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语言与听觉语言的组合

三、视觉语言与听觉语言的组合

我们在本书的前面谈到，电视新闻画面是一种信息。图像画面在传达信息时又具有很大的局限性，是一个“具体确切”与“抽象模糊”并重的混合体。它一方面表现为画面表达的内容是具体可视、直观可感的图像信息，另一方面具有信息的不确定性。一般来说，电视观众看到电视画面，就能大致明白电视新闻的画面内容，并且能够用自己的语言复述和表达出来。电视作为一种传播方式，说到底，是通过图像语言与声音语言的有机组合来传播新闻信息的。

电视新闻报道文本的写作，是把内含在图像画面的新闻信息与记者听到的、看到的新闻事实和由此想到的问题，按照一定的规则组合在一起，使之成为一个有机的报道整体。但围绕声画组合，有“画面为主”、“声音为主”和“双主体”三种不同的声画“组合说”。

1.画面为主论

“画面为主论”，从人的视觉出发，认为在电视新闻传播中，声音与画面的关系是以画面为主、声音(报道词)为辅，把电视新闻报道词视为对画面的补充。

我们认为，“画面为主论”夸大了画面的作用和优势，忽视了画面在信息传播上存在不确定性的基本属性，即:画面信息的二重性、浅显性、表象性，难以反映事物的内在关系。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在叙事功能上，画面具有信息的单一性和不完整性

画面具有一定的叙事功能，但这种叙事又具有内容的单一性和信息的不完整性。电视新闻画面是由一个一个景别构成的视觉传播。所谓景别，是指电视新闻画面中表现出视域的大小和范围。景别直接体现为景物在画面中空间范围的大小和被摄主体在画面中所占面积的大小。由于景别在画面中规定了撷取景物的范围，受众只能在这个视域范围内获取信息。这就是说，一个景别只能反映这个景别内的事物，而不能完整地反映一个事物，使得画面具有信息的单一性。

再看画面叙事的不完整性。生活是丰富多彩和多棱面的，新闻现场也是多侧面、多层面、多视角的，而拍摄始终只能从某一机位、某一侧面、某一层面来获取事实影像，这样形成了画面内容的单一性。加上取景范围的局限性，画面图像无法全面、完整地反映事实的本身。

(2)在信息传播上，画面具有信息的片断性和不连贯性

摄制电视新闻画面不是简单地“复制”事实，也不可能是从事件酝酿开始到事件发生发展的全过程的摄制，而只能是对事件进行有选择的拍摄。所谓记录的片断性，是指电视新闻画面无法拍摄事件的全过程，而只能是有选择地对正在发生的事实进行“片断式”撷取记录，使得许多本属于事实本身的一部分事实被排除在事实之外。这样，它一方面加剧了画面信息的不完整，另一方面也带来了画面信息的不连贯。

(3)在信息表义上，画面具有事物的具象性和表象性

图像的具象性，是指“画面的内容是具体的和可视可感事实的物质形象”。画面虽然能够直接、客观、形象地反映事物事件，但画面显现的内容只是事物外化的一种“形似”，而不一定是事物的本质。换句话说，画面的真实只是事物的一种表面真实，而新闻真实是要求表面真实与本质真实、宏观真实与细节真实的统一。例如，面色红润，既可能是人健康的一种反映，也可能是高血压等其他病症的反映。这就是说，画面图像作为一种事物具象，难以反映事物的本质真实和其内含的复杂关系。

(4)在揭示主题上，画面难以表现抽象的事物和复杂的关系

一般而言，画面图像长于反映具体的、动态的、进行中的事实，而难以传播抽象的、概念的、无形的、本质的、过去的、经验的和非事件的事实。^[20]比如，2010年8月，我国甘肃省舟曲县发生特大泥石流。我们通过电视画面看到，因白龙江泥石流阻塞造成堰塞湖，舟曲县城处在一片汪洋之中。但我们若想了解泥石流的成因、泥石流的危害，以及舟曲为什么发生泥石流，等等，画面图像则是无能为力的，必须借助文字语言和人声语言，才能回答这些问题。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画面在传播上的确存在图像语言的二重性和信息的局限性。

2.声音为主论

“声音为主论”，从人的听觉出发，认为报道词本身就是一篇完整的新闻稿件。报道词在电视新闻中起着传递新闻信息的主要作用，是电视新闻报道的主要方面，而画面的作用只是“证实”报道词的事实，画面服从报道词。“无论国内国外，其新闻内容都是由播音或播音+记者的现场采访构成完整的文字播音稿”^[21]。还有人以广播转播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为例，电视新闻是“闭上眼睛也能懂的新闻”为由，因而得出了报道词是一种“独立完整的新闻稿”的结论。

简言之，“声音为主论”认为，电视新闻声音与画面的关系，是“声音叙事”、“画面证实”的声画组合。我们认为，“声音为主”，夸大了文字语言的作用，弱化了图像语言的特点，同样具有很大的片面性，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报道词具有信息的主观性

任何新闻报道都是客观事实与主观认识相结合的一种产物，是写作者对客观事实的主观解读。这样会或多或少地打上写作者观察事实、理解事实、选取事实的烙印，而并不完全是事实的本身或事实的全部。画面呈现给受众的是现实的、可见可感的事物和现场的环境景象。

用图像画面来叙说事物的细致、精彩、准确、生动程度是任何文字语言、声音语言所无法比拟的。例如，2008年9月27日下午4时43分，我国宇航员翟志刚身穿宇航服、手持我国国旗在太空行走，并在遥远的太空“向全国人民、全世界人民问好”的情景，对于观众来说，翟志刚缓缓走出“神七”飞船、摇动着国旗以及在太空行走等动作、姿态，都是具体的、可视可感的形象。观众此时通过画面看到翟志刚身旁的物象是“神七”飞船，翟志刚身后的背景是茫茫的太空，远处还显现出一轮阳光，给人以无限的遐想和伟大的民族自豪感。

(2)报道词具有信息的单一性

新闻报道由于受到体裁和篇幅的限制，只能是紧扣和突出主要信息、弱化次要信息、省略微量信息的写作。换言之，现场有许多精彩的次要信息、微量信息，特别是有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现场场景信息和声音信息，是无法纳入到报道词的写作中的。

(3)报道词具有叙事的抽象性

报道词给受众提供的信息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抽象的信息。从传播效果来说，具体的、形象的事物往往易于被受众所接受，而抽象的、概念的事物则很难感染受众和打动受众。此外，报道词在表现人的情感叙事时，也是一个弱项。正如普列汉诺夫所说:“既表现人们的情感，也表现人们的思想，但是并非抽象地表现，而是用生动的形象来表现。”^[22]

(4)报道词具有叙事的间接性

如前所述，图像是一种直观的形象，人们对于画面呈现信息的理解是直接的，而对文字和声音提供的信息的理解却是间接的，人们只能通过感悟和想象的方式去理解文字语言和声音语言提供的信息内涵。由于电视新闻报道是一种线性的传播方式，即当人们还未来得及回味、消化和理解，“此则新闻”就很快被“下则新闻”所取代。

3.双主体论

“双主体”论认为，报道词与画面同为电视新闻的主体，二者之间不存在“谁主谁次”和“谁为谁服务”的问题，而是平起平坐、相互配合、共同构建电视新闻的叙事语言。

我们认为，“双主体”论比较客观地反映了电视新闻画面与声音的关系，但在提法上值得商榷。这是因为:有主就有辅、有主就有次。“双主体”论一方面比较客观地揭示了画面与声音的关系，另一方面又回到了电视新闻叙事语言“谁主谁次”和“谁为谁服务”的命题上。

4.同生共构

我们在“双主体”论的基础上，把画面与声音的关系确定为“同生共构”。我们认为，画面(包括幻灯片字幕和叠加在画面上的文字)与声音(包括报道词和为播音员的导播声)，如同人的眼睛与耳朵，各有各的功能，是电视新闻节目得以传播的两个方面，二者之间既不能分割，也不能或缺，更不能替代。

画面与声音是电视新闻节目同生共构、共同繁荣的信息整体。

(1)同生

看与听，是人与生俱来的一个整体，二者之间既不能分割，也不存在“以谁为主”的问题，而是各有各的功能，也存在各自的不足。人的“眼睛像一架精密的自动摄像机，随时随地摄取瞬息万变的生活场景”，“据科学家分析，贮存在人脑的信息中，百分之六十以上来自视觉”^[23]，但“人的视觉无法代替听觉的作用。缺少听觉的感受是不健全的感受，不能准确地反映事物的本来面貌，同样也可能得出‘盲人摸象’的结论”^[24]。本质上，看与听是一种同生、互补的关系，不存在谁“主”谁“辅”的问题。

(2)共构

画面与声音，由于有着各自的特点与不足，需要扬长避短，取长补短，共同构建电视新闻叙事语言。纵观中外电视新闻传播，无论是消息类报道的新闻报道词，还是现场报道的现场解说或是采访同期声、现场实况声以及纪实性新闻节目中的画外音、音乐等声音在电视新闻节目中都占有相当的比重。试想，若是人为地弱化画面或声音，其传播效果必然就会大打折扣，甚至会导致受众看不懂、看不明白。

(3)共同繁荣

画面与声音作为语言的双重表达，“各扬其长、互补其短”，共同构建电视新闻节目叙事语言，满足受众既看又听的信息需求，显示出独一无二的传播强势和传播优势，跻身为现代社会的主流媒体的行列。

画面与声音，都具有叙事的功能，是同等重要、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二者的关系是互为条件、相互补充，不存在谁为主、谁为辅的问题，只有怎样组合和有机整合的问题。有机整合的要义是根据电视新闻节目的需要和内在规律，“扬其长、避其短”，灵活运用，才能实现两种信息语言的完美结合。同时，正是电视这种有“声”有“色”的信息传播，满足了人类既“看”又“听”的信息需求，显示出独一无二的传播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