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蟋蟀在羊城

时间:2022-02-05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斗蟋蟀之风在中国劲吹过千年,在海外更是华人世界特有的文化娱乐,东南亚一些城市的斗蟋蟀大赛,曾造成万人空巷的狂热。有的蟋蟀在打斗中被咬掉了一条腿或两条腿后,仍以残躯奋力向前,冲向对手,这就是粤语“打瘸脚都唔怕”的起源;有时一只虽然被甩出了盆外,仍不服输,复跃进盆中继续搏杀;也有性格高傲的“蟀王”,落败后,奋力一头撞壁,壮烈“愤死”。有称钨钢牙的,蟋蟀死后剥下钳牙,竟可钉入坚硬的酸枝木板。
蟋蟀在羊城_老广州,旧时光

斗蟋蟀自古便是我国民间的一项传统民俗活动,堪称中华一绝,始于唐朝,盛于明清,延于民初。斗蟋蟀之风在中国劲吹过千年,在海外更是华人世界特有的文化娱乐,东南亚一些城市的斗蟋蟀大赛,曾造成万人空巷的狂热。而广州,也有许多关于蟋蟀的故事流传。

草莽石隙的虫斗士

早年文明路旧中大校园(前省博物馆和今省图书馆)的颓墙旮旯,越秀公园和烈士陵园的野岗草丛,以及越秀北原省社科院后的东濠涌畔河岸旷野,凡有蟋蟀可以藏身之处,涉足其间,都不难发现这些小精灵的踪迹。“小暑小捉,大暑大捉,立秋乱捉”,值钱的大蟀多在立夏后长成,此时,蟀乡善捕者手脚勤快,一季所挣超千元并非难事。一晚能捕过百者,堪称高手了。秋后蟋蟀牙软不堪战斗,中秋节后就再无人捕蟀了。

粤北人谢国新是个大蟀迷,生活在蟋蟀故乡粤北连滩,对捕蟀养蟀情有独钟,每年精心培养斗蟀动辄一两百盆。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起,谢家父子与人合伙,一起经营收蟀和养蟀生意。持之以恒,年年自费带着家乡“连滩蟀”,穿州过府,奔赴全国各地参加各类蟀赛,家中悬挂奖旗多达近百,上书“华南虎”“无敌将军”“皇中皇”“铁爪银牙”……1990年天津举行的“省、港、澳、东南亚蟋蟀大赛”上,他手下的“蟋蟀将军”横扫千军如卷席,几轮大战后,折桂而归。1995年一年之内,接连参加了国内和东南亚等地蟋蟀会主办的大赛鏖战近百场,囊括冠亚军,成就了“连滩蟀”有史以来最辉煌的战绩,使各地蟀迷均对广东这一名品刮目相看。

清代斗蟋蟀

两蟀相遇微观格斗

蟋蟀相斗堪称昆虫奇观,只因两蟀狠斗时的招式以及惨烈,绝不亚于人类角斗场上的肉搏。将两只雄蟀引入斗盆,两雄触须相交,鸣叫声中,激战立即开始。蟋蟀咧开牙钳,头顶,牙夹,脚蹬,战成一团,不停地扭动身体,抢占有利位置,发力扑杀,短则几回合,长则几十回合,败者落荒而逃,胜者振翅长鸣,趾高气扬,仿佛在向主人报喜邀功。各江“蟀王”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就像流派林立的武林中各怀绝技的高手一样,在斗蟀场上,纷纷施展各自的独门暗器。行家观战,“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最津津乐道的是那些一招制胜的撒手锏:“双飞仙人脚”——佯装不敌,背身突施双腿劲射;“狮子滚绣球”——咬住对方要害连续翻滚;“童子拜观音”——暗瞅空子钻到对方的肚子下咬破肚皮;“力掀泰山”——身躯下沉,斜伸利牙,推土机般掀翻对手;“霸王举鼎”——凭一身蛮力将对手力扛过头,再重摔落地;等等。

人类拳坛搏击有拳法,蟋蟀格斗也讲究“招数”。仅仅一次“埋牙”就可于瞬间将对方摔至一旁,使之根本无法近身,像自口中喷出一股强风吹跑对方,称之为“喷夹”;与之相反,一“埋牙”就把对方死死钳住不放,发力一直往后拖,令对方徒劳挣扎摆脱,毫无还手之机,最后被迫忍痛弃战,称之为“留夹”;还有“荡夹”“背夹”“推夹”“滚蹬”“背摔”“斜顶”等多种精彩套路。有的蟋蟀在打斗中被咬掉了一条腿或两条腿后,仍以残躯奋力向前,冲向对手,这就是粤语“打瘸脚都唔怕”的起源;有时一只虽然被甩出了盆外,仍不服输,复跃进盆中继续搏杀;也有性格高傲的“蟀王”,落败后,奋力一头撞壁,壮烈“愤死”。既无导演,也无训练,全凭与生俱来。蟋蟀——这谦卑的草莽石隙虫辈真不愧为勇猛的斗士!胜负立见,伤残、掉腿、损牙、伤须、断尾,甚至腹流黄液。强蟀对决,三局之后即使胜出,亦无力再战了,“三局出将军”也就成了赛规之一。战败之蟀犹如惊弓之鸟,许多名贵品种只要一两次斗败,就失去了蓄养的价值,被扔掉放归野外,繁衍后代,可算善终。一些还会当即被捏死、摔死或踩死,残体成为鸡喙下的佳肴。上世纪三十至四十年代,李小龙年轻时在香港投拜佛山武林咏春拳高手叶问学艺,叶经常带徒弟们去斗蟀场观看斗蟋蟀,他常言:“真系比武术比赛还犀利,打断肶(粤语:腿)还在打。”以此激励一众徒弟。对于虫迷,看一场精彩的斗蟋蟀,直看得你热血沸腾,无异于看一场精彩的武术搏击一样过瘾。古称蟋蟀有“五德”:“鸣不失时,信也;遇敌即斗,勇也;重伤不降,忠也;败则哀鸣,知耻也;寒则进屋,识时务也。”真乃世间灵虫。

色艳善斗色深必凶

自古以来,品蟀相蟀,国内传世的蟋蟀图谱和秘籍多达近百。无论任一版本,都不外八至十大类辨蟀要领,包括头、颈、面、钳、腿、翼、肉、尾枪等相法,每一大类更含变数、奇道和暗门,数不胜数。古谱甚至有详细的分类记载,如青虫三十五,黄虫二十三,红虫二十,黑虫十。姑且不论是否囊括,单就这份认真程度,足见古代中国蟀迷对蟀文化一往情深。南宋末年贾似道是误国害民的奸相,但玩蟋蟀却是真正行家,他两万余字的《促织经》,至今仍是养虫者的经典祖书,更是中华最早的一本昆虫学专著。其中,用瓦盆养就是他的发明,此一创造流传至今。

广州蟀界过去比较信奉的是“一钳二色三叫”的口头禅,简明又扼要,高度概括相蟀要领。“钳”即牙,是攻搏之器,两蟀相搏四牙交错,牙坚者胜。有称钨钢牙的,蟋蟀死后剥下钳牙,竟可钉入坚硬的酸枝木板。还有紫花牙、银牙、大红牙、黄板牙、水红牙等。而“色艳善斗,色深必凶”,“黑不斗青,青不斗紫,紫不斗赤,赤不斗怪”,还有“长不斗方”(指体型)。当然,光凭肉眼来判断蟋蟀的优劣,其实难乎其难,有老前辈说:运用任一相蟀要诀,关键是要参照每只蟋蟀的“幼、壮、老”三个生长阶段。处于壮年期的蟋蟀,全身发育完毕,身板已进入战斗状态;否则,即使外观看似强壮,实质过嫰过老,也会力不从心,临战即败。无怪乎斗蟀场上过去那些豪掷千金的赌客,看输一眼,大跌眼镜亏本出血的时有所闻。“叫”也切莫轻视,上世纪六十年代,笔者年少时学得高手经验,尝试以声选蟀,挑中午时分到德政路一家前店后仓的蟀铺选购,嫌当时上架摆卖的罐装蟀价贵,店主应允入后仓,从那堆未分等级未定价的几千个筒装蟀中“盲选”(一口价,不准打开看,死蟀包换),并开价二角五分一虫,比进货价只多收五分钱。在蟀仓内静听十数分钟,我循蟀声取下两蟀筒,交钱欲离,店主好奇问可否打开一看,落盘现身,果真百里挑一靓蟀,复再来,店主谢绝。普通蟋蟀晚间鸣唱,而午间偶尔鸣叫一两声者,是善斗怪蟀,凭此选择终得靓虫,真让自己高兴了好多天。蟋蟀鸣叫多为单数,三、五、七声,如果叫出双数,可能就是劣种。据悉广州文化名人刘斯奋先生年少时也是爱好此道中人。市中心“文化龙脉”旧中大的西堂、北斋、文园、红楼、教园,当年有众多学界教授、社会名流会聚一地,懂得鉴赏蟋蟀打斗者为数不少。

蟋蟀喂养不难,十分粗生,食量也少,米饭、番薯、菜叶均可。然而培养能征惯战“蟀将军”则挺为讲究,须付出耐心和毅力。广州气候炎热,蟋蟀从野外捕回后,须先分喝数次荷叶水或绿豆汤消火去热,头一周以稀饭米粒、嫩豆角喂食,以便快速排出腹中植物根茎残余,此谓清肠胃。一周后开始喂哺含油性的花生仁、核桃仁、桂圆肉,甚至虾尾肉,以强健体魄。一个多月的调养后,当蟋蟀通体油色光艳,每逢揭罐,遇光不乱,并雄踞罐子中央时,有一份猝然临之而不惊的大将矜持风度,表明斗虫已进入了拼杀的临战状态。此时进行初战演习,分两三次投入体形较小的雄蟀,若都被咬死,并于开打前一两天,让“三枪”(雌蟀)与其同居,就可最大限度地激发雄蟀的斗志。据说,此时雄蟀已留下后代,并具备了战斗力,开打再无牵挂了。道行深的玩家甚至能把蟋蟀养得与主人通灵性,平时对它体贴入微,它也与主人灵犀相通,可为主人的荣誉战至最后一息。生前为主人赢了大钱的,死后获金棺(印章盒)厚葬加赋诗凭吊曾传闻一时。

羊城蟋蟀横行港澳

清代至民初的广州城乡,立夏刚过,蟋蟀上市。立秋后,到处都有“秋兴”“秋声”的斗蟀盛会,蟀铺、蟀档、蟀寮……随处可见。清代南海名武师黄飞鸿当年以武谋生时,长年在佛山和广州的打蟀场押场,充当“护草”(镖头)。清朝名人屈大均在广州写就的名著《广东新语》中,有“蟋蟀,于草丛出者少力。于石隙竹根生者坚老善斗”“其立于蛇头上者,身红而大尤恶”(清·《广东新语》卷二十四)的生动描述,真可谓上至社会名流,下至平民百姓皆好此虫。

蟀季一到,街头巷尾冒出众多蟀子档,一虫一罐,多者三四十,少者七八罐,当街摆卖,前店后仓,四乡蟀贩以竹筒盛之送货上门。也有市区鸟市春天卖鸟,秋天卖“蟀子”的。东沙角湛塘路是蟋蟀大市集,蟀铺林立,成行成市,最多的是本省的“正江蟀”和“连滩蟀”,也有省外的“广西大蟀”、山东“宁阳贡蟀”和上海“七宝青蟀”……各地名品汇集一处,应有尽有,招牌和彩幡高竖,批发或零卖吸引着八方买家,形成一年一度的“蟀货”物流。市区湛塘路蟀市当年得尽天时地利人和,地处城东水陆要津,东濠涌和省河在此交汇,一街之隔的东堤铁桥,贩夫走卒,车水马龙,沿江码头疍艇和趸船云集;大沙头娼寮妓寨长年引来众多官僚、帮闲、大天二、捞家、阔少、二世祖……到此销金散银,此类社会游手好闲的中下阶层人等,形成了庞大的“蟀民”群体。

蟀迷和赌家都要趁早为蟀季的头盘“茶蟀”和二盘“麻蟀”打斗(如稻米的早造和晚造),选好“靓虫”加以驯养。有书记载:“清光绪间,此风广州特盛,非仅以为游戏,直是以为赌博。每岁端阳节后,有此癖者,如云而起,群趋市上蟀肆选购佳种而蓄之。”

广东有名的蟋蟀产地,有以粤西郁南县南江镇山区为中心的“连滩蟀”和以从化琶江为中心的粤北“正江蟀”。蟀体结实而好斗,每年都参加省港澳等地的蟋蟀大赛。“连滩蟀”用以斗头盘,在蟀迷中久负盛名,口碑好售价高,一只强悍斗蟀,以前价值达几百至上千元。

尽管著名的北派“宁阳贡蟀”和“七宝青蟀”曾被钦定为朝廷贡蟀,也许是因为气候和水土原因,更易蓄养,广州人依然垂青本地蟀。街边蟀档出售的多半是三四等杂牌货,价格为每虫一角至一元,购买者多为青少年爱好者。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传统老字号蟀铺,也有高达几十、几百大洋的,蟀罐上标明捕捉日期,光顾者自然是那些中老年“老蟀迷”了,入室落座,品茶选蟀。体重七分以上,相当于人类一米八以上的个子(一钱等于十分,北方也有以“厘”或“斟”计重的),成色上乘的靓蟀都被销往港澳,超过十分重的属极品,等同姚明那样的大个子了,堪称蟀界的“重量级拳王”,可遇而不可求。当年豪华客船“水仙轮”行走珠三角河面,也曾作为“蟀船”,运送虫货。至于那些穿梭内河各埠的“花尾渡”班船,则是蟀农和蟀贩经常利用的运输工具。邻近广州的从化、惠州、博罗东莞都有出了名的“蟋蟀乡”或“蟋蟀村”,农闲时节,村民四出捕蟀,销往省城,赚点副业钱帮补家用。但由于类归“杂蟀”,非名品正种,通常卖不出好价,偶尔逮到体大兼成色正的靓虫,一旦被行家相中,高价出手,就会传出“出门一只蟀,回家一车米”的传奇故事,真羡煞那全村父老。更有“蟀乡人唔忧饿死”的说法。

以前每年经广州出口港澳和东南亚等地的“连滩蟀”达五十万只以上,价值达四五百万元。

秋声蟀猎人潮涌

玩蟋蟀讲究三种境界。一是“寓乐于虫”,观赏昆虫打斗,娱乐而已;二称“寓娱于赌”,视斗蟀为赌博赢钱;三叫“寓意于物”,此乃最高境界,以蟀为题,赋诗作画,为文人雅士所好。旧时代,广州人逾八成都意在赌博,富家子弟不惜下注重金,斗蟋蟀玩到极致时,有“千金之资付之一喙”之说。

光天化日下的街头巷尾“打蟀子”,基本上是孩童之作。小蟀主们捧着虫罐,穿街走巷都争着让自己的“蟀将军”落盘,既不避路人,也不纠缠输赢,只讨个胜负高低,围观者看得如醉如痴。观看时“匝人堆”的有如隆起的“大禾堆”,不仅有学堂儿童、白须老者,甚至还有怀抱婴孩的妇女,精彩之时,哗声四起。

但如有赌注就不会这么简单了,广州斗蟀分头盘小斗和尾盘大斗,小斗于端午后至秋初,主角是体形较小的茶蟀,多在城内进行。广州酒楼和茶馆当年开设有称作“猎馆”的斗蟀场所,拥有“靓虫”的蟀主,携虫前往,联系斗蟀事宜,事成后便于大门张贴海报,予以告示。

每年的“秋声蟀猎”盛会属麻蟀尾盘大斗,因虞火患,常移师至省河下游离城十数里的近河村(据称乃当今车陂)前,多属当地有势力者所包庇。择一空旷地带,搭起宽大的棚场,同时临建长列木屋,亦称“蟀寮”,内置台案,专为斗蟀而用;更辟出街道,沿岸搭建板堤,半跨河面半靠陆地。一旦完工,酒楼茶肆、赌馆烟室、客栈商店……立即进驻,俨然闹市不设樊篱,打蟀擂台举办在即,实是公开的开局设赌。大赛历时一个多月,远道而来之蟀客,随时抵达,或舟或陆,择地而居。河面一时火轮画舫,小舟渔艇群集,陆上赌客观者络绎不绝,戏班剧社纷至沓来,真乃升平时世南国特色的“水陆盛会”,时称:“斗蟀搭台,百业纷来。”省港澳和珠三角打蟀,传统中心在广州,民初后逐渐移至赌家云集的赌城澳门,凡省内最高级别的大赛都在此举办,下注高达万元,汇集了三山五岳的各江“蟀王”,历时一个多月,赛期直至蟀猎自然停竭为止,澳门大报天天设“蟀经”和“猎讯”的报道专栏。省内通往澳门的水陆交通此时顿告火爆,沿途多有携蟀赴赌,行色匆匆的赌客。当今澳门博物馆有存档录好的蟋蟀打斗的“市声”和实况盛景,让游客感受原汁原味的昔日“猎蟀”大赛。

“猎馆”有赌规(赛规、公证、看场),开斗前双方要先交押金到柜面,谓之“交彩”,场主向赢方抽水百分之十至百分之十五。参斗的蟀子还要过戥(dèng)子,重量基本相仿,相差最大不超过半分的,双方才会同意互斗(如六分重的只能与五分半或六分半的开打),否则无异于大人揍小孩。公证一人和赌博双方各三人被允进入斗室观看,以示公平,其余只能留在门外,随即闭门开打,双方均派人各自拽紧一条控制门板开合的绳索,斗毕,胜负已定,两无异议,始得启门而出,胜方赴柜面报数取银。

开斗时,两蟀进入场主提供的斗罐,须预先用“萝卜水”洗刷,去除异味,此谓“落蟀”。罐中有一“闸”隔开两蟀,双方主人(或指定的“草头”)用“蟀草”撩逗自家蟋蟀,使之雄起,正宗的叫碽草,广州人则用数茎沾过“火水”(煤油)的头发、鼠须或黄牛耳内毛,以细线扎于竹签上代替。公证人一声高喊“开片!”罐中闸片被拔起,蟋蟀便冲前咬斗。赌注多寡双方预先约定,围观的赌客也可纳银下注。清代称赌注为“签饼”,每百斤饼折银六两,每千斤饼称作一猪,折银六十两;民初始则分“牛、猪、鸭”三等,牛为一千元光洋,猪为五百元,鸭为一百元。彩头和赌注都为胜者所得,三猪以上赛局猎馆颁发“帅”字奖旗。豪赌一局有高达四五头牛的,相当于当今三四十万元,而落败者往往一输就是百金、千金、万金……因斗蟋蟀而倾家荡产的大有人在。每局终了,主持人报出战果。各式赌局有大有小,小则二至五文银,中者十至五十银元,甚至金器、怀表、布匹或耕牛都可押上赌一把。“秋声”擂台全场冠军兴奋至极,以红绸裹蟀盆,双手捧回,扛帅旗得胜而归,沿途燃放主办方赠送的鞭炮,返临家门又设宴相庆,尽情欢娱。若为文人雅士,无论胜负,为表风度雅量,主人总是“欣然有喜色,欢宴观战诸公,以虫为题,限韵赋诗,陶醉于其中”。尤其在中秋之夜,人们品月饼,赏月亮,斗蟋蟀就显得更热闹了。“文革”前的五六十年代,赌博几已绝迹,但广州市井仍有蟀迷偷偷“打蟀”输赌的,赌注改称一包烟或一条烟,一包烟为二角,五包烟为一元,一条烟为四元……如此类推。顽童赌蟀每盘输赢一粒、两粒、三粒糖仔(每粒五分钱)……

出术使鬼,作弊赖账是赌蟀家常便饭,“蟀输人未输”,恃强不付赌金常是引起双方斗殴的导火索,从斗虫演变成斗人。参赛者往往请来“护草”做保镖,赌注越大,“护草”的名气和武艺越讲究。1898年,武术高人黄飞鸿,在佛山和广州受邀充当“护草”,严惩蟀霸,威震蟀坛,早有小说记载流传。常见的斗蟀作弊方式还有:收买“草头”,在蟀草中暗藏钢针,冷不防刺伤一方斗蟀;开打前以药水(兴奋剂)沐浴斗蟀,使之斗性勃发;捣碎“油葫芦”(一种特大蟋蟀,粤称“土狗”),以其体汁涂抹蟀头,使对方闻味惊恐退却。时至今日,赛蟀场上的“试测剂”,只要让溶液在蟋蟀盆内落下一滴,立即显示不同颜色,让与兴奋剂有染的“选手”当即现形。往昔蟀场上还有一条不成文规定:谢绝艳装女士进入,生怕胭脂水粉气味熏晕蟋蟀斗士。

斗蟀用语渐入方言

广州“斗蟀子”的民俗娱乐,折射出一段尘封的本地民俗历史,有共同爱好的蟀友相聚一处,传诵蟋蟀的故事,交流相蟀秘诀,谈论养蟀之道,畅叙格斗趣闻,丰富了广州人的业余生活。有趣的是,“斗蟀子”的专用语,早已进入粤语方言中,如:“开片”(打架,即斗蟀中“开闸”)、“埋牙”(开始打斗)、“只抽”(一对一搏斗)、“劲抽”(厉害)、“拣卒”(挑选人员)、“烂头蟀”(野蛮)、“异口渣”(色厉内荏)、“牛屎蟀”(无用之人)。然而,近年来随着社会发展,一幢幢高楼大厦的崛起,蟋蟀的生存地日见稀少,天籁般的鸣唱也早已在市区久违。不过,每逢蟀季,仍有广州老蟀迷搭车前往东莞北隅或深圳龙岗观看市井斗蟀子,甚至远达当今的“斗蟀热土”山东宁阳,寻觅昔日斗蟀带来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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