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和秦人的族系来源

　　关于秦人的世系，在《史记·秦本纪》中记载的较为详细。其中从大业到大骆之间的十几个时代，应该属于传说时代。只有从大骆的儿子非子时起，说到非子为周孝王蕃息马群于汧、渭之间而发迹，这段历史才逐渐清晰起来。

　　那么我们就从秦人大业开始说起。在《秦本纪》中有这样一段记载：

　　秦之先，帝颛项之苗裔孙曰女脩。女脩织，玄鸟陨卵，女脩吞之，生子大业。大业取少典之子，曰女华。

　　秦人先祖起源的传说和商朝祖先起源的传说很相似，都起源于一位母亲的吞玄鸟卵而孕生。

　　在《殷本纪》中记载了商朝祖先起源的事件：

　　殷契（xiè） 母曰简狄，有娀氏之女，为帝喾次妃。三人行浴，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契长而佐禹治水有功，帝舜乃命契……封于商，赐姓子氏。

　　上文中的帝喾，在甲骨文中称“夔”或“高祖夔”，但是从王国维先生以来的近、现代学者，听过研究，都认为：喾、夔、夋、俊、舜应为同一名号的不同记载，因为这几个字的字音上很相似，而且在字形上也有关联。除了“喾”字，其他几个字的下半部分都若没有“文”那就有“舛”。“夊”倒着写为“止”，因此“舛”是两个“夊”的交互。在我们今天所用的字典中，依照了《说文》种将夔、夒二字分开，但是在《汉语大字典》中所引用的“夔”在甲骨文中写成“夒”，与“夒”写成的“夔”，都是同为短尾猿猴类，二者基本没有什么分别。古代史称“夔一足”，上述的古字形在侧面都有一个足形；在《尔雅·释兽》中说到的“狒狒”，以及在《山海经》中说起的“枭阳国人”、“南方赣巨人”，都是与上述说的很相似，都是“反踵”，应该都是“舛”的说法。由此可见，这位高祖夔的图腾应该是猿猴之类。

　　简狄，上文说是娀氏之女，因而我们推测“娀”就应该是“狨”族的姓氏，那么关于简狄族的图腾也就出来了，也是猴类，和西王母族的图腾是一样的。然而，就简狄的图腾后来有人提出疑问：“狄”字犬，则不是猴，那么很有可能简狄的图腾并不是猴类，另外简狄也被称为简翟，翟字的意思指的是山雉。

　　在前几章中我们曾共同探讨出猴图腾的夸父与西王母皆是西戎中之羌，亦即羌戎，而殷人高祖夔也是猿猴类图腾，那么殷人是否也源出羌人呢？

　　关于殷人源出与哪里，今世学者大多都认为是出于以鸟为图腾的东夷，而并不是西戎，而且鸟是太阳的象征物，而太阳是在东方升起的等等。但是也有一部分人认为殷源于羌。例如普学旺先生在《试论殷人源于古羌人》和《中南民族学院学报》中论证“殷人与古羌人有一系列相一致的文化传统”，在文中他举出了崇拜火、崇拜狗、崇拜石头、崇拜白色，以及其他宗教信仰的方面，最后还探索出了殷人迁徙的路线。

　　根据原文，我们知道简狄是吞玄鸟卵而怀孕最后生下了契，那么我们就可理解为契（也作偰、卨） 就该是鸟的化身了。关于这样的理解，由于在文献中并没有完全的记载，因此详细的事情缘由我们也不得而知了。但是从契算起的第七代殷王亥，却有不少资料表明他是一位“鸟先生”。

　　由此来看，简狄吞玄鸟卵而怀孕最后生下了契的这个传说，是为殷族成为一个自立的民族，由奉猿改奉鸟所找的一个“合理”的理由，但是后来“帝舜（按即帝喾、高祖夔） 乃命契……封于商，赐姓子氏”这才是商族成立的时限和标志。因为从契开始，不仅有了封地，还有了姓氏，以及还有一个鸟类的图腾标志。

　　或许是因为商族的鸟图腾系从羌族的猴图腾变出的缘故，后世所传有一个足很像猿人能说话的山精叫作“猓”，也与鸟有着一定的联系。例如在《尔雅》中说起的狒狒，郭璞注：“枭羊也”，也就是枭阳；但在《酉阳杂俎·毛篇》却说狒狒，“状如猕猴，作人言如鸟声”。

　　既然我们已经将商族的起源探究明白了，那么我们就可以以此例彼，探讨秦人的起源了。

　　此节开头就已经说道，秦之女祖先为帝颛顼的苗裔孙女惰，女惰在纺织的时候，因吞食了玄鸟卵，以至于怀孕终而剩下了大业，那么我们同样可以理解为，这位“大业”也应该是位“鸟先生”。

　　我们知道，是鸟图腾的族系还有少嗥（昊） 氏，就是说少嗥（昊） 氏也是以鸟为图腾的。在有关文献中记载，少嗥与帝颛顼的关系颇为密切。这一点在《山海经·大荒东经》和《初学记》卷九引《帝王世纪》中都有记载：

　　东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国。少昊乳帝颛项于此，弃其琴瑟。

　　金天氏之末……颛项……生十年而佐少昊，十二而冠，二十而登帝位。

　　原文中的金天氏就是少昊。可见，颛顼裔孙女惰所吞卵怀孕而生下大业，应该是属于少昊氏。这样一来，少昊与颛顼的氏族之间就有互婚关系；而少昊氏乳养帝颛顼的传说，就应该属于舅舅抚养外甥的故事，而并不是如有的文献中所说是叔伯抚养侄子了。

　　关于“大业取少典之子日女华”句的理解，少典氏是黄帝父系所出，黄帝姓姬，典、姬转音是氐，因此少典氏是氐人的先源。少典氏与有娇氏有互婚的现象，有娇氏是炎帝父系所出，炎帝姓姜，娇与姜的转音是羌，因此羌人是他们祖先的源出。氐、羌二系的姬、姜两姓世代就有互婚的现象，到了西周和东周时期仍然存在。原文中少昊之裔的大业“取少典之子曰女华”，那么这里的少昊是不是就是属于炎帝神农的羌系呢？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第一，在《大荒东经》中说“少昊乳帝颛顼于此”，又说“弃其琴瑟”，这里的琴瑟或许是颛项小时候的“戏弄之具”，然而琴瑟的象征意思在于：琴瑟应该是某一个氏族的标志物。据战国季世的《世本·作篇》中记载：“伏羲造琴瑟”，但是还说：“神农作琴，神农作瑟”。太昊和少昊都是出自西戎的伏羲氏，那么既然琴瑟和炎帝神农有关系，则可以推断出少昊一定与炎帝神农在氏族上有一定的联系。

　　第二，神农炎帝（也就是赤帝） 的最初图腾是鹿或马鹿。同样在少昊氏后裔的嬴秦国族和秦代，在传说和政治语言中，涉及鹿或马鹿的非常多。例如在《楚辞·天问》中的“惊女采薇鹿何祐”； 《左传·僖公三十三年》、《左传·襄公十四年》中“郑之有原圃，犹秦之有具囿也，君子取其麋鹿以闲敝邑”，“秦师不复，我诸戎实（使） 然。譬如捕鹿，晋人角之，诸戎掎之”； 《史记·秦本纪》中的“秦文公……三年……初为鄜畤”； 《史记·淮阴侯列传》中的“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等。

　　以上这些例子倒还是其次，更为重要的是在赢秦的先世与子孙中就有鹿的象征。例如秦人大业的裔孙飞廉被称为是风神，此人鸟头鹿身；秦始皇死后葬于骊山，“骊”字繁文从马鹿声，早期形声字声符兼义，因此“骊”有鹿的意思。在《归藏- 启筮》中有说“鹿（驪） 山之子，青羽人面马身”，这就难怪赵高面对胡二世这一驪山之子，要玩一个“指鹿为马”的把戏，其实，赵高只是借题发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