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记者的职业素养

第十三章　电视记者的职业素养

完美直播的假象^[1]

今天做直播，遇到一个难以选择的情况，A.画面质量不好，但是确确实实是及时直播信号。B.画面质量很好，但是所谓的直播信号，却是延迟了30秒的。需要在一两分钟内做出选择，到底是用A还是B，结果我们选择了A，因为我们不想欺骗观众，如果是直播，只要是人为的延迟，而不是因为技术原因的话，就属于欺骗行为。

只是这样的决定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即使在我们公司内部，也产生了激烈的争论。因为同一时间，把我们的画面和另外一家内地大台的直播画面比较的话，我们的质量明显要差很多，而很多人并不在意画面是否延迟，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直播，他们觉得，观众也不会在意的，观众不会在意谁快谁慢，谁真谁假，观众只想看到好看的画面。

领导没有批评任何一方，只是说谁都有道理，听得出来他们也很矛盾。相信他们也有压力，因为画面一播出，就会有很多的反馈，相信里面很多很重要的人，确实没有看到时间播出的区别，或者说，这个问题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但是我觉得，这个问题真的很重要。因为身为媒体，如果做这种弄虚作假的事情，从道理上实在说不过去。这样做，对观众不公平，对其他媒体也不公平。

不是每一家电视台都有能力做直播的，因为这需要资源，需要钱，需要人手。资源越多，画面越丰富，因为可以使用的东西多了，金钱充裕，你可以租卫星，差不多1000美元10分钟，让记者在现场解说连线，人手多，你可以在不同的地点安排直播点，当然还需要专业的人手，这样做直播的时候，播出事故的出现概率就会减低。能够做直播，当然在同时间显示媒体的实力。做过直播的人都知道，正是因为直播，不可能是完美的，也正是因为直播，出现一些小问题大家也是觉得可以接受的。

但是，如果是为了安全播出而延迟的播出，但是却对观众说这是直播，对于真正做直播的同行来说，就不公平了，因为真正直播是没有时间修正错误的。对于观众来说，应该是同步展现现场，如果延迟，观众看到的是现场，但不是正在发生的事情，如果不向观众说明，当然观众不会知道，只是如果观众能够比较的话，就会觉得奇怪，同一个场景，为何会出现时间差别。

这是一个新闻伦理的问题。其实电视媒体这样做的并不少。最早发现这样的情况，是我自己还在台湾媒体工作的时候，有一天发现，原来来自美国的电话连线，就是打给了楼下不出镜的同事而已。神舟五号飞船升空，如果不是因为不能进入现场的香港媒体用自己带在身边的设备拍摄到升空后的烟雾，我不会知道看到的现场直播的飞船升空，是延迟了10秒左右播出的。大家兴奋的心情在媒体的操控下一起晚了10秒，倒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不过我自己也做过这样的事情，为了节省开支，几年前流行记者做假连线的事情。所谓假连线，就是假装在现场和主播聊天，但是其实是事先录好传回去的。这样做的好处，第一，省钱，因为如果是真的，10分钟的卫星也就是说几句话而已，这样的话，只占用两分钟的卫星时间，其他的时间可以传送别的东西。第二，省力，做直播是精神高度紧张的事情，这样做，大把时间处理，当然心情轻松，满满的，大家都何乐而不为。而我还被表扬过，因为做假做得很逼真。

不过这样做始终让我很心虚，特别是遇到别人刚刚看完直播，转头看到我坐在一边，都会奇怪，我怎么如此分身有术。现在，我觉得这是很错的行为，讲出来，也是希望能够有更多的人看着我们，逼着我们改正。

不过我今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何身为媒体人已经对于造假行为无动于衷了，不管是假连线，还是延迟的所谓的直播，已经变成我们司空见惯的事情。我们之所以如此不在乎，是因为话语权在我们手里面，如果我们不说，观众不会知道自己被我们欺骗了。我们之所以如此不在乎，是我们太在乎收视率，还有一些表面的东西，忘记了做新闻最基本的东西，就是真实。今天憋了一天，我也知道一些同行不会认同我的想法，但是毕竟我还是代表了一些媒体人的想法。我还是觉得，身为媒体人，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更要为观众负责。新闻，毕竟不是表演，不是做SHOW。

闾丘露薇的这篇博客文章对“完美直播”的思考，体现了一个电视新闻记者的良好职业素养和职业精神，那就是追求“真实”。从这篇文章我们可以看出，电视记者的职业素养，电视记者追求真实的职业精神，其实渗透在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