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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念整合机制及其示例

时间:2022-04-0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Fauconnier Gilles& Mark Turner等学者提出的概念整合理论,将结构看做一个“完形”,强调“整体大于部分之和”,是对长期以来科学研究中“分析”的一种反思,已成为当代科学研究的主流倾向,概念整合理论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在语言学研究中的体现。

Fauconnier Gilles& Mark Turner(1998)等学者提出的概念整合理论,将结构看做一个“完形”,强调“整体大于部分之和”,是对长期以来科学研究中“分析”的一种反思,已成为当代科学研究的主流倾向,概念整合理论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在语言学研究中的体现。

(一)概念整合机制

所谓概念整合(conceptual blending)指的是对两个来自不同认知域的概念有选择地提取部分意义整合起来进而形成一个复合概念结构的过程。概念整合是一种极为普遍的认知过程,在自然语言的意义建构过程中具有重要的作用,事实上语言的意义不是通过组合而是通过整合获得的(沈家煊2006)。概念整合理论认为,语言成分的整合效应依赖于两个因素:一个是整合的“框架”,比如各类句式是一种句法框架,论元结构是一种语义框架,节律模式是一种韵律框架;另一个是输入的“元素”,即参与整合的语言成分。在“框架”的作用下“元素”产生整合效应,浮现新的意义(emergent meaning)。

张云秋、王馥芳(2003)指出:概念整合理论考察了概念整合过程的多方面条件及途径,但忽略了一个重要特征,那就是作为整合要素的单词是以义项为单位的,因而具有层级性。如果两个概念在其本义或基本义基础上进行整合,是一种相对低级的整合;如果两个概念在其引申义(包括隐喻义或转喻义)基础上进行整合,是一种相对高级的整合。笔者认为这个思路是值得重视的,在一定程度上也符合语言的事实。但是整合度高低的层级确认不能仅仅依据成分意义的分析,而要有句法表现的佐证,即以整合单位在同类句法表现上的差异来鉴定内部成员的整合度高低及其层级分布。

(二)概念整合示例

基于这样的思路,笔者(2007)曾对现代汉语中部分述宾两字组的整合度高低及其层级分布做过描写和分析,在此作为示例。之所以选择述宾两字组,是因为在汉语各种类型的两字组中,述宾是最值得关注的类型,这不但因为述宾结构本身的重要性,还在于它总是与偏正(定中)纠缠在一起,或者存在转化可能,或者构成多义形式。事实表明,述宾两字组内部成员的整合度高低及其层级分布在很大程度上与功能标记“的”的隐现及位置分布、语用功能有关,因此这应该是比较有效的句法“试剂”。鉴于汉语述宾两字组的内部情况非常复杂,为了保证研究的有效性,我们采用“以点带面”的策略,即限定研究对象,选择具有典型性的“样本”进行考察。具体做法是首先参照北京语言学院《常用字和常用词》的统计资料,在使用频率最高的1 000个词里选择部分动词作为考察样本。选择依据:(1)能带受事成分的二价动词(排除一价动词如“走、哭、睡、死”等)。(2)原型性特征较强的动作动词(排除趋向动词如“来、去”等,心理动词如“爱、恨”等,泛义动词如“打、做”等,抽象动词如“治、抗”等)。(3)与单音节成分搭配成述宾关系的能力较强的动词(排除了相对搭配能力较弱的动词如“钻、磨”等)。(4)语义相近的词选择有代表性的(如选了“看”就排除“见”、选了“讲”就排除“谈”)。经过筛选我们得到如下25个动词:

说、看、吃、写、听、拉、讲、唱、画、买、挂、读、吹、卖、挖、洗、杀、提、摸、喝、烧、挑、摆、盖、插

然后再从《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中查找上述动词构成的双音节述宾形式,包括列举的复合词条,也包括释义中列举的搭配实例,共得到近400个样例,作为考察对象。我们相信通过对这些样例的考察、分析和判定,能在相当程度上反映出述宾两字组整合度高低及其层级分布的基本面貌。考察结果表明:述宾两字组的整合度高低可以分为四个等级:A级(低整合度);B级(次低整合度);C级(次高整合度);D级(高整合度)。具体描写如下:

A级:低整合度

这一等级的述宾两字组类似于自由的述宾短语组合,两个组成成分都是自由语素,即能独立成词的单音节动词和名词。动词和名词都具有很强的原型性,从认知角度来看基本上属于基本层次范畴,它们是在各自的本意或基本义的基础上的整合,因此整合度较低,整体意义基本上等同于两个组成成分意义的相加。

这一类述宾两字组用“的”来鉴别,就是能通过名词提取手段,在中间插入“的”使之转化为偏正结构。比如“开”是二价动词,可构成述宾两字组“开车”,其中“车”是“开”的受事,其实从潜在的语义关系看还隐含着“开”的施事,如“他开车”。在“开车(述宾)”中间插入“的”变成“开的车(偏正)”,实际上是从中提取了受事成分充当了偏正结构的中心语,完整的表述是“(他)开的车”。在这个偏正结构中,“的”的功能是对提取出来的受事成分所指认知域的成员加以确认。经过名词提取构成的偏正结构可以在句法层面直接充当主语或宾语,如“他开的车是名牌的/我也喜欢他开的车”。同类实例如下:

说话→(他)说的话    看报→(他)看的报

吃鱼→(他)吃的鱼    写信→(他)写的信

听戏→(他)听的戏    拉货→(他)拉的货

讲课→(他)讲的课    唱歌→(他)唱的歌

画马→(他)画的马    买车→(他)买的车

读书→(他)读的书    卖菜→(他)卖的菜

挖坑→(他)挖的坑    洗碗→(他)洗的碗

杀鸡→(他)杀的鸡    提包→(他)提的包

喝酒→(他)喝的酒    挑水→(他)挑的水

整合度低意味着可分离性强,组合较为松散,句法表现潜力较大。最典型的特征是这类两字组可“有界化”,具体表现为动词前可加状态修饰语,动词后可加体标记或补语,名词前可加数量或指量修饰语,使动词和名词成为有界形式,并且可以变换为“把”字句。例如:

开开心心地吃了三顿饭/一口气吃下三碗饭/把饭都吃光了

认认真真地读了三天书/一连读完了三本书/把书读了又读

辛辛苦苦地拉了三趟煤/一天拉进来三车煤/把煤拉进了灶间

因此这类两字组具有一定的可类推性,比如:

看书/戏/报   吃肉/鱼/鸡   写信/书/诗

听课/歌/戏   拉菜/煤/货   画虾/花/鱼

买煤/菜/米   读书/报/信   卖瓜/水/鞋

洗菜/碗/车   杀鸡/牛/羊   喝水/茶/酒

值得指出的是,这类述宾两字组并不是典型的自由短语,由于受到双音节韵律框架的制约,极不自由,而且极易变异。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1)可组配性差。两字组形式要求两个成分都必须是单音节形式,这对动词来说问题不大,而名词多数已双音化,限制就大了。比如“挂”、“吹”、“摸”、“提”等,与双音节名词组配成述宾关系潜力很大,但与单音节组配却很少。(2)可凝固性强。两字组在双音节韵律框架中,意义容易趋向凝固,提高了整合度,失去了可“有界化”的特征。如“烧香(请客送礼)”、“挑刺(故意找麻烦)”是通过隐喻获得的;“吃饭(指进餐)”、“读书(指上学)”是通过转喻(自指)获得的;“提包(指手提包)”、“烧纸(烧给死者的钱)”是通过转喻(他指)获得的。总之,两个单音节一旦进入双音节这个敏感的整合框架,在整合度上就很容易趋向高端。因此,把这类组合归入“韵律词”范畴是有道理的。

B级:次低整合度

这一等级的述宾两字组的整合度比上述类型要高,因为它们已没有述宾短语的痕迹,我们通常已承认它们是“词”。从意义上分析,这类两字组中后边名词性成分的意义并没有改变,但前边动词的意义已不具有原型性。比如同样是“洗”,在A级的“洗菜”中它体现的是本义,指用水等去掉物体上的脏东西;在“洗牌”中它的意思引申了,指把牌参和整理以便再玩;在“洗钱”中它的意思进一步引申了,指通过某种不正当的手段改变名义、性质使非法得来的钱款成为合法收入。在这组例子中,“菜、牌、钱”的意义并没有改变,但“洗”的意义却已通过隐喻途径一步步抽象了,不再是本义了。再比如同样与“价”组配,在“讲价”中“讲”不是一般的讲,而是“讨论”,即所谓讨价还价;在“杀价”中“杀”并不指杀戮行为,而是“压低”价格;在“提价”中“提”也不表示人体动作,而是“抬高”价格。可见“价”还是指“价格”,而“讲、杀、提”却已不是本义,而是通过隐喻途径意义抽象了。我们认为,在述宾两字组的整合过程中,动词意义的引申、抽象是产生整合效应的根本动因;同时也正因为名词意义基本上没有发生变化,一半变了一半没变,所以整合度并不高。同类例子如下:

说(戏):(导演对演员)解说或示范(剧情)

吃(货):(商家)低价买进(某种商品)

看(病):(医生)观察、检查并确认(病情)

拉(客):(商家或小姐)招揽、招引(顾客)

唱(票):(选举结束后工作人员)大声念出(选票上所选的名字)

读(图):翻看、欣赏(图画类读本)

卖(艺):(在街头)表演(杂技、武术、曲艺等)以挣钱

插(队):(城市知青或干部)下放(到农村生产队)劳动、生活

这一类述宾两字组用“的”来鉴别,就是能在中间插入“的”构成一个不自由形式“V+N”,在“主语+(是)+状语+_______”的格式中,从时间、方位、工具、方式、身份等方面对动词所指认知域的成员加以确认。比如“进城”插入“的”成为“进的城”,是个不自由形式,但可以进入上述格式说成“他是早上八点进的城(确认时间)”、“他是从南门进的城(确认方位)”、“他是坐马车进的城(确认工具)”、“他是通过关系进的城(确认方式)”、“他是以特派员的身份进的城(确认身份)”等等。这类 格式也可以变换为特指疑问句形式,如“他是怎么进的城?”、“他什么时候进的城?”等等。同类例子如下:

(老王恳求隔壁大娘)说的媒。     (你们在哪里)看的相?

(这些小姐是在酒楼门口)拉的客。   (他们在天桥书场)听的书。

(他们是在五台山的寺庙里)吃的斋。  (张教授是前年去澳洲)讲的学。

(工作人员是在选举结束后)唱的票。  (她是用进口眉笔)画的眉。

(昨晚那个饭局谁)买的单?      (他从去年开始在市人大)挂的职。

(他们都是30岁的时候)提的干。    (她从小跟着师兄在酒楼)卖的艺。

(这家公司通过国外银行)洗的钱。   (大家用最原始的方式)摸的奖。

(他是通过关系才)盖的印。      (你们什么时候)烧的荒?

(你父亲哪年)插的队?        (工作人员是按定位图)摆的桌。

从上面的分析可见,这类述宾两字组后边的名词性成分已有粘着性,整合度有所提高,因此不能象A级述宾两字组那样进行“有界化”变换。但动名之间仍有一定的可分离性,相当于通常所说的“离合词”,因此可以在中间插入“的”。这种可分离性表现为动词性成分后边可以出现动量、时量补语或体标记,说明动词性成分还可以有限地“有界化”。比如“说过三趟媒、看过三回相、拉了三次客、听了三场书”。

实际上这类述宾两字组后边的名词性成分也是值得关注的,与A级所举例中的名词性成分(多数指具体事物)相比,B级所举例中的名词性成分显然在意义上更抽象,试比较:

A级:             B级:

话、报、鱼、信、戏、货     媒、相、客、书、斋、学

课、歌、马、车、书、菜     票、眉、单、职、干、艺

坑、碗、鸡、包、酒、水     钱、奖、印、荒、队、桌

同时我们发现上述B级所举例中的名词性成分有不少是粘着语素,一般不能单说。仔细考察又可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历时层面上的“整合”,即述宾短语经过双音化复合而成的动词,如“说媒、看相、听书、吃斋、讲学、画眉”等;另一种是共时层面上的“整合”,即述宾短语缩略而成的双音动词,如“买单(买付账单)、拉客(拉引客人)、挂职(挂靠职务)、提干(提拔干部)、洗钱(洗理黑钱)、烧荒(焚烧荒地)”等。看起来这两种情况好象很不一样,但从整合的实质来看并没有区别,都是双音节韵律框架整合的结果。这好比脚穿鞋:有的正合脚,穿上便成;有的脚大而鞋小,不得不“削足适履”。也正因为“穿鞋”的方式不一样,从整合的方式来看,前者多数属于“糅合”,后者多数属于“截搭”(参见沈家煊2006)。

C级:次高整合度

这一等级的述宾两字组的整合度更高一些,主要因为两个构成成分的意义已融为一体,表示新的单一概念,新概念产生“浮现意义”的一个明显特征就是“避实就虚”。从意义虚化的途径来看,主要涉及“整体隐喻”、“整体转喻”和“抽象融合”三种。比如“吃醋”,原指喝醋,肚里酸溜溜的,隐喻产生嫉妒情绪(多指男女关系),心里酸溜溜的,属于典型的“整体隐喻”。又比如“挂拍”,原指将球拍挂起来,现专指乒乓球、羽毛球、网球运动员结束运动生涯,不再参加正规的训练和比赛,属于典型的“整体转喻”。再比如“写生”,“写”的意义已高度抽象,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写,特指描画;“生”的意义也已高度抽象,表示某些天然的、未经加工的事物;两者整合表示学习绘画时对着实物或风景描画的行为,属于典型的“抽象融合”。下面是一些有代表性的实例:

整体隐喻:洗盘 烧香 挑刺 摸底 摆谱 插足 吃苦 吹风

整体转喻:吃素 拉稀 画押 插嘴 杀青 挂甲 卖座 买账

抽象融合:写生 卖乖 摆阔 提神 吃惊 讲和 听政 杀生

由于这一类述宾两字组内部整合程度很高,结合相当紧密,用“的”来鉴别,已不能插入中间。但由于整个组合还是谓词性的,“的”可以粘附于整个组合之后构成“的”字结构,转指行为或状态的主体。下面是一些有代表性的转换实例:

(看来某些庄家又在洗盘了)→洗盘的是某些庄家

(评委们好象都在故意挑刺)→挑刺的是评委们

(上级公司的人在厂里悄悄地摸底)→摸底的是上级公司的人

(那些当兵的又在吃苦了)→吃苦的是那些当兵的

(他奶奶一直吃素)→吃素的是他奶奶

(这个案子的主犯总算画押了)→画押的是这个案子的主犯

(那孩子老插嘴)→插嘴的是那孩子

韩国生活片很卖座)→卖座的是韩国生活片

画院的学生在写生)→写生的是画院的学生

(老王的女儿又在卖乖了)→卖乖的是老王的女儿

(那些小老板时常摆阔)→摆阔的是那些小老板

(外国专家都非常吃惊)→吃惊的是外国专家

这一类述宾两字组值得注意的倾向是,由于意义的高度整合及虚化,整体功能开始从行为向状态“漂移”。举个典型例子来分析,下面是“吃”构成的系列组合:

吃菜 吃肉 吃鱼 吃鸡 吃饭 吃斋 吃素 吃青 吃粮 吃醋 吃惊 吃亏 吃苦 吃力 吃香

上述“吃菜、吃肉、吃鱼、吃鸡”都属于A级,吃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到了“吃饭”,既可实指吃米饭,也可泛指进餐,意义开始虚化,于是就产生了“吃斋、吃素、吃青、吃粮”这些抽象的“吃”;到了“吃醋”,意义更虚,生理感觉转向了心理感觉,于是又产生了“吃惊、吃亏、吃苦、吃力、吃香”这些表现心理感受的组合。在整个“顺理成章”的整合过程中,整体功能从动词转向了形容词,如“很吃惊、很吃亏、很吃苦、很吃力、很吃香”。这种功能的“漂移”与意义的虚化是相呼应的,即动作性的退隐与状态性的凸显。然而无论是动词还是形容词,都属于谓词性成分,它们在“的”的鉴别中表现是相同的,因此从整合度的高低来看它们属于同一层级。

D级:高整合度

这一等级的述宾两字组的整合度最高,虽然内部两个构成成分之间还属于“述宾式”,但整体功能已转化为名词,从意义整合的途径来看,属于典型的“转指”。有的从行为动作转指行为动作的结果,比如“讲话”本是行为动作,转指记录下来的讲话内容(文本或录音、录像资料);有的从行为动作转指行为动作涉及的用具,比如“提篮”本指提篮子的行为动作,转指用手提的篮子。同类例子如下:

提包 提琴 提纲 挂图 挂钩 挂车

烧鸡 烧饼 烧纸 插图 插曲 插页

拉手 拉锯 拉面 盖碗 盖头 盖火

动词性成分转化为名词性成分,跨越了人类两个最基本的认知领域,因为行为动作是在时间范畴内演绎“前因后果”,个体物质是在空间范畴内占据“一席之地”,两者有本质区别。所以动词转化为名词,整合度是最高的,句法功能差异也是最大的。同样用“的”来鉴别,虽然它也能粘附于整个组合之后,但只能作为一般的修饰性成分,对中心语所指认知域的成员加以确认。比如:

提包的工艺 挂图的内容 烧鸡的味道

插图的色彩 拉手的形状 盖碗的历史

综上所述,我们用具有同一功能的“的”来鉴别述宾两字组的整合度高低,可以有效地揭示不同等级的两字组在形式上的特征。事实表明:整合度越低,可分离性越强,它们的句法表现就越充分;整合度越高,可分离性越差,句法表现就越薄弱。根据本文考察,从A级到D级句法表现差异呈现出如下的矩阵:与此相对应,述宾两字组的整体功能沿着如下的量标推移:动词→形容词→名词。如下图示:

值得注意的是,事实表明轻声现象集中出现在联合型和偏正型两字组(参见“附录3”),述宾两字组是不容易产生轻声现象的。但从上面的示例来看,整合度最高的D级都已经转化为名词,其中就出现了一些轻声词,如“烧饼、烧纸、拉手、盖头、盖火”。因此,轻声现象往往是高度整合的结果,这是一个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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