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态化世界与异态化世界

人类虽然创造了一个不断扩展着的、愈来愈复杂的庞大的人为系统和人为世界，但是，面对这个五彩缤纷的人为世界，哲学的理性是不应该盲目而轻易地顶礼膜拜的。

相反，“哲学，只要它还有一滴血在它那个要征服世界的、绝对自由的心脏里跳动着”^[12]，它就将永远用理性的智慧和批判的精神去审视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这个人为世界。正如马克思指出，动物是和它的生命活动直接同一的……人则把自己的生活活动本身变成自己的意志和意识的对象。他的生活活动是有意识的……有意识的生活活动直接把人跟动物的生命活动区别开来^[13]。把自己的实践活动、生活活动及其结果也作为自己意识和审视的对象，正是人的一个最基本的特性。

事实上，人所创造的一切对象物及其创造的活动过程，并不都是合规律、合理性、合社会、合人道的理想的“作品”和完美的“创作”过程。人创造了一个利真善美的人为世界，同时也创造了一个害假丑恶的人为世界；一方面人改变、征服和占有外界客体，另一方面外界客体也时时给人以无情的报复；人越来越自由自觉，人作为主体力量越来越强大，但人也越来越受外界对象的束缚和限制；人越来越创造出一个庞大而复杂的人为世界，但也越来越控制和驾驭不住这个人为世界，反而常被这个自己创造的人为世界所控制和反对，不利于人类自己的生存和发展。所以，哲学始终有必要对这个人为世界作深沉的反思和批判的透视。

一旦把哲学的理性、良知和批判的精神投射到这个人为世界里，从人与人为世界的效应关系方面去评判这个人为世界的本质，那么，这个人为世界又可以更具体地区分为两个相反相成的“子世界”，那就是：人态化世界和非人态化世界（或称为人化世界和异态化世界）。对“人态化世界”的界说，关键在于如何理解“人化”的含义。学术界多数同志把“人化”概念的含义理解为人在对象物上打上了人的烙印，或者指人把自己的需要、目的、意志、智力、体力等人的本质力量外化在外界对象上了。

因此，他们把“人化世界”（人化物）定义为：人改造过、影响过、体现和凝结了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世界及人创造的对象物。由此可见，他们对“人化”、“人化世界”的范畴，仅仅是从人为的、人造的、人工的中性意义上来理解的。这当然也有合理之处。但我们认为，仅停留于此，是远远不够的。作为以批判的理性为其内在灵魂的哲学思维，还必须深入人的世界、人为世界的内部，去作更为深层的理性剖析。为此，我们把人为世界和人化世界这两个概念，作明确的区分。人为世界的基本含义，是指人改变过的和创造的对象世界，是人劳作的过程的结果，它相对于自然世界（天然世界）而言，而不直接涉及人到底改变了和创造了一个什么性质的对象世界，人应该怎样去改变和创造对象，以及这个对象世界反过来对实践主体和人类主体的价值、意义、效应如何等问题。而“人化世界”的基本含义，是指人塑造了一个既体现外界对象的客观尺度又体现主体人的内在尺度的、既合客体的规律性又合人的目的性的、既合物性（物道）又合人性（人道）的真正的属人的世界。

当然，人化世界的产生和发展是以人为世界的存在为其前提的。没有人的世界、人为世界，就不会有人化世界。但是，“人化世界”是积极意义上和肯定形态上的人的世界、人为世界，它是基于“人为”而又高于“人为”的属人的对象世界。因此，不能把“人态化世界”等同于或简单地归结为人为世界、人造世界。

“非人态化世界”是人为世界的另一个子系统或说子世界，它与人化世界相对而言。为对称起见，以及因它的实质是人自己创造的东西反过来有害于人自身，我们又可以把它称之为“异态化世界”（这里的“异态化”其含义与以往通常使用的“异化”概念已有原则区别）。它的含义是指被人改变过、塑造过和实践过的对象物，或者人自己创造的对象物，不但不是主体人的本质力量的积极肯定，而是反过来成了游离、压抑、报复和否定主体人的本质力量，不利于人的生存和发展的异在物。因而它是非人化的、反人化的或者说是不符合人的本性的，是消极意义上和否定形态上的人为世界。因此，既不能把“异态化世界”等同于“人为世界”，更不可把它与“人化世界”混为一谈。异态化世界和人化世界一样，也是由人们自己亲手创造的，但它是“与自身相对立的、异己的对象世界”^[14]。事实上，凡是人为的、人造的一切对象世界，差不多都同时态地存在着肯定主体的人化世界和否定主体的异态化世界。

正如人为世界有人为自然、人为社会和人为人一样，人态化世界和异态化世界也分别表现在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三大领域。下面，我们将分别进行考察。当然，鉴于以往人们大多只注意到人为世界的人化方面，甚至把人为世界与人化世界混为一谈的现象，我们将更多地讨论异态化世界的问题。

1．人化自然与异态化的自然现象

人化自然就是经人改造过的和人创造的、既体现物性又体现人性的属人的自然对象物，它既符合自然界本身的属性和变化规律，又能够满足实践主体的一定需求和目的，在总体上有利于人的生存和发展。异态化自然是指经人改造或人创造的自然对象和人工物品，它内含着不利于主体的生存和发展的成分，或者说在总体上就不利于人的生存和发展，甚至反过来成了否定人的异己的外在力量。

具体说来，人为自然中的异态化现象大致有以下几种情况：

第一，因种种主客观条件的限制，人在改造自然对象时未能合规律和合目的地取得预期的成效，甚至还受到了自然对象的严重惩罚。这种失败的实践活动及其后果，就可以看作是人改造自然对象的异化性的活动和后果。

第二，实践主体创造了一种基本上有害于人的生存和发展的自然对象物。如海洛因等各种毒品；用于破坏和杀害人类的军事武器（军事武器和军事活动在特定条件下对特定的主体来说，是必要和合理的，但从整个人类主体来说，应视为是否定和反对人类主体的异态化物品和异态化行为）等。

第三，实践主体改造自然所取得的成果，其本身也许属于人化物品，但这个“人化物品”可能是通过不科学、不合理、不正当的异态化手段、异态化形式而取得的。比如马克思讲的工人创造的人化自然物，就是通过异态化形式——异化劳动而实现的^[15]。在异化劳动的条件下，人同被改造的自然对象和劳动成果的关系以及劳动过程本身，都具有异化的性质。此外，人们对大自然不合情理地滥垦、滥伐、滥牧，掠夺和征服式地索取自然资源，随心所欲地倾泻现代工业和军事实验中生产的大量废气、废料和废液等，都应视为既反人性又反物性的异态化活动。

第四，人们改造自然的实践活动过程及其后果，其主导方面也许是人化性质的，但其中往往蕴涵着异态化的因素和成分。一般来说，人们改造自然的实践活动过程及其产物，绝大部分都不可避免地含有异态化的、不尽如人意的因素，而不可能有尽善尽美的实践活动和完满无缺的活动结果，总是或多或少地会有一定的“副作用”。因此，这类自然的异态化现象最为广泛和普遍。

第五，人们虽然在特定的人——自然系统的范围内是合规律、合目的地改造了自然物和创造了人为的自然物，但从长远或更大空间范围的人——自然系统来看，很可能直接或间接地产生了既反物性又反人性、破坏自然系统平衡和人类长远利益的异态化效应。如环境污染、生态失衡、能源危机、自然灾害超常态地增加等，就属于人类在改造自然对象的活动中带来的“副作用”和“异态化效应”。

人为自然系统中的异态化现象也许还有其他一些类型，但无论有多少种异态化形态，它们的共同特点是：反映了人与自然关系的失衡和对立，是人与人为自然关系的负效应，是自然环境以“天灾”形式表现出来的“人灾”，是以否定形态确证着的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因此，各种类型的异态化自然共同表征着人与自然、人与人为自然关系的反人化、反主体化的异态化性质，因而是异化了的自然界^[16]。

在当代，人类周围的自然环境和自然物的异态化现象有增无减，日趋突出。面对自然环境种种危机的困扰，人类已不得不进行深刻的反思：应该如何创造一个真正适合于人类生存和发展的人化环境，尽最大可能克服和减少不适合于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异化环境，以最小（少）的代价换取改造自然的最大的正效应，从而求得人类和自然环境之间的和谐共存、优化发展。这个当今人类共同面临的“全球性”问题，业已严重地摆在了人们的面前。

2．人化社会与社会的异态化现象

人化社会是指人类自己创造的社会结构、社会关系、社会体制、社会组织、社会生活等愈来愈合乎人性、人道和愈来愈符合多数人利益的文明化过程。具体表现有：在人与自然关系的社会结合形态上的合理化，经济活动的智能化、全球化和社会化，政治生活的民主化、公开化、法制化和权力运行的制衡化，精神文化生活的高尚化和交往化，文化传播媒介的科学化和国际化，社会活动主体的文明化，社会关系的人类化，人类物质生活、政治生活、思想文化生活的公正化、多样化、丰富化，等等。

异态化社会或说社会的异态化现象，是指人类自己创造的、体现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社会事物，它内含着压抑和束缚社会人的聪明才智和人的本质力量的因素，或者在总体上不合乎人的本性、不利于人的生存和发展，甚至反过来成了敌视人和否定人的异己的社会力量。社会的异态化现象要比异态化自然广泛而复杂得多，以至于我们在缺乏深入研究之前还无法做出适当的归类。这里仅试举几例。

第一，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形态往往是以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的异化形态为其前提的。人们在改造自然对象的活动中所形成的社会性关系和组合方式，由于缺乏某种科学性和人道性而表现出来的异态化现象，如社会对人、财、物以及各种生产要素配置不当而造成的各种浪费，社会的经济制度、生产关系、管理体制的不合理性而对劳动者的积极性的压抑，或者非人化的生产组织和管理方式对作为人的劳动者的否定等，都是通过人与自然关系折射出来的社会异态化现象。正因为如此，马克思设想在未来的理想社会里，将克服人与自然关系的社会形态的异态化性质：“社会化的人，联合起来的生产者，将合理地调节他们和自然之间的物质交换，把它置于他们的共同控制之下，而不让它作为盲目的力量来统治自己；靠消耗最小的力量，在最无愧于和最适合于他们的人类本性的条件下来进行这种物质变换。”^[17]马克思的这段话就是针对人与自然关系上的社会异态化形态而说的。

第二，各种旨在破坏他人和人类的生存、进步和发展的反社会、反人性和反人道的社会活动。如各种各样的恐怖和暴力活动，不符合社会多数成员利益的反社会的犯罪活动；威胁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军备竞赛等。

第三，以某些社会小集团、政治派别、宗教派别和个别党派的利益为最高或唯一目标，而无视或否定社会多数成员和全人类根本利益的思想和行为。例如，各种腐败现象和特权行为就是社会异化的表现。马克思当年就曾用社会异化的观点，分析过封建特权现象：封建的世袭制、等级制使出身于贵族的人天生地成了贵族，从而把人的社会地位降低到了用肉体的出身来规定的动物水平^[18]。

第四，否定人性和人权，无视民主和法制，大搞种族歧视和法西斯统治的各种独裁和专制的制度及其活动。因为，在专制制度下，被统治者不可能是人，而是他们主人的附属品，人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可能是真正的人与人的关系。正如马克思指出的，“专制制度的唯一原则就是轻视人类，使人不成其为人”，使世界“不成其为人的世界”^[19]。

第五，在社会意识形态和精神文化生活领域里，各种僵化保守、禁锢进步思想的条条框框，违背真理和社会正义的言论，伤风败俗、不负社会责任的精神文化作品，一味拒绝外界的思想文化，贬低科学知识和文化教育事业，以及热衷于封建迷信和黄色下流的活动，等等，都应视为不合人性和不利于人类的生存、进步、文明的精神异态化现象（也可以称之为“精神污染”）。

总之，“只要人不承认自己是人，因而不按照人的样子来组织世界，这种社会联系就以异化的形式出现”^[20]。所以，一切异态化社会或社会的异态化现象，就是人“同自己固有的本质相异化”^[21]的社会现象。

3．人化人与人的异态化现象

广义的人化人包括人化自然、人化社会和人化人，是指做自然界的自觉的、真正的主人，做自己的社会的主人，做人自身的主人，从而成为自由自觉地创造自己的历史的文明人。

同样，广义的异态化人或说人的异态化，也包括异态化自然、异态化社会和异态化人，是指人还受异己的自然规律、社会行动规律和人自身的动物性的盲目力量所统治，还在一定程度上是由它们摆布的“奴隶人”。但这种来自自然、社会方面和人自身的盲目的统治力量，则是由人们自己的不当行为所酿造的异己力量。因此，正如马克思指出的一切异化都只能是来自人本身的异化，“不是神灵，也不是自然界，而只有人本身才能是这个支配人的异己力量”^[22]。

狭义的人化人或说人的人化，首先是指人作为一种有意识的、自主活动的对象性的存在物，在他变革和创造的对象愈来愈具有人的意义的同时，他自身的自然属性也愈来愈具有了人的意义，各个肉体感官愈来愈突破了动物的本能局限，而与人的自由本性不断趋向一致。如眼睛日益成为审美的眼睛，耳朵日益成为音乐的耳朵等。其次是指人作为一种社会性的类的存在物，在他所形成的各种社会联系和参与的社会活动中，作为个体的人日益成为社会化的人，不断突破了人的个体性的局限，而与人的社会本性相符合，使个人与社会日趋统一。因此，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的立脚点”，“是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23]。再次，人的各种本性、本质、需要、智慧和主体能力越来越丰富和全面地发展起来，人在认识、改造自然和社会的活动中，不断获得新的需要、新的人性和新的力量，从而不断地自我形成和塑造着新的人。

狭义的异态化或说人的异态化现象，主要指人丧失了人的尊严、人的权利、人的价值、人的本性、人的生活，使人成为一种非人的物或非人的动物。具体说来，有这种几种情况：

第一，人受自己的动物性本能所摆布。作为生物体的人，是一种直接的自然存在物，具有一定的自然性和动物性。但是，人在改造自然的物质生产劳动的活动中，曾经在物种关系方面把人从其余的动物中提升出来，人以自己自觉的、社会的和文化人的本质而与一般动物种群相区别，使人的自然存在与动物的自然属性日益彼此分离，即人的自然存在越来越富有属人的、文明的意义。例如，“男女之间的关系是人与人之间最自然的关系”，但“这种关系可以表现出人的自然的行为在何种程度上成了人的行为”，“根据这种关系就可以判断出人的整个文明程度”。然而，如果“拿妇女当作共同淫乐的牺牲品和婢女来看待，这表现出了人在对待自己本身方面所经历的那种无限的堕落”^[24]，说明人使本来具有了属人的、文明的意义的自然属性和动物属性，又重新被降低成了或者说又回归到了纯粹自然的和动物的属性，并受这种动物本能的异己力量所摆布和统治。

第二，人还受纯粹的物质力量所统治。正如人不可能完全摆脱自己的自然属性和动物属性一样，人也不可能没有物质的需要，否则他就无法生存下去。但人作为人，他还有人的尊严、人的价值、人的意义，还在其他方面丰富的本质和属性。因此，人不应该完全成为物的奴隶，像动物那样只追求物质的满足，而应该从单纯的物的需求中提升出来，追求更丰富的需求，更文明的生活，发展更全面、更完善的人格。如果时时处处任凭物的摆布，那么人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异化物而已。

第三，人还受自己的个体性局限所束缚。人无疑首先是以无数独立的个体而存在的，但人还有区别于动物的社会性的类本质。人是最为社会化的动物，人的主导本质之一就在于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他不断地突破个体的局限性而提升为社会化的人。人的社会化程度是人的文明水平的一个重要标志。脱离社会和类的人，是不可能成为自由自主的人的。即使在个人的一切活动中，也离不开社会的类本质，“在我个人的活动中，我直接证实和实现了我的真正的本质，即我的人的本质，我的社会的本质”^[25]。“个人是社会的存在物”，“当我从事那种只是在很少的情况下才能直接同别人共同进行的活动的时候，我也是在从事社会的活动，因为我是作为人而活动的”^[26]。因此，那些仅仅局限于个体的思想和行为，必然会使人成为丧失了人的社会的类本质的异化的、非社会的人。例如，那种排斥社会的极端个人主义、利己主义，马克思就认为是一种异化人：“这是无教化、非社会的人，偶然存在的人，本来面目（指人的动物性——引者）的人，被我们整个社会组织败坏了的人，失掉自身的人，自我排斥的人，被非人的关系和势力控制了的人，一句话，还不是真正的类存在物。”^[27]

当然，正如个人不应把自己同社会对立起来，让自我束缚于个体的局限性里一样，也应当避免把社会作为抽象物同个人对立起来，无视、否定、压抑个体人的独立性和自主性。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也同样是一种人的异态化，即社会对人的异态化（人的异态化可分为社会对人和人对自身的两种异态化类型。这里只在人对自身的意义上分析人的异态化，即个人对自身的否定意义上的“异态化人”）。

以上，我们从自然、社会和人三个领域分析了人态化和非人态化世界，但在现实中表现出来的人化和异态化现象，都不是彼此孤立地产生和存在的，相反，它们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交融关系。因为，只有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的关系的现实交合，才会有人为世界的存在和发展；只有在种人与世界的总体性关系——人与自然、社会和自身的关系中，才会真正有人化世界和异态化世界的分离及其运动。它们之间的交融性和统一性，决定了我们既要关注人化的自然，又要关注人化社会和人化人；既要防止和克服异态化自然，又要防止和克服异态化社会、异态化人；既要做自然的主人，又要做社会的和人自身的主人；努力追求和创造一个完整的人化世界。

但是，人在创造了一个不断扩展着的人化世界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创造了一个不断延伸着的异态化世界。人化世界和异态化世界是人类在创造人为世界的同一个历史活动过程中的一对“双生子”，它们相互渗透：在人化世界里往往包含着异态化世界的因素；在异态化世界里也常常存在着人化世界的成分。此外，在一定时空条件下为人化的事物，在另一变化了的时空条件下则可以转化为异态化的事物。人化现象与异态化现象的这种相互关联性还表现在：从一定意义上讲，人类的整个文明发展史，就是不断追求和创造人化世界的历史，而追求和创造人化世界的历史，也就是不断改造天然的自然世界和不断克服人为的异态化世界的历史。

正如马克思指出：“自我异化的扬弃跟自我异化走着同一条道路。”^[28]这一名言也许应该成为人类改造世界和创造自己全部生活过程时的清醒剂：人类有足够的力量使天然世界不断地转化为人为世界，使人为的异化现象逐步地得到克服，但我们人类却永远无法完全消除这个自己创造的异态化世界，永无可能创造出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化世界。人化世界的创造和发展，总是以异态化世界的存在和延伸为代价的。这就是人类文明发展史的最根本，也是最简单的历史辩证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