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妖魔
郭 仪
祁连山的关山口深处，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洞，洞里住着个长着九个头的妖魔。这妖魔神通广大，能行云布雾，呼风唤雨。它要是发起怒来，脚一跺山摇地动，吼一声川鸣谷应。山里的狼、狸、虎、豹，农家的驴、骡、马、牛都是它的美食便饭。它要是经过村庄，村庄里树倒屋塌，经过农田，农田里秧拔苗断。虽然它很少吃人，人们还是非常怕它、恨它。也曾经有些胆大的人想杀死它，但去杀它的人，都是有去无回。
山下有一对青年农民，男的叫黄柏，女的叫白雪。黄柏每天进山打猎，练得一身好箭法。他俩从小青梅竹马，是一对般配的恋人。有一天妖魔路过山下，一阵狂风把正在地里干活的白雪刮跑了。白雪被卷在风里睁不开眼睛，一会工夫就被带进了妖魔洞里。她刚睁开眼就被那妖魔狰狞的形象吓得昏死过去了。妖魔急忙弄来一碗雪水给白雪姑娘灌下肚里，姑娘苏醒过来。妖魔说：“你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呆在洞里，每天给我梳头、洗脸、铺床叠被，我这里有的是山珍野味，你想吃啥自己去做。”白雪听了妖魔的话，恐惧心减退了一半。她想：只要他不伤害我的性命，我总要想方设法逃回家。妖魔把几张老虎皮铺在一块大石板上，然后抱起白雪放在上面让她睡下。从此以后，白雪就生活在妖魔洞里，渴了喝山洞里的雪水，饿了吃魔洞里的兽肉。她天天给妖魔梳头、洗脸，九个头、九张脸梳洗完毕需要很长时间。久而之久她已经敢和妖魔说话闲聊，那妖魔对她也很和善，只是不让她到远离魔洞的地方去。有一天妖魔出去猎食，白雪想趁机逃跑，但她来时没睁眼，没认下路，又不知这里离山下的村庄有多远，怎么个跑法？想来想去还是先不逃跑为好，她打定主意要从妖魔的口里套出实话。于是她把洞里洞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又备好一盆热水，坐在洞门口装作休闲无事的样子。一会儿妖魔扛着一只野牛回来了，妖魔见白雪坐在洞门口，又把洞里洞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真的以为她已安下心来，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白雪迎上前说：“大王！今天辛苦啦，又弄回这么多吃的，来我给你洗洗脸。”妖魔说：“好热乎的水呀，我今天给你提来一只山鸡，待会烫了你煮着吃。”白雪说：“大王!你这里的日子比我家里好的多了，天天都有肉吃，只可惜我的父母和哥哥他们没福气享受呀！妖魔：“我记得你家离这里还很远，这山路又不好走，不然的话你回家去把他们叫来。”白雪乘机问道：“大王！到底有多远？”妖魔说：“少说也有三四百里，如果你真想让他们来，我用狂风把他们刮来。”白雪忙说：“大王，万万不可，这样会把我爹妈吓死的。”妖魔说：“不然我捉一只鸽子来，你给你父母捎个信，让他们自己来。”白雪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自从白雪失踪以后，他爹妈像是割去了身上肉，白天黑夜淌眼泪，四处打听女儿的下落，但总不见消息。那黄柏更是心急如焚，他茶不思，饭不想，失魂落魄地跑前村奔后寨，多方打听白雪的下落，但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黄柏下定决心，就是死了也一定要把尸首找到，找不到白雪姑娘他绝不再回村庄。于是他告辞父母，背上弓箭上路西行。他翻山越岭，涉水过河，渴了喝几口山泉水，饿了吃些干炒面，一路上射杀不少拦路虎狼，熬过了几多烈日酷暑。这天正午时分，他来到一处松林，正躺在树下歇息，只见“朴楞楞”飞来一只白鸽，落在他对面的松枝上。那白鸽“咕咕咕”左转三转，“咕咕咕”右转三转只管向黄柏点头。黄柏很奇怪，仔细一看白鸽的爪上拴着一团白布，他想用箭射，又怕伤了白鸽的性命，他慢慢爬上树去，解下布团。白鸽“咕咕咕”向他点点头就飞走了。黄柏急忙绽开布团，只见是一块从衣襟上撕下来的布头，上面用血写着：“关山口魔洞”，下面写着白雪的名字。黄柏高兴得跳了起来，把布头反复看了几遍，心想：只要白雪有了下落，莫说魔洞，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闯。他平时就听人说过关山口在离他们村庄四五百里远的西南方向，黄柏精神百倍，迈开大步直向关山口走去。走到傍晚，来到一处庄院，只见一个老人坐在大门口的石凳上发呆，黄柏走近几步向老人打个拱：“老爷爷!今天天黑了，我想到你的庄上借住一夜。”老人看看面前的陌生人说：“相公！你要到哪里去？”黄柏说：“我到关山口找个人，不知还有多远？”老人一听关山口三个字，当时变了脸色说：“你这相公真是胡说，那关山口连狼虫虎豹都不敢去，你找哪里的人呢？”黄柏说：“老爷爷，那关山口狼虫虎豹怎不敢去？”老人说：“那里有个九头妖魔，专吃狼虫虎豹和庄稼人的牛马骡，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又要遭殃，相公，你还是不去为好。”黄柏说：“多谢老爷爷关心。”老人领着黄柏来到屋里，给吃给喝一完，月亮已经上来一竿子多高。老人正坐在月下和黄柏闲聊，忽然月光被一股黄土遮住了，顿时平地刮起一阵风，老人大惊失色地说：“啊呀不好，可能是妖魔过来了，咱们赶快进地窖。”说着老人就走了。黄柏挽弓搭箭，藏在屋檐底下。说时迟，那时快，黄风黑浪①遮天闭月而来。黄柏瞧着风阵射出一箭，只听“哎哟”一声，风声向西而去。俄而风息月出，牲畜、房屋安然无恙，好半天老人一家才从地窖里出来。黄柏把刚才遇到的情形告诉老人，老人一家惊喜异常，老人感激地说：“这回我们没遭妖魔祸害，全赖相公的本事，但不知相公到关山口来找何人？”黄柏把白雪失踪、自己和白雪的关系以及白鸽捎书等情由都告诉老人。老人说：“吉人自有天相，就凭相公这身本事，一定能杀死妖魔，救出心上人。”第二天天刚亮，黄柏告别老人继续向西赶路。
黄柏那一箭射去，正好射中妖魔的一个头。妖魔回到洞中让白雪拔出箭杆，痛得嗷嗷直叫。白雪一看是黄柏的箭，她料到一定是黄柏来救自己，心里暗自高兴。从此她天天都到山洞里去取水，给妖魔洗箭伤。一次她向妖魔说：“大王!你有九个头，伤了一两个也不碍事，由我来给你洗定会早日康复。”妖魔说：“只要伤不着正中间的那个头，就是其余八个都受伤，也不会要我的命。”白雪记住了妖魔的话。一天白雪去山洞取水，正好遇上黄柏，他二人一见面是忧还是喜谁也没法用语言表达。他俩紧紧地抱在一起，四只带笑的眼里躺出一股一股的热泪。好一阵功夫，黄柏才说：“雪妹！可找到你啦，你是怎么想到让白鸽捎信的？”白雪说：“那主意还是妖魔出的呢！鸽子也是他捉来的。”白雪把这段时间是怎么伺候妖魔、哄骗妖魔、讨妖魔信任的根根底底全都讲给黄柏听。最后她让黄柏把身上背的弓箭藏在一块大石下，又如此这般交代了一阵，叫黄柏提着水桶一同进了山洞。妖魔说：“哪里来的一股生人气味？”白雪把黄柏领到妖魔身边说：“大王！是我哥哥来了。”黄柏近前一步说：“大王！真太感谢你啦！我妹妹在信上说是你拿主意让白鸽捎信，叫我们全家到你这里来享福。妖魔说：“你爹妈怎没来?”黄柏说：“他二老年老多病、行动不便，让我给大王多说谢哩！”黄柏一席话把妖魔哄骗得眉开眼笑，说道：“那你就住下吧！等我的箭伤好了多弄些野味山珍给你吃。”当天夜里他俩商量好等明天给它洗头时把它杀死。第二天去山洞取水时，白雪偷偷带上当初被妖魔卷来时带着的锄头，出得洞来她让黄柏用山石把锄头磨得非常锋利，叮嘱说：“千万记住，一定要砍中间那个头。”一阵功夫，白雪提着水桶和黄柏一同进了魔洞。白雪倒好水说：“大王！你睡好，今天洗过箭伤以后，把其余几个头都洗一洗。”妖魔说：“洗就洗吧！”白雪洗头时故意把水溅到妖魔的眼睛里，黄柏乘机上前“咔嚓”一锄剁掉妖魔的主头，妖魔瘫死在炕上，二人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注：①黄风黑浪：酒泉方言，狂风恶浪。
讲述者：马德录 酒泉东关回族老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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