《觉海录》,则句句未尝支离为完。至于着语、出眼,笔削之际,亦临机不让。

这段话不仅介绍了评唱的成书过程,而且强调三点:一、所谓旌天童学海波澜,实弘扬正觉之禅风;二、为接引学人之方便;三、表明自己祖述家风。同时他还比诸《碧岩录》等,颇有矜夸之意。然而,仅此数点,亦足见其在思想上也只是守成而非创新

行秀还评唱正觉之拈古,著《请益录》,学者至今传习。另有《祖灯录》、《释氏新闻》、《鸣道集》、《辨宗说》、《心经凤鸣》、《禅阅法喜集》及四会语录行世。

据考,行秀卒于元定宗丙午年(1246年)。其有弟子林泉从伦、华严至温、雪庭福裕等。

尽管行秀说其《从容庵录》比诸《碧岩》、《觉海》有完备的示众和“未尝支离”,但是,无论在形式上还是在内容的评唱中,都是沿袭《碧岩录》成法的。其一,示众相当于《碧岩录》之垂示;其二,为颂古所引公案,文中的夹注即所谓着语;其三,为评唱;其四,原有之颂古,行文中新添夹注;其五是对颂古之评唱。只不过《从容庵录》较以前之同类作品在形式上更为完备一些。行秀言其述而不作倒也是事实,但也不能说其与前人完全相同。他虽然在思想上无所创获,但评唱和夹注中,引经据典,辗转附益,同样表现了禅宗思想变异的特点。

《从容庵录》第一段《世尊升座》有这样一段评唱:

儒道二教,宗于一气。佛家者流,本乎一心。圭峰道:元气亦由心之所造,皆阿赖耶识相分所摄。万松道:此曹洞正宗。

行秀以气、心来解释儒道与释之不同,又藉宗密气由心造之说联接三教,并以此为曹洞宗之“真风”。看来他是崇尚心的,这只是禅门之老生常谈,说不上曹洞正宗,倒是宗气之说,似乎受关学影响较大。他说:“祖佛命脉,机纽衔于枢口,转处幽微;绵丝吐于梭肠,用时绵密。”用枢口、梭肠、幽微、绵密来解释禅家之命脉的心,以及禅僧的行事,既近于儒家以气说性,也类似于道教以气说命。至于他解释世尊下座是“收”,是“别日再商量”,也不像宋时颂古、评唱那样绕路说禅,因而,少了一份神秘,多了一些通俗和平易。

总的看来,评唱借鉴了宋话本的形式,行秀之评唱完全是对《碧岩录》的因袭,只是它更接近话本。比如韵文与散文交错,每段均有诗句作结论。其解说公案常引经据典,借题发挥,既有神话故事、春秋史实,也有民间传奇、经录杂抄。诸如大禹凿山,女娲补天,完璧归赵,潘岳陆机,《金刚》《周易》,《论语》老庄……其附会方便很有一点故作风雅之态。不过其以老庄解说公案的倾向是非常明显的。比如在23则中,行秀用《老子》“玄牝之门,是为天地根,绵绵若存”评唱《鲁祖面壁》及正觉“淡中有味”的颂;用虚空不尽之意解说《云门露柱》;以庖丁解牛说《首山三句》等,不仅反映了老庄与禅学转相资益,累代不绝,而且也可以看出行秀以道说禅的特点。但是,行秀并不认为道即禅,他说:

今人见天童用庄子,便将老庄雷同至道,殊不知古人借路经过,暂是光景耳。忽有个出来道:庄子岂不知首山行履处?但问道:月落三更穿市过,是外篇是内篇?(1)

他的意思是说,以道说禅只是对老、庄的借用,老庄思想并非禅家的至道,禅家玄要不在《庄子》内、外篇中。然而,他又一再强调“至道绵绵密”、“绵绵若存”,这些解说与老庄同出一气,只不过显示其扬佛贬道的情绪而已。

需要说明的是,行秀之《从容庵录》出于“附会方便”,“省学人检讨之功”的动机,因而径直解说公案,评唱又受市井之风的影响,同时还常引述老庄,所以备受知识阶层的欣赏。谨录一节,略见一斑。《俱胝一指》颂后之评曰:

万古常空一朝风月,岂止三十年用不残。庄子大宗师篇:孔子曰:彼游方之外者也,而丘游方之内者也。若无方外之术,争得世出世间全在一指头上见彻根源。古诗道:眼前无俗物,多病也身轻。天童取诸身,唯用一指。简易之道,要而不繁。《维摩》毛吞大海名《小不思议经》,《华严》尘含法界名《大不思议经》,《楞严》于一毛端遍能含受十方国土,又云于一毛端现宝王刹,坐微尘里转大法轮。《庄子》任公子为大钩巨缁,五十犗(jiè,阉牛,故肥美)以为饵,蹲乎会稽,投竿东海,旦旦而钓,期(jī)年不得鱼。已而大鱼食之,牵巨钩,滔(应为,音xiàn,沉没之义)没而下,惊(原文无此字)扬而奋鬐,白波若山,海水震荡,声侔鬼神,惮赫千里。任公子得若鱼,离而腊(xī,晾干)之,自制河(浙江)以东,苍梧以北,莫不厌若鱼者。(其上引文见《庄子》外物篇)所谓:钓竿砍尽重栽竹,不计功程得便休。后来接得断指童子,国泰瑫别峰相见,嘉山来误入桃源。今日天童颂后,又竖一指云:看,柏山大隐和尚举僧问投子:如何是十身调御子?下禅床立,还有僧问老僧,亦下禅床立,为什么却依样画猫儿?待我计较成即说向尔。是知,俱胝指头,一回饮水,一回着噎,教万松别作个什么何当?掷下拂子云:一任诸方点检。

这则评唱韵散交错,琅琅上口,与其说是解说公案,不如说是品鉴诗文,与宋代话本多有雷同之处。其征引繁多,庄、孔、古诗,《维摩》、《华严》,禅语诗词,可以说应有尽有。其所引《庄子·外物》一节,原意说,任公子顺应自然,不着意于鱼而得鱼,因之恩施于四方;另有人唯知鱼美,却不得顺应自然之理,虽有施颦之姿,属意于鱼而不得。这就是他说的“不计功程便得休”的道理,用以讽喻断指童子“依样画猫儿”,效仿俱胝举指的故事。这里他还举某老僧效大隐“下禅床立”的公案,进一步说明要领悟禅的本质而非模仿公案的形式。其重点不在于阐释公案,而在于破斥人云亦云的效颦者。从积极方面看,其意在矫正禅家末流逗弄机锋、舍本逐末之弊;就消极方面说,其不仅仍不脱绕路说禅之嫌,而且专在华文丽辞上下功夫,引文繁而不要,如孔子方外、方内之说也多不类,实在有些附庸风雅、哗众取宠之意。不过,由此亦可见,元明禅风上承宋代士人之风流余泽,近启禅道、儒释合一之大趋势。

行秀还有《请益录》两卷,也是应耶律楚材之请,评唱正觉《拈古百则》的(实际上只有99则,大概是流传中失落了一则)。其收录之公案与颂古不尽相同,评唱公案与《从容庵录》亦不同。内容分两段:一段是原拈古中之公案与文字解说,包括行秀新加之注;二段即行秀评唱,评唱中屡屡征引已失传之《无尽灯录》,对于研究《无尽灯录》提供了颇有价值的间接的依据。不过,总的来说,《请益录》与《从容庵录》有颇多相似之处。明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虚一题记曰:“请益百则,老骨董,其词源滚滚,放肆汪洋,开合卷舒,具大自在。然虽如是,不无他指鹿为马,证龟成鳖。奈有傍不肯的在,争似山野,无禅可参,无说可说,免使诸人生爱憎取舍也。”(2)事实上,《请益录》也是以词胜,于思想上更乏创新之处。虚一所言,还是相当中肯的。

行秀以后,其弟子林泉从伦又对其他两家之颂古——曹洞僧人投子义青和丹霞子淳的颂古百则——予以评唱,分别为《空谷传声集》和《虚堂习听集》,简称《空谷集》和《虚堂集》。它们完全仿照《从容庵录》之形式,全文分示众、公案与原拈语、公案之评唱、原颂古及颂古之评唱五大段。其中均有从伦所加之著语,但《虚堂集》所引公案中无子淳的评注。

两集评唱之公案多不见诸《碧岩录》、《从容庵录》,也非广为流传,故很少被人引述。其解说又不如克勤、行秀之畅达,故不大为社会所重视。但其可补《碧岩录》、《从容庵录》史料之不足,对于研究禅宗史,尤其是禅宗公案还是不可缺乏的资料。而且,两集多次征引失传的《祖灯录》,并以《祖灯录》校正义青颂古之内容。比如在《空谷集》卷3第38则“风穴黄龙”的评唱中指出:义青颂古所载黄龙问风穴延沼“石角穿云,云路垂絛,意若何?”其中“垂絛”,《祖灯录》为“垂藤”,是义青编录之不详。这对于研究行秀之著述也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空谷集》卷首有古塘居士陆应阳为两集写的总序。他说:

(林泉)向空谷中刚要传声,于虚堂内强来听习,以无说之说,而说其说,使不闻之闻,而闻乎闻。非敢与佛果、万松联罅,并骛于世。且傍邻舍,试效颦者欤。

其中所谓无说之说而说其说,不闻之闻而闻乎闻,不过是禅宗的套话,用以评价林泉二集是没有意义的。至于“傍邻”、“效颦”之说,倒也是比较贴切的。

应当说明,自元以后,禅门说禅再也翻不出新的花样,因此也就没有颂古、拈古之必要了。自然,颂古、拈古的评唱也就销声匿迹了。禅宗思想史上,评唱也仅此四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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