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形态的物质性

葛兰西霸权理论之所以取代结构主义而成为英国文化研究者们更加青睐的理论资源，与他的意识形态观有很大关系。在葛兰西看来，意识形态是具有实践性和现实性的。葛兰西区分了两种意识形态，一是为特定结构所必需的意识形态，二是个人的随意的意识形态。“在意识形态是历史所必需的这个意义上，它们是‘心理学的’；它们‘组织’人民群众，并创造出这样的领域——人们在其中进行活动并获得对其所处地位的意识，从而进行斗争。而从意识形态是随意的这个角度，它们只创造个人的‘运动’、论战等等。”^〔102〕可以看出，葛兰西将意识形态的视角从统治阶级扩展到了整个社会群体中，超越了以往马克思主义哲学家的视角。具体来说，葛兰西与阿尔都塞的意识形态理论的区别主要体现在他们对意识形态的看法上。

对于葛兰西来说，市民社会是统治者与从属者的共同领域，是一个冲突与斗争的场所，他强调了霸权与反霸权的二重性。由此，他也强调要对大众进行教育，使大众自觉进行反霸权的活动，最终夺得领导权。而对于阿尔都塞来说，当市民社会归于意识形态国家机器之后，大众的反霸权性就消解于意识形态中。“在意识形态中表达出来的东西……不是主宰着个人生存的实在关系的体系，而是这些个人同自己身处其中的实在关系所建立的想象的关系。”^〔103〕“所有意识形态都通过主体这个范畴发挥功能，把具体的个人呼唤或传唤为具体的主体”^〔104〕，“把个人传唤为主体，是以一个独一的、中心的、作为他者的主体的‘存在’为前提的。”^〔105〕也就是说，在阿尔都塞这里，意识形态具有物质性，但这种物质性是虚构的。

而葛兰西那里，意识形态的物质性则是真实的。葛兰西指出：“一个大众的信念往往具有物质性力量或某种那样的东西所具有的同样的能量……对于这些命题的分析，倾向于加强历史集团的概念——在这一概念里，正是物质力量是内容，而意识形态是形式——虽然形式和内容之间的这种区分只是纯粹的训导价值——因为如果没有形式，物质力量在历史上就会是不可设想的，而如果没有物质力量，意识形态就只会是个人的幻想。”^〔106〕由此可见，在葛兰西看来，意识形态的物质性是真实的能动力量。因此，意识形态是一个斗争场所。

认识到意识形态物质性的真实作用，可以说是葛兰西与阿尔都塞最大的不同。结构主义认为，人的意识和经验是由文化和意识形态建构的，因此研究具体过程，研究经验就是没有意义的，这正暴露了结构主义的局限。由于关注整体的决定作用，结构主义忽视了经验的复杂性和重要性，忽视了人类主体的作用，具有一定的决定论色彩。受到阿尔都塞影响的很多著作“把个人主体又仅归结为特定结构的个别化由超越他的主体性空间的话语所言说”。而英国文化研究者认为，有必要“制定一个位置，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到个人从他或她的结构性位置所能获得的文化资源中如何积极地生产意义”^〔107〕。葛兰西霸权理论正好满足了这种需要，因此他们最终选择了葛兰西文化霸权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