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百科知识 如果你只能去丽江,那么你只能去丽江

如果你只能去丽江,那么你只能去丽江

时间:2022-02-07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凝视着黑白老照片里,圆框眼镜背后一双深邃而忧郁的眼睛,无可想象,如此流离、破碎的人生,需要怎样的坚强,才能保持内心的善良与宽厚,凡事忍耐、凡事期待,并在丽江找到了他的“香格里拉”。美中不足的是,在摩登时代,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诚实而信心满满地说:“在丽江,我找到了我的香格里拉。”
那时丽江_云的南方:从大理、丽江到香格里拉

一个久居云南的人,你或许可以认真听一听他的忠告:“如果你只能去一个地方,那么千万不要去丽江,它只会给你添堵;如果你去了丽江,心里犯着堵还想有所收获,那么你只有去看书了;如果你只能买一本关于丽江的书,那么它只能是《被遗忘的王国》。”一本好书,能够给人的想象插上翅膀。省下一包烟、放下一只没试过的唇膏,换取一次在台灯下飞翔的机会吧,那不会比丽江古城灯红酒绿的夜色更虚幻。《被遗忘的王国》,俄国人顾彼得所著,记述了20世纪40年代作者在丽江的所见所闻所感——听起来,好像只是一个外国老头描写的丽江旧社会,但实际上,它不仅是在叙旧,读它的意义也不仅是怀旧。就像菜地里的一只白萝卜,不把它拔出来会误以为它是几束绿叶,不了解过去的丽江,就无从认识真正的、完整的丽江,现在的丽江就更没有意义——现在的丽江,就是那萝卜屁股上的叶子,很招摇,却没什么营养价值,也吃不出萝卜的味道。

从1941年到1949年,顾彼得在丽江生活了整整九年,好像上天赶在另一个时代来临之前,专门派来这么一个人记录那时的丽江。如果说洛克是个纯粹的探险家,以跋山涉水、披荆斩棘为荣,那么顾彼得就是个诗人出身的旅行者,怀揣着理想,游走于人世,默默地寻找、发现并欣赏,且行且珍惜,当他离开丽江时,带走的不是东巴经书,而是满满当当的记忆。这些美好的记忆,后来变成了饱含深情的20万字,献给了洛克不屑一顾的丽江市井生活。这个沙俄贵族的后代,因俄国十月革命辗转逃亡中国,又因另一场革命离开中国;23岁时,与他相依为命的母亲病逝于上海,在世间孤独地漂泊了50多年后,1975年,一生未婚的顾彼得在新加坡去世。凝视着黑白老照片里,圆框眼镜背后一双深邃而忧郁的眼睛,无可想象,如此流离、破碎的人生,需要怎样的坚强,才能保持内心的善良与宽厚,凡事忍耐、凡事期待,并在丽江找到了他的“香格里拉”。

文如其人。在顾彼得笔下,无论描述坝子里的鲜花、街坊的大妈还是人困马乏的旅途,甚至差点毒害了他的饭局,字里行间都流露出平和、豁达、随遇而安的人生态度,时时原谅、时时赞美、时时感恩,充满了情趣和幽默。在某种意义上,他是个卑微、不幸的人,但值得我们尊敬,他让我们也看到,并相信:这世界是存在美好的。1955年,《被遗忘的王国》由英国约翰·默里出版公司出版。据说改革开放之初,慕名到丽江的许多外国游客都随身带着这本书。就像60多年前顾彼得的到来,2007年,《被遗忘的王国》中文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丽江,适逢丽江古城申遗成功十周年,游客数量已超过400万人,到处是浓妆艳抹,到处是声色犬马,古城因“过度商业化”而被世界遗产委员会给予“黄牌”警告,这些使它的回归充满了强烈的戏剧性,戏剧之外,亦有悲剧的色彩。

让我们抹去脂粉、拭去风尘,拨开历史的烟云,看一看素面朝天、清静自然的丽江吧。那时丽江,没有夜店里的狂欢,没有老掉牙的段子和“很黄很暴力”的对歌,没有满大街的假冒伪劣和半推半就,没有令人倒足胃口的“艳遇”和“疗伤”,没有“上网发呆晒太阳”的慵懒公式,贴在丽江身上的种种标签,那时都没有;那时丽江,没有电视也没有互联网,没有3D影院也没有以国产烂片命名的酒吧,甚至没有公路没有汽车,所谓现代化的东西,那时都没有;那时丽江,马帮从城外来,小猪在街上跑,人们依据太阳的位置而不是手表指针来判断时间,健美的纳西姑娘在月朗星稀的夜晚手拉着手唱歌,只是为了爱情;那时丽江,其实并非完美,有乡城来的强盗,有耸人听闻的谋杀,有鸦片、性病和流浪汉,但对于顾彼得来说,依旧是天堂,“在我动荡的人生中,我没有在任何地方欣赏过像丽江那样宁静、那样幸福的生活。”这个雪山脚下的天堂,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而是对谦逊、仁慈、不离不弃的回报。“我想我已经尽力赢得了它,但它似乎在悄悄溜走。”1949年夏天的丽江山雨欲来,寝食难安的顾彼得心中思绪万千,他无法接受不得不离开丽江的现实,也不知道该到哪儿去。一个无家可归、举目无亲的流亡者,放弃来之不易的天堂般的生活,离开千辛万苦才找到的精神家园,那种无奈和凄凉,想必更甚于逃出枪炮轰鸣的莫斯科老家——那时他虽是个孱弱的少年,但至少,可以在茫茫人海中挽紧母亲的手。

顾彼得曾感慨:“在其他许多方面对我十分苛刻的命运,却仁慈地让我在亚洲作长途旅行……在丽江我也找到了自己的香格里拉。”的确,一个流亡者亦有属于自己的幸运。伤别离,别来几向梦中看,美好却因别离而留驻。顾彼得走了,“翻身做主人”的新时代来了。1949年,玉龙雪山脚下供奉“三朵”的神庙被一扫而空;1951年,曾在民国时期“不幸”当过副乡长的大东巴和文质自缢身亡;1961年,20世纪最负盛名的东巴大师久嘎吉在贫病交加中离世;1966年,纳西圣地白水台的千年神石被砸碎,焚烧东巴经书的滚滚浓烟此起彼伏。不知不觉,又一个日新月异的新时代来了,纳西古乐不再是四旧,东巴文化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1986年前后,宣科和他的“大研古乐会”开始了票价只要几块钱的商业演出,现在,最便宜的演出门票也要上百元;2000年左右,丽江古城出现了一身东巴打扮来“上班”的人,几年后,真正的东巴大师也用枯干的手接过政府发放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证书和补贴。一如当年它们在锣鼓喧天中死去,现在它们又在锣鼓喧天中复活,并且很快“又焕发了青春”。顾彼得之后的丽江,一切都被某个古怪的逻辑左右着来去如风。

当“丽江旅游”成了上市股票,当火车开进了丽江坝子,当直达香港的飞机飞过天空,当中国最昂贵的酒店出现在玉龙雪山脚下、海拔最高的索道出现在玉龙雪山半山腰,当《印象·丽江》以玉龙雪山为布景、沿海城市以“丽江印象”命名楼盘,当看风景的人成了风景、走马观花的人成了走马灯,一个从未有过的摩登时代,暖味、迷离、乱七八糟地来到了丽江,到处是与时俱进的便利、风尚和口味。美中不足的是,在摩登时代,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诚实而信心满满地说:“在丽江,我找到了我的香格里拉。”

合上这本书、从“被遗忘的王国”回到现实的刹那间,相信许多人都会怅然若失:真的曾有过那样一个丽江啊!哪怕原本对丽江“那种鬼地方”深恶痛绝,也会从此觉得它不那么面目可憎了,甚至,深深地惋惜,甚至,能够去思考背后的原因,甚至,对纳西人难以释怀的思乡之情感同身受——纳西人眷恋的,是童年的丽江、记忆中的丽江、亦真亦幻的丽江,就像纳西族作家白郎笔下的丽江:“冬春之际,丽江的半空中堆满了玉龙白雪,雪影充塞万物,让人感到这仿佛是一座从白雪中长出来的小城,这时候茶花不断开放,花身遍浮烟霞之色,绢绸似的花瓣在虚空中迈着碎舞,红花白雪间,天空像蓝色的大湖覆盖了纳西人的沃野和祖先的墓茔。”

那时丽江,真美。

· 在丽江古城,毫不起眼的角落也可以是美的。

“将近中午商店才开门,而四方街下午才热闹起来。早晨,市场和街道都是空荡荡的。很少有人带手表,时钟也极少。实际上也没有准确的时间。在官府衙门时钟可能显示9点,在另一个地方时钟可能是8点或10点。谁管他呢?人们凭太阳来判断时间。”

“丽江没有小汽车、马车或人力车。不论贫富,不论将军或士兵,也不分社会等级,大家都走路。一个步行的将军或长官看起来不是那么令人生畏、难以接近,即使最低贱的农夫也可以随便亲热地向他打个招呼。”

“在上苍赐福的丽江坝,人们有时间享受美好的事物。街上的生意人会停下买卖欣赏一丛玫瑰花,或凝视一会清澈的溪流水底。田里的农夫会停下手头的活计,远望雪山千变万化的容颜。集市上的人群屏住气观看一行高飞的大雁……只要他生活得下去,没有一个纳西人想过离开丽江坝。即使那些见过上海、香港和加尔各答霓虹灯光辉的人,也总想回丽江生活。”

——顾彼得《被遗忘的王国》

· 丽江古城里的四合院

“丽江没有茶馆,无论男人、女人或小孩,大家都饮酒,白酒或窨酒。所谓‘高级酒店’,既不是酒吧,也不高级。它们是一般商店,除了卖盐、糖、腌菜和服饰品外,酒既可用顾客自带的坛子装了带走,也可当堂饮用。柜台前放着一两条很窄的长凳,人们就坐在长凳上饮酒。我在李大妈家酒店遇到的人群形形色色,非常有趣。有钱有势的人并不显得势力,而穷人也不显得阿谀奉承,他们各自静静地抽烟、喝酒,如果他们互相听得懂的话,还会闲谈。”

“除个别例外,商店都由妇女经营,她们精明,敢作敢当,深知怎样敲定一笔交易。当女的不得不离开商店时,她才叫丈夫来顶替。人们发现他通常在商店后面领娃娃,而他出现在商店里对生意是一场灾难,对他则是自找麻烦。他不知道火柴放在哪里,腌菜在何处,哪个坛子里有顾客要的酒。”

——顾彼得《被遗忘的王国》

· 丽江古城里的“东巴”。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