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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历史之本质性一度的社会现实

时间:2022-11-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21]所谓历史的“本质性一度”不是指别的,指的就是社会现实。因此,在社会现实的发现这个根本的、具有决定意义的主题上,马克思同黑格尔哲学的联系就是本质重要的了。在这里几乎无需补充说,历史唯物主义的科学要求同样必然体现在马克思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性纠正中。

三、作为历史之本质性一度的社会现实

如果说,对于从属于主观思想的外部反思来说,社会现实还根本未曾在其视野中出现,那么对于黑格尔和马克思来说,理解和把握社会现实则成为根本的哲学任务。但这两者的原则差别在于:在思辨唯心主义那里,社会现实只是在理念中亦即在精神的自身运动中获得其颠倒的反映,并且最终被溶解在无人身的抽象的思想中;而对于历史唯物主义来说,社会现实乃是在人们的感性活动中生成和实现的全部物质关系。这就意味着:人的本质,从而人类历史的本质,是建立在这样一种社会现实的基础上的,并且是从这种社会现实获得基本规定的。正因为如此,所以在马克思那里,理解和把握社会现实就不仅仅是一个理论的任务,也是一个实践的任务。

历史唯物主义在哲学上的优越性——并且直到今天依然保持着的巨大优越性——就在于:按其本质来说,面向并切中社会现实本身,是其最根本、最重大的思想创获,也是其不可须臾失之的生命线。哲学在20世纪所经历的变化,不仅没有否定这一点,相反使之进一步明确起来了。就像伽达默尔或多或少地看到马克思哲学的这一基本贡献一样,海德格尔尽管对马克思的存在论性质或有错估,但依然做出如下判断:“因为马克思在体会到异化的时候,深入到历史的本质性的一度中去了,所以马克思关于历史的观点比其余的历史学优越。但因为胡塞尔没有,据我看来萨特也没有在存在中认识到历史事物的本质性,所以现象学没有、存在主义也没有达到这样的一度中,在此一度中才有可能有资格和马克思主义交谈。”[20]1969年,在其晚期讨论班中,海德格尔再次指证了现代意识形态对社会现实的强势掩盖,从而提示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独特意义:现今的所谓“哲学”只满足于跟在知性科学后面亦步亦趋,这种哲学完全误解了我们时代的两重独特现实,即经济发展以及这种发展所需要的架构,而马克思主义懂得这双重的现实。[21]

所谓历史的“本质性一度”不是指别的,指的就是社会现实。然而要能够真正揭示并切中社会现实,直到今天仍然绝非易事。在现代形而上学——特别是从属于主观思想的外部反思——依然具有普遍支配力的情形下,社会现实的遮蔽和隐匿会成为一种顽固的常态,就像汪洋大海般的意识形态幻觉总是对现实本身进行种种伪装和掩盖一样。如果人们过于轻易地来想象“现实”或“社会现实”,仿佛它就是某种在知觉中被直接给定的现成的东西,或者是我们纯粹外在地经过的某种孤立的事件,那么真正的现实在这里就根本不曾出现,也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想象至多是出自抽象的经验主义实证主义。要是我们这样来设想历史唯物主义所开启的社会现实,那么我们非但没有从黑格尔那里前进一步,相反倒是大踏步地退回到主观思想的窠臼中去了。

在那种表面上执科学之名、实则完全沉溺于非批判性的“庸俗马克思主义”那里,真正的社会现实难道不是经常被作为主观思想的外部反思所曲解而遭到彻底遮蔽吗?在那里被恢复起来的,难道不正是抽象的经验主义、实证主义、粗陋的唯心主义以及它们的混合物吗?因此,一方面由于广为流传的意识形态强制不断地巩固主观思想及其外部反思,另一方面由于完全无思想的“庸俗马克思主义”根本无力抵御现代形而上学的侵蚀而不断蜕化为非批判的实证主义,所以揭示并切中社会现实从而使之能够敞开着前来同我们照面,将不能不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任务。在这里真正重要的事情始终是,把理解社会现实的本质性内容作为最坚决的思想任务标举出来。为此我们不仅需要经常向黑格尔请教,而且尤其需要一种历史唯物主义的重新启蒙。

因此,在社会现实的发现这个根本的、具有决定意义的主题上,马克思同黑格尔哲学的联系就是本质重要的了。无论是就其对黑格尔遗产的承续来说,还是就其与之批判的脱离来说,事情都是如此。在这个主题上,恢复并深入理解马克思哲学的“黑格尔传统”,不仅具有一般所谓思想史的意义,而且具有事关重大的哲学本身的意义。在反对第二国际理论家使马克思主义哲学庸俗化的倾向中,针对着所谓“梅林—普列汉诺夫正统”之抽象的科学实证主义,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早期领袖——首先是并且特别是卢卡奇——曾十分突出地强调过某种“黑格尔主义传统”。尽管这一强调决不是没有意义的,甚至可以说它实际产生过许多积极的理论成果,但并未真正集中于深入切中社会现实这个根本点,因而最终并未成功地巩固这块历史唯物主义的拱心石。当卢卡奇声称总体范畴的统治地位乃是科学中革命原则的支柱的同时,他把“经济的优先性”与之对立起来。这一方面导致了黑格尔传统中“费希特主义”的复活,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将更高的科学要求实际地让渡出去。

这里所谓更高的科学要求,一方面体现在黑格尔对康德—费希特哲学的批判性纠正中,另一方面也体现在马克思对费尔巴哈哲学的批判性纠正中。在这里几乎无需补充说,历史唯物主义的科学要求同样必然体现在马克思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性纠正中。然而,尽管马克思对黑格尔的批判十分切近地借重于费尔巴哈的伟大发现,但就上述科学要求的决定性奠基——本质重要地揭示出并且深入于社会现实——而言,马克思与黑格尔乃是一脉相承的。康德式的“绝对命令”之所以软弱无力,费尔巴哈在进入历史领域时之所以表现出“惊人的贫乏”,恰恰在于社会现实这个历史的本质性一度对于他们来说是全然缺失的;这个本质性的一度是由黑格尔和马克思建立起来的,因而这一度也实际地构成马克思与黑格尔之间最关根本的联系纽带(无论是肯定的联系还是否定的联系)。正因为如此,并且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在晚年公开声称自己是黑格尔“这位大思想家”的学生,列宁也一力指陈黑格尔的《逻辑学》对于理解《资本论》来说具有关键作用。只是这些重要的申言在流俗的解释中很快就变得十分表面和肤浅了:仿佛马克思的《资本论》不得不借助于黑格尔的作为纯粹逻辑框架和概念图式的辩证法,仿佛辩证法可以被完全抽象地形式化和中性化,从而可以被移置到任何存在论的基础之上,就像它可以作为抽象的一般原则被运用到任何内容之上一样。不消说,这种解释本身已然沦为主观思想的外部反思了,而辩证法恰恰是这种外部反思的死敌;即使在黑格尔那里,辩证法也无非是作为现实的内容本身的展开,而根本不是什么可以脱开内容的抽象形式。同样不消说,马克思的《资本论》根本不可能也无需乎倚仗那种已被全然抽象化的“空虚的辩证法”,仿佛现实内容的杂多总有待于某种形而上学的概念框架来予以宰制似的。如果说蒲鲁东的经济学形而上学不得不求助于这种概念框架,那么对于马克思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真正的社会现实——例如在《资本论》中——能够被揭示和反映出来,而辩证法就是这一现实的自我运动过程。马克思对黑格尔辩证法的继承和批判,都是从这个根本之点发源的。

总而言之,历史唯物主义全部学说的要义就在于,把揭示和切中社会现实作为自身不可须臾相失的、最根本的思想任务和实践任务。这一学说的真理性,也只有在坚持这一任务的不断开展中方才能够持之不坠。通过这一点并且由于这一点,马克思与黑格尔在哲学上的本质联系才得以充分显示出来。

【注释】

[1][德]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上海译文出版社1994年版,第111页。

[2][德]黑格尔:《逻辑学》下卷,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20页。

[3][德]黑格尔:《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78年版,第300~305页。

[4][德]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4卷,商务印书馆1978年版,第287~294页;《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142~144页。

[5][德]黑格尔:《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78年版,第93、100页。

[6][德]黑格尔:《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78年版,第295、43页。

[7][德]黑格尔:《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78年版,第34页。

[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36页。

[9][德]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上海译文出版社1994年版,第71页。

[10][德]卡尔·洛维特:《从黑格尔到尼采》,北京三联书店2006年版,第183~188页。

[1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0页。

[1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5页。

[1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358页。

[1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318页。

[1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324、338、349~356页。

[1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2页。

[1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2页。

[18]《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332~335页。

[19]《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3页。

[20]《海德格尔选集》上卷,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383页。

[21]《晚期海德格尔的三天讨论班纪要》,《哲学译丛》200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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