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实用主义

生态整体性强调生态系统要素之间的联系，而从伦理的基本定义上说，伦理也是一种联系，那么这种联系有什么特点呢？

从空间上说，距离越近的联系越密切，不管是客观事物之间的联系（如某具体的人和他所生活区域的大气、水、土壤等），还是人为构造的联系（如某具体的人和他所在的社会背景的风俗习惯、信仰、价值观等）都是如此。因为最终人为构造的联系总是要通过客观存在的实际物体来形式地表达出来，所以实际空间的距离对它也有影响。

从时间上说，距离现在越近的事物与现在具体的人之间的联系越密切，或者说，当下发生的事物比过去久远的或未来久远的事物与人的联系更密切。现在正在发生的客观事物正在现实地影响着现实的人，过去发生的客观事物是通过间接经验影响着现实的人，未来要发生的事物则由于其未知的预测的特点，从而对于现实的人的联系要小一些。

当然，这种比较都是针对同样一种行为（只是空间和时间不同）所说的。

生态系统因其复杂性，现实的人可以建立起与生态系统有限的人为联系，但永远无法建立起所有的联系。一个人的个人体验总是有限的，因此他必须从他人那里获得人类与生态系统之间的更多的联系。承认了人类对生态系统复杂性认知的有限性，那么至少有两点是重要的：一是联系随时间和空间的可变性，二是获得这些联系的局限性。

环境实用主义在承认了这两点之后就需要进行这样的工作，即获得广泛的尽可能多的人与生态环境系统之间的联系，并尽可能汲取最新的经验性的现实联系和理论性的未来预测性的联系。这个过程中，联系的更新是必要的。因为这个特点，在环境实用主义的实践过程中，开放性的思维和民主的过程都成为必不可少的原则。

现实生活中，由于信息的不对称，民众对于很多的与生态环境之间的联系并不知情，甚至决策者也会因为信息的不足或者选择性获取信息而做出错误的判断。比如对于地球变暖的预测，对于放射性物质的使用和处理等。

贾丁斯在其《环境伦理学》（贾丁斯著，林官明，杨爱民译，2002）的后记中列举了一个关于保护敏感区环境的法令拟定小组的例子。小组的成员来自他们认为还比较全面的人员，包括土地拥有者、农场主、房地产开发商、建筑商、塞拉俱乐部和奥特朋协会（Audubon Society）的代表以及地方和州政府官员代表。在讨论中，多数参与者认为他自己的“理论”（很少清晰表达出来）应当能决定政策。他们都把自己的理论和原则拿出来，应用到具体如我们该如何做的案例中，而后试图说服别人接受他的观点。可以想象，争议是很激烈的，每个人都从自己的认识出发提出意见。两年过去了，小组讨论毫无进展。

“直到有一天，有几个成员通过列举那些有共识的问题而使小组获得了新生。结果令许多人大吃一惊。存在广泛的共识认为，城市里若干自然区应当受到保护，甚至认为是否由市府购买下来保护。”贾丁斯这样描述到。（贾丁斯著，林官明，杨爱民译，2002）

认识到环境实用主义是一种方法，我们就必须明确它不是目标，把实用作为目标本身就违背了实用主义的方法。这种违背实际上是实用主义容易引起争议的原因。

环境实用主义的方法可分成四个步骤：

第一，明确目标。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如果没有明确的目标，下面的问题都无从谈起。明确目标在汉语的表达中可称之为“立德”。环境实用主义的目标就是要解决环境问题。很多情况下的争论是因为目的目标不明确，目的明确了有些争论就没有了。詹姆士在其《实用主义》中所举的人与松鼠的例子很形象地说明了这一点。（詹姆士著，陈羽纶，孙瑞禾译，1997）

第二，全面无偏地听取各方意见。这是一个民主的过程。在环境问题的复杂性面前，各个方面的专家会从他所擅长的领域去看待这些问题。我们每个人应当承认，个人的观点总是有局限性的，正如那些看不见大象全貌的盲人。即使生态学家也无法全面掌握生态系统的复杂性，况且还涉及如人类社会公平性之类的问题。

第三步，求同存异，达成初步的共识。这一步可以解决部分争议，因为在相互了解的基础上，各方的观点可能发生新的变化，在新的起点上继续达成新的共识。这一步要体现的正是联系的时间和空间变化特点。能够面对面地谈论同一个问题，从形式上就拉近了不同意见者之间联系的距离，而相互的沟通能够建立起更多的与该问题的联系。比如说，辛格他本是主张个人权利的，但后来和其他的哲学家，伦理学家等其他学者交流辩论以后，他也感到自己的理论有所缺陷，他就转变了自己的观点，开始关注生物圈整体的权利。具体到环境伦理的应用，可行的环境伦理应当综合所有的环境伦理原则，找到大家都可以接受并承认的东西，在实践中逐步丰富、完善。

如果镜面王允许盲人摸到整个的象，或者每个盲人划定区域并有交叉，那么众盲人在集体讨论之后会得到大象的整体的样子。盲人们不会去固执地认为自己才是正确的，而别人的观点是错误的，尽管他们的结论仍然不会如一个明眼人看到的整体大象那样准确。那么在现实生活中，谁在充当镜面王的角色呢？

第四步，实际行动。环境实用主义的方法要求有这样的前提，即尽可能多地了解人与环境之间的联系，无偏见地对待各种各样的环境伦理学说，最终的目的是要切实可行地解决环境问题。“多做些实事”的内涵在环境主义看来至少包括几个方面，比如环境科学的普及教育，其目的在于让具体的人了解我们自身与环境之间的客观联系；比如多元化的环境伦理的普及教育，其目的在于让具体的人能够了解我们自身与环境之间的已有的人为构造的道德伦理联系（当然，每个人有其选择信仰价值观的自由）；比如具体的环境行动，目的在于影响政府决策，解决与环境问题相关的切身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