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统钞的推行

三、论中统钞的推行

王恽的《中堂事记》，是王于中统元年(1260)时，初建省部，即被送入京师，擢为中书省详定官。二年春，转翰林撰修，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官，世祖初期的诏书辞令，多出其手，其间曾随中书省官赴开平会议，此即其服官于中书省的值班日记(“直省日录”)。资料的可信度当较强，为我们提供了中统钞法和王文统的有关史料。

元代中统建元以前，各道都曾印造钞券，在各自境内使用自己的钞币，国家没有统一的钞币，自然也就尚未形成统一的完备的钞币制度。元世祖忽必烈即位后，励精图治，面临着此前汗位继承权战争的浩大军费开支，营造宫室，新设军政机构廩禄和宗藩岁赐的巨额经费开支，积储无几，国用不足的矛盾。王文统(?—1262)，字以道，金北京路大定府(今内蒙宁城)人。曾得中经义进士，年轻时遍览历代奇谋诡计之书，好以言憾人，才智士也。经人推荐给世祖，被迅速提拔到朝廷，成为中书省授以总内外百司后，首擢为平章政事，委以更张庶务。推行中统钞，严密钞法为其理财的三大内容之一(还有整顿户籍和差发食盐榷卖)，且为方便贸易和百姓生活，改善国家财政收支，成为王文统最显著的理财政绩，得到忽必烈的称赞和不同政见者的承认。建元中统，诏谕天下，欲交钞无致阻滞，“寻诏行中书省造中统元宝交钞……。是年冬，初行中统交钞，自十文至二贯文，凡十等，不限年月，诸路通行，税赋并听收受⁽¹²⁾”。

中统二年正月癸酉，中书省榜文晓谕随路，其文曰:“省府钦依印造到中统元宝交钞，拟于随路宣抚司所辖诸路，不限年月，通行流转。应据酒税醋盐铁等课程、并不以是何诸科名差发内并行收受。如有诸人赍元宝交钞，从便却行赴库，倒换白银物货，即便依数支发，并不得停滞。每两止纳工墨钞三分外，别无克减添答钱数。照依下项拟定元宝交钞体例行用。如有阻坏钞法之人，依条究治。”足见统一全国钞币的决心和信心。不限年月，随路通行，流转收受，不是权宜之计，亦非区域性货币，而为长久之计，永立不变的一种制度，此其一。其二是元宝交钞可随时兑换白银物货，除负担必要的工本钱之外，一依规定处理，再无克扣减少，添搭钱数;同时明确规定不得停滞阻碍，必须依数支发。既表明元宝交钞的发行是有保证的，信用不必有疑虑;而且为防止经办官吏上下其手，横生枝节，从中作梗，阻碍钞币的正常流通和兑换;为保证流通的畅通，对于钞币的回笼也作出明确的规定，财政课税差发一并可以使用钞币，只有官府照收，百姓才会照支，如果官府只发不收，百姓手中滞留得多了，就会影响钞币的正常周转流通。前车之鉴，宋代未远。其三是实施中的两条相关规定，一条是诸路通行中统元宝街下买卖金银、丝绢、缎匹、斛斗一切诸物，每一贯同钞一两，每两贯同白银一两行用，永为定例，再无添减。壹拾文、贰拾文、叁拾文、伍拾文、壹佰文、贰佰文、叁佰文、伍佰文、壹贯文省、贰贯文省(如七十足陌、八十足陌，若使用铜钱，便省官司利益，钞文故先作“文省”两字)。此显系屡述之白银物货的内涵外延具体说明。另一条为“各路元行旧钞，并白帖子，止勒元发官司库官人等，依段收倒，毋致亏损百姓，须管日近收倒尽绝，再不行使(仍于官司门首张挂省谕，诸人各令通知)”旧钞兑换。原发行机构负责收兑，限期倒换，不要使百姓在收兑中吃亏受损。这三条原则，该说是清楚而准确的。在兑换过程中，王文统接受真定宣抚使刘肃的建议，命令各路以旧钞如数倒换中统钞，以避免百姓利益受损。

由于中统钞以白银物货为本，各路换钞尚须将本路金银送往中书省。而真定原有金银已取走，经宣抚使布鲁海牙遣官与王文统联系交涉，得到破例颁发中统钞五千锭给真定的特殊处理，保证了旧钞兑换工作的正常开展⁽¹³⁾。

中统钞初行时，王文统惟恐钞法壅滞，公私不便，整日与都省官及提举听取意见，深思熟虑，斟酌利弊，制定严密的办法，在王恽所记述的“论中统钞的发行经验”七条中，已有不同程度的表述，包括“随路设立钞库。如发钞若干，随降银货，即同现银流转。据倒到课银，不以多寡，即装垛各库作本，使子母相权，准平物估。钞有多少，银本常不亏欠。至互易银钞，及以昏换新，除工墨出入正法外，并无增减。又中间关防库司，略无少弊，所纳酒醋税、盐引等课程，大小一切差发，一以元宝为则。其出纳者虽昏烂，并令收受。七道宣抚司管限三日，午前将彼中钞法有无底滞(停滞)，及物价低昂与钞相碍，于民有损者，画时规措，有法以制之。在都总库印到料钞，不以多寡，除支备随路库司关用外，一切经费，虽缓急不许动支借贷。其钱贯显印钞面，将来以钱钞互为表里，此张本也。时周岁包银六万余定(锭)，钞数人及五十余万。堂议尝云，若印至百万，所获钞息可尽免天下包差。盖以平准买易诸物一岁，民间毁废不赀，皆为官息也。”特别强调可用中统钞来交纳各种赋税。在蒙哥汗执政时期，科差中的包银每户纳四两，二两白银，二两丝绢颜料，百姓无银者，州县不能按时完纳时，只有借助羊羔息，饱受盘剥，以至出现“十年阖郡要积数盈百万，令长逃债，多委即去⁽¹⁴⁾”的情景。中统初，颁布免除负银诏书，四年(1263)包银全部以中统钞缴纳。

《中堂记事》又载:“钞法有甚便数事:艰得，一也;经费省，二也;银本常足不动，三也;伪造者少，四也;视钞重于金银，五也;日实不虚，六也;百货价平，七也。”此话恐有夸大不实之词，但也大致八九不离十，特别是在中统钞发行之初的十七八年间，成效卓著。当时物价水平大抵是钞一贯可买得绢一匹，钞五六十文可买丝一两，钞六七十文可买米一石，钞五六百文可买麦一石，钞四五百文可买布一端，诚如胡祗遹的《宝钞法》所说:“中统建元，钞法初立，公私贵贱爱之如重宝，行之如流水。”马可·波罗在游记中也曾记述这令人新奇而又敏感的纸币，具有全国统一发行通行的梦幻般的点金术，既方便了民间，又改善了国家收支，“获有超过全世界一切宝藏的财货之方法⁽¹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