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平话”这个名称

1.1.5　关于“平话”这个名称

笔者认为，把“平话”当做与官话、粤语、吴语、闽语、赣语、湘语、客家话等立的命名，与汉语其他方言的命名习惯不合。

（1）方言的他称与自称一般不互相排斥。就粤语而言，广西南宁人往往称自己说的是白话，外人，尤其是语言研究者认为，南宁人说的是粤语，而大家都接受白话和粤语的称谓。但是，据笔者调查所闻，除南宁附近、灵川、阳朔、桂林市郊区的居民，以及扶绥的壮族、龙胜的瑶族（红瑶）认为自己所说的话是平话以外，其他地方的许多居民都不认为自己所说的话叫做“平话”。 钟山县县志办的同志指出，称当地的钟山话为“平话”，始于来钟山调查方言的老师之说，而钟山人向来称自己说的话为“本地话”、“土话”、“打土谈”。横县人称自己说的话为“客话”，宾阳称自己说的话为“宾阳话”，而排斥“平话”之称。

（2）对方言名称的诠释一般相对统一。以闽语观之，人们一般都认可其源于福建的说法。而对平话一词，则各有各的解释。南宁郊区主要有三说：“平话是宋朝从山东青州府白马县，跟随狄青到广西平定侬智高叛乱的人讲的话”；“我们讲的话比较平，不像广东话那么高”；“平话就是平民百姓讲的话”。桂北常见的说法有二：“平话即是平头百姓讲的话”；“平话就是平平常常的话，不是官话”。面对众说纷纭的诠释，独取一说罔顾他言，以“平话”概称广西各地诸多方言的做法，恐难苟同。

（3）方言的命名应该被大多数人所接受。例如，笔者在内蒙古自治区个别地区发现，当地人对自己说的话被称作“晋语”无异议，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所说的话就是山西话。而在广西各地调查时得知，许多人对给自己所说的话被冠以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很在意，少数人觉得无所谓。因此在以“平话”为这些方言冠名的时候，或许应该考虑所命的名能否为多数人认可等问题。

（4）方言的称谓或与其所通行的地名相关。古代汉语方言大多以古国名或领地名称之，例如：楚语、齐语、秦语等等。现代汉语方言也多因地域得名，例如：北方方言、吴方言、湘方言、闽方言、粤方言、赣方言，就连与“平话”一起新见于《中国语言地图集》的“晋语”、“徽语”，其名称也与所通行的地域有关。唯有客家方言例外，然而其源流分明可辨，内部一致性较高，无论外界还是操客家方言者都认同“客家话”的称法。但是，“平话”这个名称既不像闽语、粤语那样具有鲜明的地域性质，也不像客家方言那样，体现了说客家话者特有的有文献可据的历史背景。而“平话”显然不如除客家话以外的汉语方言那样，具有鲜明的通行地域特征。

（5）被称作某某方言的各个土语之间，具有一定程度的内部一致性和外部排他性。被称作“平话”的广西各地汉语方言，其内部一致性很低，很难从中总结出可用于内部相互认同，外部区别于其他方言的特点。既然如此，假如仍将它们划为一个第一层次（引自詹伯慧先生2000年3月与笔者的谈话）的大方言，这恐怕是值得商榷的。

（6）借鉴史籍记载的方言名称。方言的称谓当然可以，而且应该借鉴文献，但是更应该注重科学地分析研究，尤其是划分方言的系属，更要把语言特征作为主要的依据，不必“书云亦云”。广西史料里确有“官平土白客”的说法，而实际上今人把“官”称为“北方方言”，把“土”称为“壮语、瑶语、苗语、侗语、毛南语”等多种少数民族语言，把“白”称为粤语。能否把“平”当做与“官”、“白”、“客”等同的大方言？结论应该出自对“平话”进行详尽的调查，并与其他方言进行全面、客观的比较之后。

（7）命名的主观性与客观性，任意性与科学性应相对统一。从符号学的角度来看，方言名称和方言本身没有必然联系，它也是约定俗成的。在研究中，为了便于指称特定的土语，援引其俗名也无妨。但是如果在方言学研究领域内给方言命名，进而认定这种方言是不同于另外一种方言的时候，笔者认为，恐怕不能不考虑什么样的名称更科学，更能够客观地反映这种方言的实际情况，反映这个方言与其他方言的联系和区别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