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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哀伤

时间:2022-04-0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永恒的哀伤_英诗咀华永恒的哀伤Eternal Lament人们常说:天下伤心是别离。阴阳两隔、咫尺天涯的哀伤和悲惋,是古往今来人世间最为余痛难绝的情感。尘 土托马斯·格雷的这首《墓畔哀歌》是写给他的亲密亡友理查德·韦斯特的挽歌,这首诗的创作整整花去了他九年的宝贵时光。虽然托马斯·格雷生前诗作不多,但他在18世纪的英国文坛上的地位是不容置疑的。一是因为他的这首《墓畔哀歌》,二是因为他是新古典主义向19世纪初的浪漫主义诗风

永恒的哀伤

Eternal Lament

人们常说:天下伤心是别离。生离尚有重逢之希望,而死别则是“人去再难返,此恨永难弥”。阴阳两隔、咫尺天涯的哀伤和悲惋,是古往今来人世间最为余痛难绝的情感。特别是自己的朋友或亲人的故去,其痛彻心扉之感,难以言表。对死者的悼念,文人学士都能诉诸文字:往事共享的回忆,人去室空的孤寂,触景伤情的凄愁……无不一字一泪地流淌出来,让人哀婉动容。

尘 土

托马斯·格雷的这首《墓畔哀歌》(Elegy Written in a Country Churchyard)是写给他的亲密亡友理查德·韦斯特的挽歌,这首诗的创作整整花去了他九年的宝贵时光。它是英语诗中难得的、具有传世价值的悼亡诗篇:

Elegy Written in a Country Churchyard(Excerpt)

The curfew tolls the knell of parting day,

The lowing herd wind slowly o’er the lea,

The plowman homeward plods his weary way,

And leaves the world to darkness and to me.

Now fades the glimmering landscape on the sight,

And all the air a solemn stillness holds,

Save where the beetle wheels his droning flight,

And drowsy tinklings lull the distant folds;

Save that from yonder ivy-mantled tower

The moping owl does to the moon complain

Of such,as wandering near her secret bower,

Molest her ancient solitary reign.

Beneath those rugged elms,that yew-tree’s shade,

Where heaves the turf in many a moldering heap,

Each in his narrow cell forever laid,

The rude forefathers of the hamlet sleep.

The breezy call of incense-breathing Morn,

The swallow twittering from the straw-built shed,

The cock’s shrill clarion,or the echoing horn,

No more shall rouse them from their lowly bed.

For them no more the blazing hearth shall burn,

Or busy housewife ply her evening care;

No children run to lisp their sire’s return,

Or climb his knees the envied kiss to share.

Oft did the harvest to their sickle yield,

Their furrow oft the stubborn glebe has broke;

How jocund did they drive their team afield!

How bowed the woods beneath their sturdy stroke!

Let not Ambition mock their useful toil,

Their homely joys,and destiny obscure;

Nor Grandeur hear with a disdainful smile,

The short and simple annals of the poor.

The boast of heraldry,the pomp of power,

And all that beauty,all that wealth e’er gave,

Awaits alike the inevitable hour.

The paths of glory lead but to the grave.

墓畔哀歌(节选)[1]

晚钟响起一阵阵给白昼报丧,

牛群在草地上迂回,吼声起落,

耕地人累了,回家走,脚步踉跄,

把整个世界留给了黄昏与我。

苍茫的景色逐渐从眼前消退,

一片肃穆的寂静盖遍了尘寰,

只听见嗡嗡的甲虫转圈子纷飞,

昏沉的铃声催眠着远处的羊栏。

只听见常春藤披裹的塔顶底下

一只阴郁的鸱枭向月亮诉苦,

怪人家无端走近它秘密的住家,

搅扰它这片悠久而僻静的领土。

峥嵘的榆树底下,扁柏的荫里,

草皮鼓起了许多零落的荒堆,

各自在洞窟里永远放下了身体,

小村里粗鄙的父老在那里安睡。

香气四溢的晨风轻松的呼召,

燕子从茅草棚子里吐出的呢喃,

公鸡的尖喇叭,使山鸣谷应的猎号

再不能唤醒他们在地下的长眠。

在他们,熊熊的炉火不再会燃烧,

忙碌的管家妇不再会赶她的夜活;

孩子们不再会“牙牙”的报父亲来到,

为一个亲吻爬到他膝上去争夺。

往常是:他们一开镰就所向披靡,

顽硬的泥板让他们犁出了垄沟;

他们多么欢欣的赶牲口下地!

他们一猛砍,树木就一棵棵低头!

“雄心”别嘲讽他们实用的操劳,

家常的欢乐、默默无闻的运命

“豪华”也不用带着轻蔑的冷笑

来听讲穷人的又短又简的生平。

门第的炫耀,有权有势的煊赫,

凡是美和财富所能赋予的好处,

前头都等待着不可避免的时刻:

光荣的道路无非是引导到坟墓。

卞之琳 译)

虽然托马斯·格雷生前诗作不多,但他在18世纪的英国文坛上的地位是不容置疑的。一是因为他的这首《墓畔哀歌》,二是因为他是新古典主义向19世纪初的浪漫主义诗风过渡的代表人物。格雷的诗里,既有传统的新古典主义创作手法,诸如采用拟人修辞、华丽的辞藻,以及古典的诗歌格式,又有对大自然的热爱、对普通平民生活的关注的创作倾向,对浪漫主义诗歌的发展影响深远。

格雷诗作甚少,但他对自己每一首诗都字斟句酌,直到自认“完美”为止。虽然他的诗歌略显造作,不够浑然天成,但每句诗都是他真情实感的流露。

挽歌是一种有悠久历史传统的诗体,最早可见之于拉丁和希腊文学。现代英语文学对它的定义始于16世纪:一种悼念死者的严肃诗歌体式,在安慰亡灵的同时,更有诗人对人生真谛的深沉思索。挽歌常常(但并不总是)用五步抑扬格来写,其四行诗的韵脚为abab,《墓畔哀歌》便是典型。

塞缪尔·约翰逊(Samuel Johnson,1709—1784)不怎么喜欢格雷的诗歌,但对这一首诗褒奖有加,他认为,这首诗有许多鲜活的意象像镜子一样映照出每个人的心灵,其真知灼见在每个人胸中引起了共鸣。

虽然这首挽歌是为悼念亡友而写,但我们觉察到诗人对此着墨不多,而把主要篇幅留给对一些普遍真理的思考,诸如人性死亡等。在墓地以悼挽的形式来思考这些问题,也许再顺理成章不过了。

这首诗大致可分为七个部分:一为挽歌的背景——墓地(第一至第四节),二是对粗鄙的村庄父老生前生活的想象(第五至第八节),三是关于死亡——人们的共同归宿(第九至第十一节),四是对村庄父老乡亲生前生活境况种种可能性的想象(第十二至第十五节),五是陈述即使是最卑微的人,也有在死后要竖立纪念碑的愿望(第十六至第二十三节),六是格雷对自己死后的预想(第二十四至第二十九节),七是诗人自己的墓志铭(第三十至第三十二节)。

本诗语气自然流畅,往往会使人不知不觉中忘却它如此撼人心魄的独特机杼,因此对全诗的结构一定要心中有数。诗歌以展示乡村黄昏一些宁静的意象开头,渐渐陷入无边的沉思默想,然后又从对埋葬在那儿的先人生活的想象,返回到了现实世界,诉诸哲理。这种景中抒情又不忘哲理思索的模式几经反复,一次比一次更为遒劲有力,但读者同时却始终沉浸在他所营造的乡间薄暮景色的沉抑氛围之中。诗人对读者的思绪的牵引潜移默化,一行行诗句循序渐进,导向最终的墓志铭。历经九年时间打磨的挽歌,以它平稳流畅的过渡手段,把读者引入诗人所期待的沉郁情绪之中。

格雷始终认为,诗歌表达要绝对凝练简约,既要明白晓畅又要富于乐感。这些是一首抒情诗的巨大魅力所在。这也是他一生所孜孜以求的,而这首挽歌所达到的艺术境界,足可以让他含笑九泉。

笔者节选了《墓畔哀歌》的前九节诗。墓地荒郊,残阳旧山,“枯藤老树昏鸦”(马致远《天净沙·秋思》),天地一片萧瑟中,断肠人怀想先人艰苦却豪迈的生活,可红尘万丈,终归黄土,不论贫穷或富有,终点只有一个。格雷这样的安排,颇有中国古诗的韵味,有人便将这九节诗译成了中文古体诗《墓园挽歌》:

墓园挽歌[2]

白昼将残尽,晚钟促落晖。

黄犊鸣草原,逶迤缓缓归。

田夫荷锄走,赴家意沉昏。

玄冥盈天地,孤影立乾坤。

夕曛逐黯淡,晚景渐暝灭。

万化皆偃息,阴肃笼四野。

唯见虫旋舞,但闻语切切。

牧铃声思睡,催羊入圈歇。

薜荔摇青气,蒙络罩尖顶。

栖栖枝上枭,磔磔怨蟾光:

窥我私巢久,徘徊未离休。

古已长居此,何事扰清幽。

峥嵘耸青榆,蔼蔼立紫杉。

翳下多荒坟,隆冒蒿草间。

隘隘见方穴,寂寂长眠人。

欲问谁偃卧,野夫与村氓。

侵晓花香郁,翦翦风轻唤。

茅庐草堂下,家燕语呢喃。

司晨雄鸡啼,行猎号角鸣。

陋塌一已卧,万声莫能醒。

炉膛火烁烁,主妇夜忙活。

烧饭兼添火,此景已不复。

娇儿尚学语,哑哑迎父归。

爬膝争宠爱,斯景亦难追。

昔往镰刀利,行处皆披靡。

瘠土硗薄地,犁沟亦能理。

驱驾于南亩,耦耕欢时务。

千斤拒巨斧,群林纷鞠伏。

妄者莫嘲讽,劳碌终有功。

微贱无须叹,家乐可颂扬。

蓬户家史短,简略不足耀。

权贵或有闻,无为相讥诮。

炫炫之豪族,煌煌之王侯,

美貌所招徕,财货所添购,

最终皆难免,灰飞烟灭时。

荣华何足道,百年归丘垄。

我国的古典诗词里,挽歌如恒河沙数;像陶渊明写的《挽歌》(其三),可作欣赏这首《墓畔哀歌》横向对比之用。虽然各自时空暌隔,但在交叉阅读中,也许我们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

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

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嶕峣。

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

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

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

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涛 声

阿尔弗雷德·丁尼生的挚友英年早逝。在此后十年间,丁尼生几乎没有发表任何诗作,许多朋友以为他因忧伤过度从此不再写诗。其实,在这期间,他的诗艺有了长足的提升。1850年发表了悼念亡友哈拉姆的长篇挽歌《纪念哈拉姆》(In Memoriam A.H.H.)。这个由一百三十一篇抒情挽歌构成的系列,整整花去诗人十七载的宝贵光阴,足见对亡友感情之深。虽逝者如斯,可诗人心灵深处对亡友思念的脆弱情感,会因一桩日常细事而触发。这里选的《拍岸曲》(Break,Break,Break),就是一首由沉闷单调的海浪声触发的悼念与悲叹:

Break,Break,Break

Break,break,break,

On thy cold gray stones,O Sea!

And I would that my tongue could utter

The thoughts that arise in me.

O,well for the fisherman’s boy,

That he shouts with his sister at play!

O,well for the sailor lad,

That he sings in his boat on the bay!

And the stately ships go on

To their haven under the hill;

But O for the touch of a vanished hand,

And the sound of a voice that is still!

Break,break,break,

At the foot of thy crags,O Sea!

But the tender grace of a day that is dead

Will never come back to me.

拍岸曲[3]

拍岸,拍岸,拍岸,

波涛拍击灰岩;

思潮如泉涌,

但愿能言宣。

美哉渔家子,

同姊妹嬉笑谑浪!

美哉船家子,

海湾内扁舟咏唱!

巍巍巨轮徐徐驶,

驶入山麓港湾;

忆昔日纤手轻抚,

喁喁絮语杳然!

拍岸,拍岸,拍岸,

洪涛拍击巉岩!

柔情如水永不返,

惆怅思绪万千。

(孙 梁 译)

海浪不停地拍打着海岸,单调而又沉闷。一天结束了,夜之将临;思念亡友,悲从心起。他有万语千言要对亡友倾诉,却不知从何说起。欢笑的渔家妹、晚唱的归舟子、入港的万里船,多么温暖安详的晚照之景。这番人间烟火,故人却再不得见,留诗人在这世间茕茕孑立。亡友的柔声依然在耳,轻抚记忆犹新,可时间就如同这单调永恒的海浪声,不为人的意志所转移。本诗苍凉悠远,不绝的拍浪之声如同近在耳边,低低吟出对逝去的叹息,回音冗长。当然,诗人也并没有全然陷入悲戚的深潭,既能客观清楚地看到象征永恒的大海,又没有忽视人世间短暂的欢乐。这种客观的并置直陈手法,给了读者更大的想象和思索空间。

星 空

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Robert Louis Stevenson,1850—1894)是一位深受读者爱戴的文学家,可惜除了写作之外,一生还跟社会、自然和疾病做顽强的抗争。他深知将不久于人世,便写下这首自悼自挽的《哀歌》(Requiem)。依他的遗言,这首诗被镌刻在他的墓碑上。

Requiem

Under the wide and starry sky,

Dig the grave and let me lie.

Glad did I live and gladly die,

And I laid me down with a will.

This be the verse you grave for me:

Here he lies where he longed to be;

Home is the sailor,home from the sea,

And the hunter home from the hill.

哀歌

浩渺星空下,

挖墓自长眠。

生死两称心,

留下此遗言。

墓碑诗行镌:

久盼此安眠;

水手远航归,

猎人山林还。

(黄遵洸 译)

“死去元知万事空”(陆游《示儿》)——一切有理性、重尊严的人,都会直面死亡,坦然处之。史蒂文森是一位参透生死的豁达智者。“浩渺星空下,挖墓自长眠”,如陶公的“托体同山阿”,是作者对自身人格与品性的坦荡——从未辜负这代表真理与最广大胸怀的星空,这同时也和基督教“源自尘土,归于尘土”的观念不谋而合。诗人还以最简短的诗行概括了自己的一生:“生得称心,死也坦然。”这是忠直之人的磊落遗言。有此一生,夫复何求?最后两句诗的意象,一如我国古典诗词,不拘泥于“逻辑”,而是直接用隐喻来呈现“死亡是一切生灵的最终归宿”这一普遍真理。

【注释】

[1]王佐良:《英诗的境界》,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1年版,第38—40页。

[2]此译本为笔者偶尔在网上所得,据说为王佐良所译,但查阅大量王佐良所著或编的书籍及收录其译诗的作品,均未发现这首(王佐良多引用卞之琳的译本),故无法确定本诗译者。

[3]孙梁:《英美名诗一百首》,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87年版,第28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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