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吕·一枝花］不伏老(节选)

［南吕·一枝花］^①不伏老^②(节选)

关汉卿

关汉卿(约1265—1307)，号己斋叟，大都(今北京)人，约生于金末，卒于元大德时或稍后。他不仅是杂剧的文学奠基者，而且“躬践排场，面敷粉墨，以为我家生活，偶俳优而不辞”，于杂剧艺术有丰富的实践经验，成为剧坛领袖。有杂剧六十余种，现存《窦娥冤》《救风尘》《望江亭》《单刀会》等十几种。作品结构严谨完整，矛盾强烈集中，人物生动鲜明，语言精练，质朴、本色，风格雄肆。所作散曲现存套曲十余套，小令五十余首。后人将关汉卿与马致远、郑光祖、白朴并称“元曲四大家”。

［尾］^③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④。恁子弟每^⑤，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⑥。我玩的是梁园月^⑦，饮的是东京酒^⑧，赏的是洛阳花^⑨，攀的是章台柳^⑩。我也会围棋，会蹴踘^⑪，会打围^⑫，会插科^⑬，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⑭，会吟诗，会双陆^⑮。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⑯，尚兀自不肯休^⑰！则除是阎王亲自唤^⑱，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天哪，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⑲！

【注　释】

①［南吕·一枝花］：南吕，宫调名;一枝花，曲调名。宫调的作用，在于限定乐器管色的高低(相当于西洋音乐中的十二调)，曲中所言宫调，即限定某曲用某管色之意。曲调分属各宫调，有些曲调虽调名相同，但属不同宫调，则为不同的曲调。

②不伏老：即本套曲的题意。

③［尾］：这一套曲由［一枝花］、［梁州第七］、［隔尾］、［尾］四支曲子组成，此为最后一曲。

④铜豌豆，原是青楼勾栏中对老狎客的昵称，这里用来自喻性格坚强。

⑤恁(nèn)：那。子弟每：即子弟们，元代勾栏中所说“子弟”一般指嫖客。

⑥锦套头：用锦缎制成的套头，这里用来比喻妓院。

⑦梁园：汉代梁孝王好营宫室苑囿，曾于大梁(今河南开封)筑兔园以养宾客，后世称梁园，为著名游乐处所。

⑧东京：开封。

⑨)洛阳花：指牡丹，洛阳牡丹为天下之最。

⑩章台柳：指妓女。章台本为汉代长安章台下街名，唐诗人韩翃与妓女柳氏订下婚约，因到别处做官，将柳氏置于长安。三年后，思念柳氏而作《章台柳》一诗：“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后柳为番将所得，又被侠义之士劫还韩翃。事见唐人传奇《柳氏传》，载《太平广记》。

⑪蹴踘(cùjū)：中国古代的一种足球运动。

⑫打围：打猎时的合围，后泛指打猎。

⑬插科：元杂剧演出时常穿插的滑稽表演，常与幽默风趣语言的“打诨”并称。

⑭咽作：情况不详，可能与表演有关。

⑮双陆：一种赌博。

⑯歹症候：坏毛病，不良习气。

⑰兀自：还是、尚且、犹自的意思。

⑱则除是：只除非，除非是。

⑲烟花路儿：指妓院所在地方。

【名句集录】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杂剧《张孔同智勘魔合罗》)

东洋海洗不尽脸上羞，西华人遮不了身边丑。(杂剧《杜蕊娘智赏金线池》)

【评议集录】

生而倜傥，博学能文，滑稽多智，蕴藉风流，为一时之冠。(熊自德《析津志》)

驱梨园领袖，总编修帅首，捻杂剧班头。(贾仲明《续录鬼簿》)

【问题思考】

1.本文语言通俗浅显，字字本色，与诗词语言的典雅不同，不加涂饰，可说是“耳根听熟之语，舌头掉惯之文”。试与诗词作品比较，体会本文语言表达方式上的特点。

2.这套曲子用了一些与妓院、狎客有关的词语，容易带来消极影响。但只要结合特定的历史环境认真分析，就绝不会以此否定作品的审美价值。请说说你对作品主题思想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