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环境利益思想概述

马克思与恩格斯从唯物主义历史观出发，科学地论述了利益范畴，并且在其经典著作中多次使用“利益”或者“物质利益”这两词。马克思与恩格斯没有明确使用过环境利益概念，但是在他们的著作中却有大量的关于环境利益的思想。他们一方面从人与自然的关系论述自然为人类提供了丰富的环境利益，人与土地的物质交换断裂导致土地生产的不可持续，另一方面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工人阶级因环境利益的丧失处于悲惨境地进行无情地揭露与批判。

（一）自然是人类的“无机身体”——环境为人类提供大量的环境利益

马克思认为，人类来源于大自然，人类的生存依赖于大自然。“自然界，就它本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1]环境是人类生存与发展的物质前提，人类要生存下去，首先需要生活资料。正如马克思与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的：“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衣、食、住以及其他的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资料本身。”^[2]人类通过劳动与自然物资相结合而获得生活资料以满足生活之需。

在人类获取生产与生活资料的过程中，自然起着很重要的作用。首先，自然环境为人类提供生产需要的原材料。马克思论述了生产过程中原材料的重要性，“没有自然界，没有感性的外部世界，工人就什么也不能创造”^[3]。很明显，离开了自然界，人类将生产不出任何东西。其次，自然条件在生产中起着重要作用。马克思与恩格斯阐述了自然条件对劳动生产率的作用，特别是土地对农业发展具有重要的作用，“由于自然条件的生产率不同，同量劳动会体现为较多或较少的产品或使用价值”^[4]。同时，马克思与恩格斯指出，自然环境与人类的劳动一样也是使用价值的源泉，使用价值就是物质财富。

自然除了为人类提供物质的环境利益之外，还给人类提供了大量的非物质的环境利益。例如，人类需要阳光，需要空气，需要一定的温度与湿度，需要地球引力等，这是人类生存所必需的基本条件，是任何人工方法无法替代的。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指出：动植物、石头、光与空气等，是人精神的无机界，这些东西是人的生活与人的活动的一部分。^[5]

总之，自然为人类提供了大量的环境利益。人们需要从自然界获得物质资料以满足衣食住行之需，人们欣赏自然、陶醉于大自然的美景以满足精神的需要，离开自然这个“无机身体”，离开自然提供的环境利益，人类将无法生存。

因此，人类必须与自然和谐相处，否则会破坏人类生命的物质基础。19世纪，由于资本主义工业的发展，大量的工人为生活所迫聚集于城市，他们就是因为环境利益的部分丧失而身心受到严重摧残。

（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无产阶级的苦难源于环境利益被残酷剥夺

没有自然赋予的环境利益，人类就无法生存。如果自然提供的环境利益减少，人类将产生利益冲突；如果人的大部分环境利益被剥夺，这部分人一定生活在苦难中。100多年前，马克思与恩格斯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工人阶级因环境利益丧失而处于悲惨境地的现象。

1.环境污染造成工人基本环境利益丧失所带来的后果

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文中描述了工人阶级的苦难生活，而这也是当时绝大多数英国人民的状况。

资产阶级为了利润而无视工人阶级的生存状况，对工人阶级进行残酷剥削，严重危害了工人阶级的身体健康。由于资本主义工业发展，大量的小手工业者破产，加上资本原始积累过程中产生的大量破产小农，无数的无产者涌向城市寻找活路。“250万个肺和25万个火炉挤在三四平方德里的面积上”，大城市的建筑形式本来就不利于通风，加之人口聚集对氧气的大量消耗，导致居民不能获得充足的氧气，结果那里的人肢体疲劳，精神萎靡，生命力减退。如果说大城市的生活已经不利于健康，那么工人居住区的污浊空气危害更大，“一切能污染空气的东西都在那里聚集……大城市工人区的垃圾和死水洼对公共卫生造成了最恶劣的后果……真正令人发指的是现代社会对待大批穷人的态度”。工人被赶到建筑杂乱无章、不能获得清洁水源的地方。“城市中条件最差的是工人住宅”，加上饮食粗劣，“成了百病众生的根源”。在城里，工人容易得肺结核、猩红热、伤寒等，是“直接由于住宅的通风、排水、卫生的恶劣状况引起的”。^[6]

环境污染是由于资本追求利润造成的，资本家用损害大多数人的环境利益的方式换取了极少数人的经济利益，这是资本对无产者环境利益的剥夺，使其失去本该呼吸的新鲜空气，本该饮用的清洁水源。正是因为这种剥夺，光、空气与清洁不再是无产者生活的一部分，污浊的空气和肮脏的河水构成了他们的物质环境。马克思指出：“甚至对新鲜空气的需要在工人那里也不再成为需要了。人又退回到洞穴中，不过这洞穴现在已经被文明的熏人毒气污染。”^[7]污染无处不在，环境利益的丧失使工人不仅丧失了创造力，而且丧失了生活的基本要素，甚至失去了健康与生命。

2.工厂劳动条件极端恶劣，工人的身心受到严重摧残

恶劣的劳动条件对工人的身心健康造成了极大伤害，“干磨工平均很难活三十五岁，湿磨工也很少活到四十五岁”^[8]。由于没有劳动保护措施，生产刀叉的过程产生大量的极细的金属屑被工人吸入肺里，对工人身体产生危害，缩短了他们的寿命。当时，英国纺织业很发达，恩格斯是这样描述当时的纺织工人的处境与受危害的状况的：纺织厂飞舞着浓密的纤维屑，被工人吸到肺里，工人容易患肺部疾病，“最普通的后果就是吐血、呼吸困难而且发出哨音、胸部作痛、咳嗽、失眠，情形最严重的最后就成为肺结核”^[9]。从事矿井采掘业的工人的工作条件也极其恶劣，井下长期缺氧，再加上尘土飞扬与各种毒气的空气，工人很年轻就会患肺部疾病，“最后就转成真正的肺部结核”^[10]。为了赚钱，资本家将生产成本压缩到最低限度，他们无视工人劳动条件的恶劣与危险，将工人应该享受的环境利益转化为他们的利润，以工人的身心健康甚至生命换取极度不道德的经济利益。

资本主义对待工人的态度与对待自然的态度一样，是最为片面、短视与残酷的。

（三）大农业造成土地肥力的枯竭——殃及后代的环境利益损失

在19世纪，土壤肥力的枯竭是整个欧洲和北美的资本主义社会所主要关注的环境问题，因为这足以与关注城市不断增长的污染、整个大陆的森林砍伐以及马尔萨斯对人口过剩的恐慌相匹。^[11]马克思认为，造成土地退化的原因是“按工业经营的大农业……直接地滥用和破坏土地的自然力”^[12]，由于人口越来越多地汇集到大城市，“破坏着人和土地之间的物质变换，也就是使人以衣食形式消费掉的土地的组成部分不能回到土地从而破坏了土地永恒的自然条件”^[13]，这造成了人与土地的物质交换关系的断裂——新陈代谢的断裂。马克思的这一观点导致他得出较为宽泛的生态可持续性概念。^[14]马克思认为，以获取短期利益的资本主义生产的全部精神“都和供应人类世世代代不断需要的全部生活条件的农业矛盾”。^[15]因此，马克思批判了资本主义大农业的土地私有制，认为任何人都只是土地的使用者，并且为了后代，人们必须保持土壤肥力的可持续性。“从一个较高级的社会经济形态的角度来看，个别人对土地的私有权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私有权一样，是十分荒谬的。甚至整个社会的一个民族以及一切同时存在的社会加在一起，都不是土地的所有者，他们只是土地的占有者，土地的利用者，并且他们必须像家长那样，把土地改良后传给后代。”^[16]

土地的可持续发展关系到各世代的环境利益问题，土地肥力的枯竭不仅损害了当代人获取环境利益的持续性，同时当代人的利己与短视行为也损害了以后世代从土地上获取环境利益的能力，造成了代际之间环境利益配置的失衡与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