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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学家禅学(下)

时间:2022-12-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朱熹尽管毫不客气地批评谢良佐“分明是禅”,说程门高弟尽入禅学中去了,然而他自己也不能摆脱自周、程以来援禅入儒的思想影响。作为理学的集大成者,其理论体大思精,尤其不可能抵拒禅宗思想的渗透。此话则与禅家思想决无二致。禅宗也在这样的渗透及反馈中创造了新的发展方向和前景。可以说宋代文化理学与禅学相得益彰。

第三节 理学家禅学(下)

朱熹尽管毫不客气地批评谢良佐“分明是禅”,说程门高弟尽入禅学中去了,然而他自己也不能摆脱自周、程以来援禅入儒的思想影响。作为理学的集大成者,其理论体大思精,尤其不可能抵拒禅宗思想的渗透。

朱熹自己曾说:“熹旧时亦要无所不学,禅、道、文章、楚辞、诗、兵法,事事要学”,只是后来某日忽然觉得一身不能“兼得许多”,便致力于儒家的方向。黄百家也说其“博极群书,自经史著述而外,凡夫诸子、佛、老、天文、地理之学,无不涉猎而讲究也”(62)。可见其早有禅学方面的修养了。

《居士分灯录》尝记,朱氏致书道谦,问宗杲话头,并于道谦言下有省,固作诗曰:

端居独无事,聊披释氏书。

暂息尘累牵,超然与道居。

门掩竹林幽,禽鸣山雨余。

了此无为法,身心同晏如。

佛法金汤篇》还说,道谦卒,朱氏祭文中又说及在道谦启悟下学禅的过程。而他在回答“今士大夫晚年都被禅家引去者何故”时,则盛赞禅宗“高似你……所以被他降下”,还说“王介甫平生学了许多道理,临了舍宅为寺”以及“佛书说六根、六识、四大、十二缘生之类皆极精妙,故前辈谓此孔、孟所不及”(63)等,更能显示他对禅学的倾慕和吸收。其语录中有问如何用功,答曰“且学静坐(64)。无怪清人颜元批评他说“朱子教人半日静坐,半日读书,无异于半日当和尚,半日当汉儒”,足见朱氏浸染禅学之深。

然而朱氏唯恐别人视其为禅,所以处处分说与释氏之别。

其一,他曰:“佛氏之失,出于自私之厌”(65),“不见天理专认此心以为主宰,故不免流于自私耳”(66)。此说似乎沿袭了谢良佐之说,意思在于强调,释氏本心,而不知天理,故只为脱离生死,而“心”“一言以蔽之,曰生而已。天地之大德曰生”,(67)故脱离天地之大德专谈“心”的释氏是与理学的终极关怀完全不同的。但是,他又说:“人之一心本是光明”,“人之所以位天地之中而为万物之灵者,心而已矣”(68)。此话则与禅家思想决无二致。

其二,他说:“释氏自谓识心见性,然其所以不可推行者何哉?”他的答案是:“释氏非不见性,及到作用处,则曰无所不可为。故弃君背父,无所不至者,由其性与用不相关也。”即其所谓“禅家所谓禅者,于其所行全不相应”。这里,朱氏认为关键在于禅者把性与用分离,也只是从儒家的伦理观念说的。

其三,他说:“释氏只要空,圣人只要实。”

总之,他指责:“释氏之失,一是自利,厌死生而学,大本已非;二是灭绝人伦;三是径求上达,不务下学,遍而不该。”(69)这些话不能说不对,只能说明朱熹所重视的是社会现实中的纲常伦理,而不能说他不倾心于禅理。

事实上,朱熹受禅宗思想的影响较其他人更深。还是颜元说得好:

(朱子)谈禅有殊味……混儒于释,又援释入儒也。

玩心于空寂禅宗更甚于陆子。(70)

朱子盖已掺杂于佛氏,不止陆王也。(71)

朱熹与禅的关系如是而已。颜元在评论朱氏所谓“儒释之间,盖有所谓毫厘之差者”(72)时说:

释氏,谈虚之宋儒;宋儒,谈理之释氏,其间不能一寸。(73)

颜元已把对朱熹的批评扩展到对宋儒的评价,尽管他是站在事功派的立场上抨击宋儒的,措词未免激烈,但他揭示的宋儒和禅的关系还是言之有据、论之成理的。

陆九渊,字子静,号象山。13岁读古书至宇宙二字,解者曰“四方上下为宇,往古来今曰宙”,乃大省曰:“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己分内事,乃宇宙内事。”又说:东海、西海、南海、北海有圣人出,“此心同也,此理同也”。(74)于是“教人以发明本心为始事,此心有主,然后可以应天地万物之变”,(75)乃成理学之一大流派——心学之鼻祖。全祖望在《象山学案》序录中云:“象山之学,先立乎其大……天分高,出语惊人,或失于偏面不自知,是其病也。程门自谢上蔡以后……皆其前茅,及象山而大成,而其宗传亦最广。或因其偏而更甚之……竟诋象山为异学。”

如前所言,理学自程门谢良佐一转为张九成,再转而为陆子静。全祖望也认为陆学上承谢良佐而“近于上蔡”,所以,有人诋象山为异学,实指其是佛学、禅学。朱熹索性说心学“全是禅学”。

事实上,宋儒自周敦颐于禅门领悟妙心,并以之而说诚、静,经二程至谢良佐,无不援禅说理,从这一点上说,儒门确实有“收拾不住”之势,而呈加速度发展。陆学之禅化也就不足为奇了。

就陆学建立的基础讲,其此心同也,此理同也之说,乃效李翱《复性书》之作(76),说明其思想形成之初即受李翱“以佛理论心”思想的影响。《复性书》乃李氏参药山之作,周、程之学上承李翱借佛性理论,充实儒门心性学说之余绪,宋学大要,于李氏已见端倪,陆氏取复性之说,恰恰说明禅学自唐至宋对儒家思想影响的持续过程。

陆氏对宇宙的理解已奠定了“心即理”的思想基础,而“心即理”与禅宗“清净本心”、“即心即佛”之说显然是一对孪生兄弟。

朱熹、谢良佐都反对禅家把心和理、心和性混为一谈,谢氏更指出佛家所论之心即儒家所论之性,用以说明禅家趋寂自利。陆氏则反其道而行之,索性说“心即理”。可以说在“心”的问题上,陆学是向禅学的回归。他曾和其兄陆九龄“孩提知爱长知钦,古圣相传只此心”的诗云:“墟墓兴衰宗庙钦,斯人千古不磨心。”用以说明四方上下,古往今来“只是一个心”。此心既非圣贤所独有,“理”也不是独立于心外之物,而是“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是理,心即理也”(77)。如此以心重塑理的形象,也就更加接近佛家“人皆有佛性”、禅门“即心是佛”的理论了。

在方法上,陆氏强调“简易工夫”,就是禅宗的“单刀直入”、“明心见性”。他说:

大纲提掇来,细细理会去,如鱼龙游于江湖之中,沛然无碍。(78)

既于本上有所知,可略略地顺风吹火,随时建立,但莫去起炉作灶。(79)

他还说:“古人教人,不过存心、养心、求放心”(80),“切己自反,改过迁善”(81)。一句话,就是要反观自心,直悟本心,彻见自心。

另外,他与禅宗一样,强调无思、无念。他说:

无思无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82)

学者不可用心太紧,深山有宝,无心于宝者得之。(83)

陆九渊所谓的心学在在皆可发现禅学的痕迹,近人有评朱熹之学如神秀之禅,陆氏之学则如慧能之禅,顿悟心源(84),还是颇有些道理的。

统而言之,宋儒在禅学泛滥的文化背景中,借禅谈儒也好,改头换面也罢,事实是借禅宗思想、语汇以及思维方式,丰富了儒家的义理,因而构建起体大思精的理学体系。禅宗也在这样的渗透及反馈中创造了新的发展方向和前景。可以说宋代文化理学与禅学相得益彰。后世一些学者不尽能理会这一点,对儒家援禅入儒颇为痛心疾首,如颜元者。他说:理学“率天下之聪明杰士,尽网其中,以空虚之禅悦怡然于心,以浮夸之翰墨快然于手”(85)。其结论是:“洞观儒道沦亡之根在禅宗也。”(86)这里,他无意中揭示了理学、禅学合流之事实,但殊不知,儒家撷取禅门思想丰富了自己的思想,利用禅宗向社会广泛渗透之力而求得了新的发展,宋代儒学之新也就新在这里,因此应当说:儒道新兴之根也在禅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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