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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错论贵粟疏

时间:2022-10-2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凡米石五千,人相食,死者过半。夫珠玉金银,意在重粟,却从金玉折入,大有波致。其为物轻微易藏,在于把握,可以周海内而亡饥寒之患。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服役,谓服公家之役。当其有者半贾同价。欲民务农,在于贵粟。贵粟之道,在于使民以粟为赏罚。贵粟中,又剔出三项。谓免其为卒者三人。此当日现行事例。

晁错论贵粟疏

《汉书》

【题解】

《汉书·食货志》:汉兴,接秦之敝,诸侯并起,民失作业而大饥馑。凡米石五千,人相食,死者过半。高祖乃令民得卖子,就食蜀、汉。天下既定,民亡盖臧,自天子不能具醇驷,而将相或乘牛车。上于是约法省禁,轻田租,十五而税一,量吏禄,度官用,以赋于民。而山川、园池、市肆租税之人,自天子以至封君汤沐邑,皆各为私奉养,不领于天子之经费。漕转关东粟以给中都官,岁不过数十万石。孝惠、高后之间,衣食滋殖。文帝即位,躬修俭节,思安百姓。时民近战国,皆背本趋末。贾谊说上曰……于是上感谊言,始开籍田,躬耕以劝百姓。晁错复说上曰:(本文略)。于是文帝从错之言,令民入粟边,六百石爵上造,稍增至四千石为五大夫,万二千石为大庶长,各以多少级数有差。

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寺之,织而衣去声之也,为去声开其资财之道也。此句是一篇主意。故尧、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国无捐瘠者,捐,相弃也。瘠,瘦病也。以畜积多而备先具也。圣王为民开资财之道,故有备无患。今海内为一,土地人民之众不避禹、汤,避,让也。加以亡天灾数年之水早,而畜积未及者,何也?地有余利,民有余力,说出实病。生谷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也,故地有余利。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故民有余力。○后世不能开资财之道,故患在无备。○以圣王形当时,谓当时畜积未及,弊在不农。下因言不农之害。民贫,则奸邪生。贫生于不足,不足生于不农,逆写不农之害。不农则不地著丈入声,○安土谓之地著。不地著则离乡轻家,民如鸟兽,谓轻去其乡。虽有高城深池,严法重刑,犹不能禁也。顺写不农之害。

夫寒之于衣,不待轻暖;饥之于食,不待甘旨;饥寒至身,不顾廉耻。申言“民贫则奸邪生”数句。人情,一日不再食则饥,终岁不制衣则寒。夫腹饥不得食,肤寒不得衣,虽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申言“不农则不地著”数句。明主知其然也,捷转。故务民于农桑,所谓“开其资财之道”者以此。薄赋敛,广畜积,以实仓廪,备水旱,承“务民农桑”说。故民可得而有也。应“安能有其民”句。

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趋利如水走下,四方无择也。三句承上起下。夫珠玉金银,意在重粟,却从金玉折入,大有波致。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众贵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为物轻微易藏,在于把握,可以周海内而亡饥寒之患。此令臣轻背其主,而民易去其乡,盗贼有所劝,亡逃者得轻资也。最便处,却是害处。粟米布帛,生于地,长于时,聚于力,非可一日成也。数石之重,中人弗胜升,不为奸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饥寒至。最不便处,却是利处。是故明君贵五谷而贱金玉。一句点出正意。

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服役,谓服公家之役。其能耕者不过百亩,二句言民之力有尽。百亩之收不过百石。二句言民之财有尽。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伐薪樵,樵,亦薪也。治官府,给徭役;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暑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无日休息;承“服役”“能耕”三句。言勤于作事之苦。又私自送往迎来,吊死问疾,养孤长幼在其中。承“百亩之收”一句。言勤于应用之苦。勤苦如此,尚复被水旱之灾,急政暴虐,赋敛不时,朝令而暮改。水旱频仍,赋敛愈急,平常勤苦之中,又有意外之勤苦。当其有者半贾同价。而卖,亡者取倍称之息,有谷者,贱卖以应急用;无谷者,称贷于人而听取加倍之息。于是有卖田宅、鬻子孙以偿债者矣。细陈田家辛苦颠连之状,如在目前。下复将商贾相形一番,情事愈透。而商贾转接轻妙。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操其奇赢,日游都市,赢,获利也。乘上之急,所卖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采,食必粱肉,亡农夫之苦,有阡陌之得。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过吏势,以利相倾,千里游敖同遨,冠盖相望,乘坚策肥,坚,好车。肥,好马。履丝曳异缟。极写商人之逸乐,句句与农人之勤苦相反。此商人所以兼并农人,农人所以流亡者也。总收一笔,以见当尊农贱商意。今法律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农夫已贫贱矣。故俗之所贵,主之所贱也;商。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农。上下相反,好恶乘迕,误。而欲国富法立,不可得也。弃本逐末,法律皆为具文,可为三叹。

方今之务,莫若使民务农而已矣。欲民务农,在于贵粟。贵粟之道,在于使民以粟为赏罚。正意作三层跌出。今募天下入粟县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如此,富人有爵,农民有钱,粟有所渫屑。○渫,散也。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余者也。一折更醒。取于有余,以供上用,则贫民之赋可损,所谓损有余、补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入粟、拜爵、除罪,固非正论,然实一时备荒良策。顺于民心,所补者三:一曰主用足,二曰民赋少,三曰劝农功。贵粟中,又剔出三项。今令民有车骑马一匹者,复卒三人。车骑马,可以备车骑之马也。复,免也。谓免其为卒者三人。此当日现行事例。车骑者,天下武备也,故为复卒。既有武备,尤赖粟以为守,起下文。神农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汤池百步,带甲百万,而亡粟,弗能守也。”以是观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务。见粟之当重如此。令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乃复一人耳,五大夫,五等之爵也。言入粟多而复卒少。此其与骑马之功相去远矣。与纳马少而复卒多者,相去甚远。○此正见以粟为赏罚,最是良法。爵者,上之所擅,出于口而无穷。粟者,民之所种,生于地而不乏。所以为法之良。夫得高爵与免罪,人之所甚欲也。应上“顺于民心”句。使天下人入粟于边,以受爵免罪,不过三岁,塞下之粟必多矣。结出贵粟正旨。

圣明的帝王在位,百姓就不会挨饿受冻,这并不是帝王能够种粮食给他们吃,织布给他们穿,而是能够给他们开辟物资财富的途径。所以唐尧、夏禹遭到九年的大水灾商汤遭到七年的大旱灾,可是全国没有被遗弃和饿得瘦弱不堪的人,因为粮食积蓄得多而且准备工作早已做好了。现在全国已经统一,土地的辽阔、人民的众多,也不下于夏禹、商汤之时,加上没有接连几年的水、旱天灾,可是积蓄却赶不上他们那时候,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土地没有充分利用,百姓的潜力没有全部发挥,生产粮食的土地没有全部开垦,山林川泽的资源没有全部开发,四处游荡、不劳而食的人没有全部回来参加农业生产。百姓生活贫困,坏人坏事就会产生。贫穷产生于物资不足,物资不足就不利于发展农业,不发展农业,百姓就不能在农村定居,不能定居就会轻易地离开家乡。人像鸟兽一样到处谋生,即使有很高的城墙、很深的护城河,严厉的法令、严峻的刑罚,还是禁止不了的。

人在寒冷的时候,对于衣服的要求,不会等到有又轻又暖的贵重衣服才穿;在饥饿的时候,对于食物的要求,不会等到有美味的食物才吃;饥寒临到身上,就顾不上廉耻。人的常情是一天不吃两顿饭就饿,整年不做衣服就冷。肚子饿没有吃的,身上冷没有穿的,即使慈爱的母亲也不能保护她的儿子,君主又怎么能够保有他的百姓呢?贤明的君主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使人民致力于农桑,减轻田赋捐税,多积粮食,用来充实仓库,以防备水旱天灾,因此贤明的君主就能够拥有百姓了。

百姓在于君主如何统治,他们追求利益就像水往低处流一样,东西南北是不加选择的。珠玉金银,饿了不能吃,冷了不能穿,但是大家宝贵它,是因为君主要用它的原故。珠玉金银这些东西又轻又小,容易收藏,放在手掌里,可以走遍全国,而没有饥寒的担忧。这样就使得臣下轻易背弃他的君主,百姓容易离开他的家乡,盗贼等得到鼓励,逃亡的人得到轻便的资财。米粟布帛等生在地里,成长在一定的季节里,收获要用人力,不是一天就能办到的。几石重的粮食,中等气力的人拿不动,不是坏人所随便能利用的,可是一天没有它,饥寒就要出现。因此贤明的君主重视五谷而轻视金玉。

现在五口之家的农民,其中替国家服役的不少于两人,他们能够种的田,不超过一百亩。一百亩的收获,不超过一百石。他们春耕、夏耘、秋收、冬藏,采伐薪柴,修理官府,应付公差。春天不能避风尘,夏天不能避暑热,秋天不能避阴雨,冬天不能避寒冻,四季里没有一天休息。还有私人交际往来,吊祭死者,慰问病人,养育孤儿幼童等等。这样辛苦,还要遭到水早等灾害,紧急征收的赋税,凶狠的聚敛,征收赋税又不按生产季节,早上发的命令,晚上就改变。那些有粮食的人,就只好半价贱卖,没有粮食的人,只得向人借贷,而付加倍的利息。于是就发生出卖田宅、出卖子孙去还债的事了。可是那些商人,大的囤积货物,取得加倍利润;小的开设店铺,贩卖货物,牟取暴利;整天在都市里转游,趁着官府的急需,出卖时必定加倍抬高价格。所以他们男人不耕种,女人不养蚕织布,穿的一定是华丽的衣裳,吃的一定是上等的米肉;没有农民的辛苦,却坐享田地的收获。他们凭着富有,结交王侯,力量超过官府的势力;凭着财富,相互竞争,到千里外去游玩,一路上高冠大盖,彼此相望,前后不绝;乘着坚固的车,骑着肥壮的马,穿着丝鞋子,披着绸衣服。这就是商人吞并农民,农民四处流亡的缘故。

现在的法律轻视商人,可是商人已经富贵了;重视农民,可是农民已经贫贱了。所以世俗所重视的,就是君主所轻视的;官吏所看轻的,就是法律所尊重的。上面和下面相反,喜好和厌恶相违背,却希望国家富强起来,法制建立起来,是做不到的。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一件比得上使人民从事农业生产重要的了。要百姓从事农业,在于重视粮食。重视粮食的方法,在于使百姓可以用粮食来求得奖赏和免除惩罚。如果向全国广泛征求,凡缴纳粮食给官府的,可以得到封爵,可以免罪。这样,有钱人就有官爵,农民就有钱,粮食就有可能分散出来。那些能够交粮食得到封爵的,都是吃用有余的人。从有余粮的人那里取得多余的粮食,来供给朝廷的需要,那么贫民的赋税可以减轻,所谓减少有多余的,补充不够的,这个法令一出,人民就会得到好处。顺从民心,有三个好处:一是君主的财用充足,二是百姓的赋税减少,三是鼓励了农业生产。现行法令是百姓出车骑马一匹的,可以免除三个人的兵役。车骑是国家的武备,所以给他们免除兵役。神农教导说:“有七八丈高的石头城墙,有百步宽的像贮满沸汤的护城河,有百万军队,但是没有粮食,也是守不住的。”从这里看,粮食是国君极有用的东西,也是治理国家的最根本的东西。让百姓交纳粮食接受封爵,到五大夫以上的官爵,才只免除一个人的劳役,这出粮食同出车骑马的功劳差得远了。封爵是主上所专有的,只要开口说说而没有穷尽;粮食是百姓种的,生在地上也不会缺少。得到高的爵位和免除罪刑,是人们所最希望的。假使全国人民都交纳粮食,用到边塞,以换取官爵、免除罪罚,不超过三年,边地的粮食一定会多起来了。

【末评】

此篇大意只在入粟于边以富强其国,故必使民务农,务农在贵粟,贵粟在以粟为赏罚。一意相承,似开后世卖鬻之渐。然错为足边储计,因发此论,固非泛谈。

【汇评】

林云铭《古文析义》:农事为国本,而使民务农,自是确论。且叙五谷金玉贵贱及农商苦乐处,无不曲尽。但为粟贱病农,欲使有所散,是矣。而以粟拜爵、赎罪,究竟为富商之利,何益于农徒?轻名器,废法律,佐国有限,害治无穷。故《禹贡》言风俗败坏,皆起于犯法者赎罪,入谷者补吏,此则其计所不及也。

浦起龙《古文眉诠》:与贾疏同时上,意亦略同,而此更画出滋粟之方,在于自上贵之。上以权与粟,则粟贵;上以权予金钱,则粟轻。入粟一议,本计在于抑末,中间将珠玉对勘,正欲去其积重之势,以归权于粟也。后世边储事例,由此而兴,君子病之。至夫事例开而仍用银钱折色,益失其初指矣。字字透肌刻骨,而布局却字字摆开,苏家的乳在此。

过珙《详订古文评注全集》:是一篇布帛菽粟文字,不蹈奇险,不立格局,自有照应起伏,而绝无照应起伏之迹。意思详尽,气势优畅,是汉文中不可多得者。

唐介轩《古文翼》:极言五谷当贵,金玉当贱,反复曲折,意致淋漓。特后以粟为赏罚一策,似可权宜济时,未免开后世卖官鬻爵之渐。汉儒本领,终逊帝王之佐,所以文景之治,难语唐、虞三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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