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人性逐渐向恶

第五节　更可怕的是人性逐渐向恶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感到社会乱象丛生，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在这个到处弥漫着谎言的世界，我们也给自己穿上了“防弹衣”。因为从小，我们就听父母教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在无数次遭遇证明父母的教诲千真万确时，从陌生人到熟人，再到亲戚朋友，甚至是同在一个屋檐之下的夫妻，我们几乎对所有人都开始心生戒备。

可是我们是否意识到，防人之心用在不恰当的地方或者不恰当的人身上就是一种伤害，而且是一种具有超级杀伤力的伤害。因为，不信任就像一把匕首，会深深刺痛那个对你真诚的人的心。相恋许久的恋人，害怕分手之后人财两失，于是所有该花钱的地方都实行AA制，请问你们对彼此的感情都不信任，又何谈爱情和婚姻呢？这样的两颗心也永远是有距离的。和你相濡以沫的妻子，你却时刻提防，存私房钱，建小金库，以防离婚不测。这样的感情是不会持久，而且根本经不起考验的。当事情暴露的时候，你失去的不仅仅是婚姻，还有一颗对你百般信赖的心。

在中国的门业中，有一种门非常吃香，那就是防盗门。中国有好多厂家是因为生产防盗门而驰名全国的，恐怕每个成年人都可以随口说出几个防盗门品牌，城市家庭中没有不装防盗门或大铁门的，窗户则几乎没有不装防护网的。说到这个问题，固然是因为中国盗贼多，但也因为人们对谁都不信任，比方不信任政府能管好社会治安。

西安的城市住宅防护网（衡国良摄）

就在本书修改到这一部分的几天中，中国发生了几件引人关注的关于诚信的事件。

2011年8月23日上午，江西南昌一家大医院门前发生了一起大规模的医患纠纷械斗事件。这起斗殴事件涉及30多名患者家属及50多名院方人员。械斗共造成15人受伤，3辆面包车受损。

根据现场目击者所拍摄的照片和记者的调查，当天医院里参与械斗的一方很多人都穿着统一制服，佩戴头盔和警用背心，也有部分人员身穿便服，但这些人手持的棍棒上都绑着红色布条，可见医院对此事先有所准备。医患纠纷引发如此大规模的械斗，且医院竟然对此做了准备，以暴力应对暴力，实乃天下奇闻。但中国的医患纠纷早已不是奇闻，年年都有发生。本来应该是相互理解、支持的医患双方，为何总会传出令人震惊的暴力消息？归根结底，既因为医者失范，更因为全民都失信，没有人相信发生问题后能够通过正常渠道合理解决！

2011年8月24日，《中国青年报》以十分极端的标题《不信法不信人信什么？》发表了对一桩类似于南京“彭宇案”的案件的述评。文章说，两年前的一起民事纠纷，两个月前的一纸判决，让天津市29岁的许云鹤和69岁的王秀芝这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同时坠入舆论漩涡。没有摄像头，没有目击证人，司法鉴定无法确定“原告与被告车辆是否发生接触”，两年前那个上午所发生的事，如今已变成一场说不清楚的“罗生门”。许云鹤说，看见老太太摔倒，他停车下来搀扶，却被反咬“撞人”；王秀芝则称，许云鹤车速太快，把自己撞倒在地。法院因实难确定谁是谁非，最后判令许云鹤赔偿王秀芝10万多元。

有人感叹，“彭宇案”后，“社会道德滑坡30年”。在微博上，许云鹤被网友定义为“天津版彭宇”。

上海交通大学凯原法学院院长季卫东认为，“许云鹤案”向人们传递着某种社会信号——当社会规范、法律规范不能正常发挥作用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正在还原成丛林法则般力量对比的关系。制度的不完善让这个问题变成了让人心寒的伦理问题——当一个人无力承担责任时，可能必须要找一个人承担。这导致“所有人都在黑暗中互相撕咬”，今后还有人敢做好事吗？

2011年1月17日，《国际先驱导报》发表专题文章《怀疑成部分国人生活方式专家建议重建公信力》，认为现在中国可以说正在兴起一场“国民不相信运动”。文章说，对陌生人的不信任只是当前“不信任文化”最末端的表现。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所长郑永年在《不信任砌成中国墙》一文中说，中国没有“柏林墙”，但由高强度的“不信任”砌成的“墙”却存在于社会各个群体和各个角色之间，在政府和人民之间，在穷人和富人之间。今天的什么都不信和几十年前的盲信是一枚硬币的正反面。数不清的极端的、令法律和正当情理难解的事件说明，在我们现在的社会，信任也成了一种奢侈品。在所有人看来，信任的分量太重了，代价太大了，我们须冒着怎样的风险去承受？我们总是害怕承担信任带来的后果，害怕一步出错，满盘皆输。但是，如果所有人都不信任了，我们的精神世界在何处找得到依托呢？

2011年8月27日的《瞭望新闻周刊》也专门讨论了中国的诚信问题，认为中国的整体诚信（尤其在经济领域）产生大幅下滑。而对此造成的后果，中国人民大学法律社会学研究所所长周孝正教授认为：诚信是市场经济制度的根基之一，诚信缺失加大了社会运转成本，严重影响国家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建设，阻碍社会文明的进步和发展，造成国家形象的缺损和公信力的下降，甚至造成道德的缺失和沦丧，搅乱人们判断是非的标准，影响良好人际关系的建立，严重污染社会环境，进而迫使一些诚实守信者改变初衷、失贞、丢节，乃至同流合污，等等。

如果你认为仅仅是中国在信任方面出了问题，那就大错特错了。2011年7月22日挪威那两起极端案例猛烈撞击了当地人们曾经善良朴实的精神世界。当地时间7月22日下午3点30分左右，挪威首都奥斯陆市中心遭炸弹袭击，造成包括首相办公室在内的多座政府大楼严重受损。此后不久，一名枪手伪装成警察来到美丽的小岛于特岛上，向青年营地内手无寸铁的青少年集会者肆意开枪射击。两次袭击事件中的死亡人数达到76人。

对一直安宁平静的挪威人来说，这样的事实在难以理解。凶手为什么要杀那么多的无辜者？为什么还要假扮警察来行凶？可是这样的事就在挪威国民身边发生了，今后还能信谁呢？欺骗加暴力，所带来的难道不是国家的灾难吗？从这个高度去看，信任不是单纯的道德问题，还关系到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有仇必报，这是人性中的普世理念。当世界到处存在着欺骗现象时，不可能有善意的回报；血的教训摆在面前时，人们不可能不奋力回击。挪威的法律制度中没有死刑，于特岛凶杀案发生后，人们立即对修改刑法发出了声音。我们设想，如果把这个丧失人性的凶手放到死难者家属中间，他可能连一分钟都活不过去。

归根到底，那些全民性的怀疑冷漠，那些因为欺骗衍生出的更深层次的报复性欺骗，以及由此逐渐演变出的全民性的向恶行为，将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