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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庄的“肺病”

时间:2022-03-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与此同时,这个日资工厂数以百计的工人控诉,他们的身体也遭受工厂内金属粉尘的污染,患有程度不等的肺病。丈夫吕剑峰已经成为了沈金妹手中的记忆。吕剑峰的同事、今年37岁的朱菊明说。周庄送喜酒的船在水弄间穿行。而“全国首批AAAA级景区”、“中国环境优美镇”、“中国首批历史文化名镇”和“联合国迪拜改善居住环境最佳范例奖”、“联合国亚太地区世界文化遗产保护杰出成就奖”等名誉纷至沓来。
周庄的“肺病”_香港凤凰周刊 大陆环境污染报告书:空气、土壤和水

日资企业尼赛拉数百员工致病调查

文  记者/邓飞(发自江苏)

大陆一水泥厂恶劣的工作环境。一位配戴简单防护品工作的工人。

10年间,一个日本工厂在高速发展,一个江南古镇走向了世界,而一个中国农民却在成功改变自己的生活后悲惨死去。

死者叫吕剑峰,36岁,生前在日本陶瓷(株式)会社在江苏昆山设立的昆山尼赛拉电子有限公司工厂中工作。

2007年10月,江苏省昆山市周庄镇。吕剑峰的父母和妻子捧着他的遗照来到昆山尼赛拉电子有限公司,说他的肺里发现很多金属粉尘,在环境恶劣的工厂中工作10年,是吕剑峰患癌症而死的原因。

与此同时,这个日资工厂数以百计的工人控诉,他们的身体也遭受工厂内金属粉尘的污染,患有程度不等的肺病。

一个死去的工人、癌症、日本工厂和“中国最美丽的水乡”古镇周庄相互牵连,拼出一幅光怪陆离的图卷。

勤奋的工人

1996年,吕剑峰通过体检,进入尼赛拉工厂。他是周庄镇双庙村人,家里惟一的孩子。初中毕业后,吕和父母经营着3亩水田,居住在一栋没有装修的二层楼房里。22岁时,他和同镇的沈金妹结婚,2年后生了一个男孩。

吕剑峰的伙伴们对他表现出的工作热情记忆深刻:“总是快活地昂着头,和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打招呼。”

尼赛拉工厂最重要的产品是铁氧体磁芯。

在原料车间里,工人把铁、锰、锌的粉末从塑料袋里取出,放进一台机器里混合,然后送进一个炉子高温加工变成初料,又送进粉碎机打碎再次混合,再送进砂磨机加水和其他化学品,形成稀状的黑色液体,之后经过喷雾造粒处理,变成“OK料”,交成型车间进一步加工处理。

吕剑峰在成型车间工作。他们每人负责2台机器,把“OK料”放进模具里,通过机器压制成成品,取出,用毛刷刷去粗糙凸起之处,然后用气枪吹净粉尘,放到塑料盘上层层码好,传送到下一个车间。

车间里,粉尘在空气中飘散,包围着所有工人。

在工业资本与每年数百万的游客到来之前,周庄一直在宁静中存在。

2006年6月,工厂开始给工人配发口罩,但没有人戴着它工作。

一位工人描述,成型车间里没有空调,有一面墙甚至没有门窗,一个骷髅头和两根交错的骨头标志画被贴在车间的墙上。工作时,数以百计的机器一起开动,轰鸣发烫。人一进车间,“热气会像浪一样扑过来”。

“本来就热得不得了,胸闷头晕。” 吕剑峰的同事丁杏云说,戴上口罩简直无法呼吸,他们还是索性像从前一样自由呼吸。似乎所有人都隐约地感觉到这样不好,但大家都是如此,“除了鼻腔和皮肤难受点,也没见谁死谁伤”,渐渐就习以为常了。

丈夫吕剑峰已经成为了沈金妹手中的记忆。

“从来就没有人告诉我们这些粉尘的危险。” 吕剑峰的同事、今年37岁的朱菊明说。他脸色蜡黄,颧骨高高凸起。说这话时,旁边站着的是他仍然在家务农的哥哥,比朱菊明要显得年轻许多。

1999年,吕剑峰当上车间里的小组长,管理着40~50名工人。2005年6月,妻子沈金妹也进入成型车间工作。夫妻俩有一台电动车,每天可以一起上下班,回家只要10多分钟。

一个工人和工厂签订劳动合同后,每月可得基本工资650元人民币和补贴330元人民币。如果工人被通知加班,加班时间最少也是8小时,报酬是正常工作时间的1.5倍。每8小时只有30分钟用餐时间、10分钟休息时间。

因为是小组长,吕剑峰的工资要高一些,月收入上千元人民币。沈金妹说,丈夫很珍惜这份工作,他曾种过田,在一家小工厂里做过皮鞋,辛劳但收获甚少。

吕剑峰顺从并竭尽全力完成上司发出的任何一个指令。同事说,吕很努力,他所在的车间是整个工厂的核心生产部门,吕想在这里获得更好的职位,因为成为中层管理人员后,自己就不会太辛苦——这其实也是很多工人的想法。

周庄送喜酒的船在水弄间穿行。

2004年,吕的忠诚和牢靠终于获得工厂管理层的认可。他被指派专门负责验收原料车间送来的“OK料”,如发现粉末过于干燥,他需要加上胶水等3种液态物质,然后搅拌。之后,同事经常看见吕像和面一样用手在一堆黑色粉末中用力搅拌,“一脸油汗,脸上只有眼白是白的”。

工人围聚在工厂门口呼吁厂方公开肺病问题解决方案

但直到今天,吕的妻子和伙伴们都无法说清楚那些液态物质到底是什么东西。

工作几年之后,吕花钱装修了父母留下的那栋光秃秃的楼房,添置了一些家电,还有了一笔数额可观的积蓄,“日子越过越好了”。

只是他可能没想到,他工作越勤奋,危险就离他越近。

2007年5月,昆山市卫生监督所在周庄镇宣传职业病防治知识,工人们这才知道他们已身处危险之中。

卫生监督所编印的知识手册上讲,长期吸进某些金属粉尘将引起呼吸系统的各种疾病,如尘肺、粉尘性支气管炎、肺炎、鼻炎等,“没有药可以治疗”。

这个工厂更多的真相开始被工人知晓。

为增加铁氧体磁芯的高频性能,厂方还在金属粉里添加一种叫五氧化二钒的化学物品。相关资料表明:该物质是剧毒性物品,可经皮肤、呼吸道进入人体,摄入过多会引起铝中毒,加大致癌的可能性。

工人之前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开始顿悟,车间里墙上那个令人生畏的骷髅头意味着什么。

周庄蜕变

吕剑峰进入工厂的1996年,正是周庄开始炙手可热的一年。

周庄镇区在苏州东南方向38公里,古镇坐落于镇区一块三面环水的狭小半岛上,仅0.47平方公里,河道呈井字分布,900年来,当地人在河边垒石成街,形成集镇。

交通不便,使古镇免于被战火和“文化大革命”的毁坏,大量古式建筑得以保全。

1984年,一个叫陈逸飞的画家画下周庄古镇的双桥,周庄轰动美国,该画后被美国石油大王买下赠给邓小平。次年,《双桥》被联合国选为首日封图案,周庄从此天下闻名。

小桥、流水、人家,白墙黛瓦,船娘低唱——当年周庄像一个欲语还羞、婉约含情的江南女子。

在伴水而居的脆弱生存环境中,当地居民温和内敛,缓慢安静地生活着。而“全国首批AAAA级景区”、“中国环境优美镇”、“中国首批历史文化名镇”和“联合国迪拜改善居住环境最佳范例奖”、“联合国亚太地区世界文化遗产保护杰出成就奖”等名誉纷至沓来。

各地游客慕名而来,密密麻麻挤在河边、屋里抒发着形形色色的情感,消费当地的河鱼河虾、丝绸……

当地人很快把周庄变成一个小商品市场。有评论称,周庄人血脉里流淌着热烈澎湃的商业文化基因。几百年前,一个叫沈万三的本地人就在周庄做水上贸易,成为江南第一豪富。

1990年代,大陆对GDP的考核也鞭打着这个镇上的党政主官。1996年,周庄突然发力,将古镇景区的众多景点“集体打包”,以“中国第一水乡”的名义出售60元人民币一张的门票。

曾经静谧的周庄水乡吸引了全球工业资本的目光。

随后,周庄凭借摄影节、旅游节等多种形式的活动吸引旅游者的目光,官员千方百计地要把周庄“卖出去,还要卖个好价钱”,吸引尽量多的人来消费,刺激GDP的增长。

除去旅游,地处苏州和上海中间的周庄,也引起了全球工业资本注意。苏南自古为鱼米之乡,治安良好,基础设施较为完备,外资因此如狂潮一般卷入江南乡村。

1992年,中科院在周庄设立光电研究所,后来与有关方面合建中国第一个传感器产业基地,吸引企业进驻。

电子产业看上去没有明显的污染,招工多,纳税丰厚,深得地方政府欢迎。

周庄后来成为中国传感器产业集聚度最高的地方,为自己再添“水乡硅谷”一面大旗。在旅游收入创造历史最高纪录的2004年,周庄的电子产业销售收入逾7亿元人民币,形成红外、光电、霍尔和超声波等8大传感器系列。

旅游和电子双翼助周庄全线飘红——周庄称,2004年, GDP超10亿元人民币,全年财政收入超亿元。

夜以继日的工厂

古镇往北约800米是昆山尼赛拉电子有限公司的厂房。1996年,日本陶瓷(株式)会社在周庄注册设立该工厂,生产铁氧体磁芯、变压器、传感器、照明电源模块等电子材料等产品。

1996年到2006年也是这个日本工厂顺风顺水的10年。

1990年代,中国乡村税赋沉重,农民耕种少有利益,他们甚至无法像距离他们最近的镇上居民那样开店卖货。寻找生计的农民对进入这个工厂表现出极大渴望,只要进入工厂,他们就可以穿上蓝色的工作服在流水线上工作,不仅能增加收入,还可以免去风吹日晒。闲暇之时,还可照顾各自田地。

一个巨大而廉价的劳工市场让日本工厂如鱼得水。他们通过体检制度在数以万计的农民应聘者中挑选身体健康者,工厂的要求严格到一些村民仅因血压偏高而被拒之门外。

最后,吕剑峰和周庄、锦溪两镇约2000名村民陆续进入工厂。

尼赛拉工厂只有几名日本人,却操控着一套严密的生产流程。工厂为了执行他们的方针——“夜以继日地致力于能为人类作贡献的产品制造”,将所有工人编成3班,昼夜不停生产。

10年来,尼赛拉工厂成了日本陶瓷(株式)会社的主要供应工厂,成为该集团企业中的旗舰。尼赛拉工厂同时成为周庄电子产业的龙头老大,并催生当地数十家下游服务企业。

1990年代末,北京开始倡导以人为本、绿色发展和和谐社会,昆山的官员在街道或乡村的墙上刷上“健康是人类第一财富”等标语,以示呼应。

但没有人去关注工厂铁门里发生的事情。

2005年,在周庄荣誉市民颁证仪式上,昆山市特意为尼赛拉工厂颁发“安置就业特别贡献奖”,表扬该公司为安置本地劳动力就业所作出的突出贡献。

日本人显然很满足他们在周庄得到的一切。2006年春节一个团拜会上,这个工厂的日本籍总经理西域城说,他很感激周庄员工的勤奋。

一个专业产品生产企业的领导者,不可能不知道产品在生产过程中的毒副伤害,日本国内也有相当严格的劳动保护法律。

一个消息源称,或许有所忌惮,在周庄开厂时,日本投资者就和政府协议,给工人发放一笔数目可观的防护措施金和特殊津贴补助,并每3年更换一次生产部门的员工。

但现实是这些措施最后都未能实现。10年来,尼赛拉工厂的管理层在应当知道金属粉尘持续伤害着工人的情况下,从未加以改善。

2005年,在政府督促下,尼赛拉工厂开始组织工人统一进行体检,体检医院是周庄镇人民医院,但体检报告从来就没有提供给工人,工人的理解是自己应该没有问题,因为“没病,体检报告才没必要给我们”。

2006年8月底,吕剑峰感觉自己左胸疼痛,没有食欲,走路也没有气力。9月3日,昆山市人民医院的医生告诉沈金妹,吕剑峰患的是肺癌。

吕剑峰夫妇立刻赶往上海再次检查。吕剑峰被确诊是肺腺癌,且是晚期。此后每个月,沈金妹都要搀扶着丈夫坐车到昆山,然后转车到上海治疗。

一次,吕在病床上疼痛难忍,使劲拍打病床的护栏,泣不成声,乞求妻子:“你带我回家吧。”

2006年9月8日,吕剑峰在家人的一片哭声中去世。

吕剑峰的死,令他的同事恐惧不安,职业病防治宣传中的一些内容似乎得到了证实,他们开始坐在一起讨论自己的健康问题。

2007年8月底,原料、成型两个车间近300人被安排集体在周庄镇人民医院体检,和过去2年一样,没有人看见自己的体检报告。

工人们开始向工厂索要他们的体检报告,厂里说还在医院,而医院称早已将报告交给厂方。2007年9月26日,工人开始罢工,集结在工厂食堂里,厂方才不得不拿出2007年8月的体检报告。

有人提醒沈金妹,吕是肺癌晚期,就证明他患病较久,一定要得到他2006年6月的体检报告。之后,吕剑峰的病历资料被找到,沈感觉五雷轰顶——2006年6月,周庄人民医院已发现吕的肺部异常,并嘱定期检查。

吕的家属由此认定工厂故意扣压体检报告,让吕失去最佳治疗时机。吕剑峰家属要求工厂承担责任,并赔偿85万元人民币。

工厂管理层或许通过连续两年的工人体检报告,发现巨大的麻烦,但他们选择隐藏真相并采取措施——2006年,他们开始每月给工人分发两次口罩,试图减少粉尘对工人的伤害和自己相应的责任。

但吕剑峰的死亡让这一切意外浮出水面。

得到体检报告的工人指责厂方为逃避责任而扣压体检报告,要求进一步身体复检。一些工人到昆山、苏州甚至上海的医院,发现“两肺纹理增粗”等情况。之前,周庄人民医院在为他们做检查时称“未发现活动性病变”。

2007年9月26日,昆山市疾病控制中心进入尼赛拉工厂进行现场检测,并提交报告称,吕所在的成型车间工作环境不达标。10月4日,昆山市安监局指令该工厂原料、成型车间停工整顿。

越来越多的工人发现自己的身体遭遇伤害。一份工人联名报告称,该工厂原料、成型两车间近300名工人中的200多人被发现肺叶点状钙化、小片状阴影等,患有不同程度的肺病。

资料表明:尘肺早期可能没有临床症状,部分患者有胸闷、咳嗽、咳痰等,并随该些症状加重并有气紧气喘、呼吸困难,晚期可并发肺气肿及肺心病。

尼赛拉工厂委托常州某化工设计院进行防尘改进,并开始借款给去看病的工人,一般是1000元人民币,承诺治疗好患病工人。42岁的金玉明的肺叶上发现斑点,在昆山医院住院17天,花费6888元人民币,向工厂借款3500元人民币。

但尼赛拉工厂拒绝对吕剑峰的死亡作出赔偿,他们要求吕的家属通过诉讼解决纠纷。吕家的困难显而易见,他们必须筹集一笔律师费,并要找到工厂和吕的死亡有因果关系的足够多证据——这是一个长期而不确定的持久战。

对工厂来说,停工就意味着损失。2007年10月,厂方通知原料、成型两个车间的工人:如果在10月26日到11月26日之内上班的,工资将翻一番。工厂强调说,如果在这一个月全勤,还将被奖励300元人民币。

一些工人还在医院治疗或在等待医检报告,更多的工人要求工厂提供一个解决工人肺病问题的处理计划书。

但尼赛拉工厂一直没有明确回复。就在工人们苦苦等待处理结果时,工厂开始招收外地工人。

重视和漠视

2007年9月26日,工人找到周庄镇政府,希望政府能帮助他们和日本工厂交涉解决肺病问题。

尘肺是大陆的法定职业病,会被认定为工伤,尘肺患者依法享受国家规定的职业病待遇——他们应当被安排治疗、康复和定期检查,并依法享有工伤社会保险,有权向用人单位提出索赔要求。

但令工人吃惊的是,政府很快将该事件定性为“劳资纠纷”。

2007年10月17日,周庄镇精神文明办公室主办的《周庄快报》还援引肺结核专家的话说:“肺部纹理增粗无需恐慌。”

“谁都知道这不是劳资纠纷,镇政府保护的是工厂,而不是患病工人。”知情人透露说,如果数以百计的工人提起集体诉讼,尼赛拉工厂可能付出惨重的代价,而这可能危及周庄的利益。

近年来,周庄陷入一个又一个的争议漩涡。

周庄的官员经常抱怨GDP考核导致他们在古镇保护和发展经济方面两头都不讨好。

2005年起,苏州市放弃对周庄的GDP的考核,鼓励周庄全力发展旅游业。周庄有关方面称,他们甚至放弃了一个3000万美元的电子轻污染引资项目,全镇已没有一家烟囱排放的工业企业。

周庄镇除了党政一把手外,还有镇党委副书记、副镇长各5名,他们均称他们肩负着保护和发展古镇的重任,要给周庄一个更美好的明天。

周庄党委书记屈玲妮,承认“第一水乡”的位置不稳,“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周庄开始投入大量资金实现古镇区“三线入地”、污水处理等,还宣称深度延伸,兴建集旅游、购物、餐饮于一体的多个大型休闲旅游项目,总投资50亿元人民币。

为积聚建设资金,2004年9月,周庄把60元人民币的门票涨到100元人民币。但它很快遭到市场反击——2005年3月,中国上百家旅行社集体抵制周庄,指责周庄掉进了钱眼里。但周庄对外表现强硬,说他们更欢迎散客,这样更能保护周庄。

在高举发展旅游的大旗下,各种势力在这块弹丸之地轮番登场。这块土地的旁边正在兴建高端酒店、展馆、商铺。周庄称将引进台湾小吃和全球名牌产品入驻,满足游客吃、住、行、购、游、娱全方位体验的需要。

但这一发展模式似乎还未展现出其成功之处。沿江的“财富周庄”商业区建成已有2年多时间,店铺大多闲置,行人寥寥。来自各大城市的游客到这里,显然不是购物,向往古朴的人们对周庄的现代商铺和商品兴趣索然。

一些房产商不动声色在河边或地里盖起成片商品房或别墅,向全国发售。

或许周庄一系列雄心勃勃的计划最后不得不低头于一个现实——中国加大了对土地的审核力度,该镇的土地批准必须经由江苏省国土资源厅,一些项目还要经过国务院批准。而包括古镇在内的周庄镇区总面积不足10平方公里,多数是基本农田和民宅,周庄无法像其他地方政府一样依靠土地来谋求经济发展。

走马灯似的项目导致周庄出现财政亏损,在当地是一个公开的传言,数目不详。但这一说法并未得到周庄镇政府证实。

“在这个背景下,周庄不得不转而继续依靠电子产业的财税贡献。”知情人说,尼赛拉是当地财税大户,财力窘迫的周庄不能允许“财神爷”有任何闪失。

——警察奉命在路上设立关卡,尼赛拉工厂的管理人员配合警察蹲守,指认意欲上访的工人。

工人则被有关部门警告说,4个人一起到昆山、苏州上访就是违法、有罪。3个曾到过昆山的工人代表被周庄的派出所限制了24小时的人身自由。

一个缪姓的当地人在互联网上捅出了在周庄的这些问题,随后,警察将缪氏夫妇、他们6个月大的孩子和电脑一起带到派出所调查。

工人不知道如何把他们的遭遇报告给当地政府的上级,后来他们在游客当中碰到两个学生,学生表示愿意提供帮助。这些学生在一个垃圾站旁对诉苦的工人摄像时被当地相关部门工作人员发现,之后,这些学生在“抓小偷”的喊声中被一些人四处追逐。

当地官员对肺部事件的敏感令人惊叹。11月4日早晨,本刊记者在镇政府门口观瞻,距离500多米,镇党政办一名朱姓干部便骑着一台摩托车追了上来。这名自称是“保安”的干部,追问记者是什么人,来周庄做什么,为什么要在政府门口逗留。

“1996年,我的丈夫是健康的,这是有证据的。”11月6日,沈金妹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话。丈夫的照片藏在她的口袋里,沈在照片背后写着“1996年9月到2006年9月”,这正是吕进入工厂到去世的日子。

11月8日下午,4名女工骑着摩托车陆续进入朱浜村丁杏英家,神色紧张,冲进屋子后,她们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上大门。她们不时恳求一定要报道她们的事情,但却拒绝对她们拍照。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42岁的丁显得困惑:“我们像贼一样慌慌张张。”

尼赛拉工人肺病事件始终没有得到解决,有消息说,镇政府已经开始向各个系统的公务员施压,警告他们尽快说服各自亲属尽快回厂开工,否则饭碗不保。

“如果工厂合理赔偿,我还是会回去上班的。”沈金妹仍然穿着尼赛拉工厂的蓝色工作服,她的儿子在念初一,公公婆婆还在昆山的医院住院:“这些都需要钱。”

吕剑峰的肺癌一共花去了吕家夫妻14万元人民币的积蓄,这是他们两人在尼赛拉工厂打工10年的所有积蓄。缺失的图片文件

(《民营经济报》沈雁冰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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