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活动与旅游资源

第三节　人类活动与旅游资源

一、人文与自然二分法

由于人类活动的逐渐强大以及旅游地理学是基于人类立场对自身离家活动的研究，旅游资源在顶级层面上往往被划分为自然旅游资源与人文旅游资源两大类。实际上，无论是在空间上还是内容上考虑，大自然要比人类系统大很多，但由于人类是从周边开始认识与改造世界的，从而导致了在研究成果总量上，关于人文旅游资源的认识丝毫不逊色于自然旅游资源。比如，对一座寺院可以有很多的故事，而对于一座少有人类活动的山岳，人们所能描述的内容可能少之又少。

对客观存在的这种切入方式也发生在对遗产旅游资源认识上，虽然遗产资源可以分为很多类型，但人们从文化遗产切入并有了相继的自然遗产、双重遗产、文化景观、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认知秩序，文化类遗产的条目显然多于自然遗产。在旅游资源的分类体系中，自然旅游资源占有较高的比率，一方面是由于该体系在我国系由强调客观性的地理学家提出，另一方面也因为自然资源中存在着可以明显辨识种类的若干作用力。

二、遗产旅游资源

目前，多数人认可自然力形成的存在和古人所为的建设为旅游资源，并且那种形成都不是为旅游而存在的。其实，有这样几点值得思考:第一，自然形成的旅游资源后来也或多或少受到人类活动的影响，而且由于地球空间有限和人类作用于大自然的能力越来越强，完全原始的自然旅游资源越来越少。因此，我们对自然旅游资源并不做受人类活动多少的细分，比如，地文旅游资源划分中并没有人类活动因素在其中。第二，古人的建设都是根据当时的社会需要，当时还没有旅游，那种建设自然不是为了旅游的目的。因为古人建设的多数都经不住历史考验，留下来的才是有长远价值的存在，也即古人建设的精品确实成为了旅游资源，即便不是精品但只要以稀缺性特征保存下来，那些延续下来的宗教建筑，被守护下来的皇家园林和陵寝等，目前都成为了旅游资源。

换个角度来说，自然形成的景观因其为大自然所为，古人建设因其为先祖所建，两者都有景观特征及其背后的神秘性与文化性，因而让我们感觉到那才是具有生命力的旅游资源，当代人类建设因其就发生在我们身旁，自然也就难言其文化性或神秘性，除非那座建设十分宏伟，在气场上远远压倒了近在咫尺的几千年前的遗留建筑。即便是这样，人们也未必承认当下的建设即刻可以成为旅游资源。不为旅游而建的存在比为旅游而建的存在多了一份文化内涵，但为旅游的建设却多了一份为旅游者的便利。

三、建设旅游资源

如果说古人的创造才是旅游资源，这样的命题基本正确但也有可以商榷的余地，原因在于这样的观点阻止了盲目建设但也抑制了人类能动的创造。如果推论现代人不能创造旅游资源，旅游建设不能产生旅游资源，我们只能利用古人的遗留和等待社会自然而然地演化，最多就是功利性地利用旅游资源，或者模仿先进国家的思路保护旅游资源，那样就让旅游资源建设领域成为“紫禁城”。

遗产与旅游资源不是完全重合的两个概念，旅游资源范畴中扣除与遗产形成交集之外的部分里存在着建设空间。遗产类人文旅游资源是人类在过去创造的，因而每朝每代都会创造旅游资源，但只有经得住历史考验的存在才能成为旅游资源，因而在建设中要谨慎为之，不能像古人那样大量建设而仅有极少存留，我们希望有这样客观并且是积极的认识。旅游建设是有目的的活动，为生活、宗教、政治、军事等方面的永久性建设，虽说不是为旅游而建，但由于建设目的正是旅游观赏活动的内容，也即虽然间接但也符合了如今的旅游需求，因而拥有很长远的客观为旅游的功能意义。那么为旅游的建设是不是也要逐步兼顾旅游的其他功能呢?

历朝历代的建设产生了如今的旅游资源，而当代的建设产生未来的旅游资源。在当代建设中，那些为经济、政治、文化、军事、宗教等而建设的存在，因拥有强大的维持力，容易经受得住时间的考验而在未来成为旅游资源;而为旅游的建设，如果具有一定的规模或稀缺性，也可以成为旅游资源，但如今我们还只能以旅游产品或旅游设施相称呼。这样，我们得到了历史检验、生命力、稀缺性这样的关键词，可以用这些要点检查我们的旅游建设。

高级别或拥有较大受众规模的建设，相对容易缩短其成为旅游资源的时间。若建设后不久便遭遇社会需求口味的大幅度转向且又没有做到及时利用或有效地调整利用，建设往往就被认为是失败的。大事件甚至可以一夜促成旅游资源，比如2008年汶川大地震所造成的一些教育性景观，北京奥运会场馆随着奥运会的结束也马上成为了旅游者观赏的对象。如此，我们又将对建设结果是否成功的思考，转向了利用过程的时间长短及利用调整上。

在本质上，旅游资源的充分必要条件是在时间上或规模上为旅游者或旅游业可资。时间上的意义一般指存在所持续的年代最好尽量长远，认真地说是指起点于当代、尽量向未来延伸的时间段(今后时间段)。时间与规模两者兼具的存在(这里没有考虑功能)，旅游资源性最强。至于为了什么的建设，只是充分条件而不一定是必要条件。当我们发现了某种存在不完全具备既有的典型旅游资源属性时，可以其他的途径做补偿，比如以规模性、参与性等弥补历史性不足，也可以坚信“条条道路通罗马”并发挥聪明才智，世界上也不是全都是“自古华山一条路”，总有可以适合创造成功的地段和情景。

图2-4　人类活动对旅游资源形成的影响

除旅游建设较为关注短期效益外，旅游活动也受季节性的影响，政治、经济、战争、疫情、恐怖活动的任何变化都会导致旅游业的波动，未来的不确定性和当代的不稳定性决定了旅游建设远不如工作和生活那样拥有刚性需求。旅游者活动是一种奢侈类享受，为旅游建设的存在可能具有不十分稳定的生命力。如果认定旅游活动可以创造旅游资源，那是为了转变观念的努力，也是假定永远的世界和平，因此，应该在旅游建设中融入其他比较厚重的社会功能，以增加旅游建设的生命力。

四、旅游设施

(一)旅游可进入性

旅游设施是专为旅游而建设的实物，其为旅游者认知旅游资源提供行动上的方便。利用旅游设施的人多数应该是旅游者，但也有当地的居民或为了休闲而来的访问者利用这些设施。也即，为了什么的建设与利用者的身份总是存在偏差。如有必要，我们只能通过装束、行为或是身份证明(门票对当地人打折)来区分谁是休闲者和谁是旅游者。

正是因为人们在旅游中很看重历史遗产，不为旅游而建的遗址、遗迹等被看做旅游资源，而为旅游的新建只被当做旅游设施而不归类于旅游资源。然而，保继刚、楚义芳将直接用于旅游目的的人工创造物也归类于旅游资源。归于也好或单独成类也行，旅游设施与旅游资源一起，担负起发展旅游的物质基础。从功能上看，很多旅游设施确实是旅游资源(或者说是大型旅游产品，如主题公园)，从传统的认识路径上看，旅游设施就是旅游设施，或许某些旅游设施在未来可以成为遗产性的旅游资源。

(二)旅游设施

旅游设施在扮演提供旅游者行动方便的同时，也肩负着开拓新型旅游市场的责任。主题公园创造了大型游乐活动空间，游艇与游轮在传统的海洋旅游资源基础上制造了海洋旅游的新形式——移动的目的地，航天飞机既是探索宇宙的工具也是航天旅游的主要活动空间(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目的地，只有绕地球飞行的轨道)，酒店或度假村为生活旅游(life-style tourism)提供了平台，商业一条街是夜间旅游产品的载体。旅游设施可以通过品牌化异化为非物质旅游资源的物质载体，或者用演化的说法比较好一些，因为演化是发展中，而异化却是说结果，旅游应该是发展的概念而不是表明终极结果的词语。

(三)旅游遮蔽

D.马克康奈尔曾研究了旅游标志(marker)，其指关于一个景物的信息及其载体，景物本身其实并不特殊，而关于景物的信息却让旅游者备感满意，信息的价值大于景物本身。可以说标志对应着能指，是指一个心理存在，而景物对应着所指，是指一个外在的客观事实。景物与标志的分离是因为现代文明的干涉所致，由景物衍生出标志，而标志的做大做强和丰富化又可转化为新的景物，如此就让景物标志遮蔽了景物本身。

这样的观点为重新认识旅游设施提供了理论基础，旅游设施在方便旅游者的同时，若能逐渐成为某地的地标及该地旅游资源的逻辑标志，其也就成为了此地旅游资源的重要组成。

五、旅游资源评价

旅游资源评价是人们为某种目的关于旅游资源优劣的分析与判断活动，旅游者、目的地居民、旅游企业、政府和学者，各有各自的评价立场。旅游者对旅游资源的评价基于自身的经验、知识和旅游目的，他们的评价即使客观也存在着个人偏好成分，在整体上基于“用脚投票”和重游率指标的评价结果较为公平。

目的地居民的评价多受地域归属感情绪的影响，坐井观天虽有失于客观但也有利于增加地域活力，自夸过度和适度压低其他地域旅游资源的品质，或抬高自己曾经去过而听者没有去过地方的旅游资源品质，借以对属地资源采取批评的态度等，表达的意见虽不客观但想法本身是客观存在的。旅游企业关于旅游资源的评价主要是基于品质、规模、区位(比较优势)的判断，其以盈利最大化为统一度量指标。企业对旅游资源的评价追求客观，以免造成投资上的失误，而一旦投入资金后，随后的宣传往往有失于客观。来自政府立场关于旅游资源的评价，一方面是为了提高知名度的夸大宣传，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招商引资将未来的区位变化和市场环境作为当前的条件加以羡余评述。

目前较为得到公认的评价有体验性评价、技术性评价和综合评价三种类型。体验性评价就是换位于旅游者的角度描述感受，可以按照体验过程来步步阐述所遇到的情景，以期待认同者数量的增加，或者是依靠对体验者的事前、事中、事后调查得到统计数据。技术性评价是指此旅游资源适合做怎样具体开发活动的评价，一般不涉及诸如区位等旅游资源本身品质以外的指标，目前较为成形的包括气候疗养、海水浴场、地形适宜性、滑雪场建设等评价，评价指标也基本上由温度、湿度、风速、坡度、长度、宽度、深度、波浪高、积雪量等物理指标组成。这些物理性指标是否满足要求，一是可以与已经建成的同类项目做比较，二是可以参照有关行政或协会所给出的标准。综合评价是多视角指标的加合评价，综合评价实际上是管理性评价，由于评价的目的不一样，综合评价未必就是最好的评价。

体验性评价可以用于市场营销及促销，技术性评价是为了企业决策投资地点、落实业已决定了的开发或是为政府指明或确信项目开发方向，综合性评价适用于上层机构对下层若干景区的管理或者用于企业形成开发选址的最初意向。也即，旅游资源的评价方法存在着情境适用问题，最为常见的错误是方法与目的彼此间的不配套。

审美评价是体验性评价的高级形式，一般依靠专家系统来完成，线条、形体、色彩、质地及内含意义是普通旅游者没有能力或没有足够精力给予关注的对象，旅游者的体验性评价也可以表现为书写博客和投票选举top10。心理物理学派的评价也是体验性评价的一种高级且十分专业的评价，风景对旅游者产生怎样的体内物理电波，美感与观察点和视域的关系，这类评价需要借用物理手段(仪器)的帮助。当然，物理心理学派的评价只能扮演辅助性角色和作为学科的基础性研究，因为其原理与人性(human nature)有一定的冲突，因为那种实验室方法有点像对动物的研究，有些无视人的主观能动性和情感作用。

描述性评价是体验性评价的初级形式，看到什么就表达什么，怎样想的就怎样说，在这种描述过程中，对旅游资源的属性会形成一个初步的认识框架，大多数旅游者也就是这样的水平。所谓初级是相对专家和成熟旅游者的初级，那种初级却也是拥有群体优势的朴实与真实。也即，描述性评价虽然水平不高，但其是任何高级评价的基础，如果能够从描述评价上升到质性评价，同样可以达到高级水平。行政定级评价是综合评价(管理评价)的一种具体形式。

体验性评价是十分宽广也十分深邃的研究领域，深度研究给予人们启发和兴趣，但又不能及时得到验证以确认那些启发与兴趣是否有科学意义，因此体验性评价也是争议性很强的一类评价方法。各种评价方法都有其正确性，需要认知这些方法而不应将任何一种方法作为绝对正确的真理，确定每种方法的适用情形，将正确的方法用于正确的地方，并尽可能改进已有的方法或提出适用新情境的评价方法，这样的学习态度是旅游地理学的立场。也即，向旅游地理现象学习，并将学习的心得回报于社会，但不将自己的看法强加于各种情形，除非某种观点在自己给出的情境中存在着严重的疏忽与漏洞。

六、资源保护

虽然旅游资源可以建设，但建设需要时间且不能保证成功率。求稳发展的思路让我们要保护既有的资源，对未来要充满信心，因此在战略和战术上都应该坚持可持续发展。形象地比喻为:享受今天，确保明天，对后天有一定的把握性，而给未来留下更加美好的可能。实际上，按照我们自己的思路也可以推论出与可持续发展一样的内容。

第一是对狭义的旅游资源尽可能地做保护，这一观点的正确性已经得到了最广泛的认同而无须再加以论证;第二要有置业精神，只要是在保证质量和在诸多条件允许的状况下，尽可能地建设会给区域带来固定资产，这一点与保护狭义旅游资源有些相悖，但置业想法的功利性要低于市场导向，这是不错的一种缓和性资源开发方式，也即置业是狭义保护和商业开发之间的一种活动;第三是要保有一定的弹性空间，因为随着社会的发展，空间会超过传统的旅游资源而成为地区旅游发展最为瓶颈的限制因素;第四要努力打造典范的旅游资源建设示范，因为多个原则的约束经常是让操作变得十分困难，此时就需要样板旅游资源建设发挥作用;第五就是要将旅游资源建设按照时间序列进行总结和推进，旅游地要努力整理建设大事记表那样的工作。

大川、名山、古迹是传统的旅游资源，我们自然要保护、珍惜的资源，在未来的旅游中它们仍然是主角。同时也应意识到，随着旅游社会属性的增强，包括空间在内的现代旅游资源，再如活力资源(旅游参与规模和热情)和平台资源，将在异地这个地理概念上得到展示功能的机会，旅游资源所指在认识上会出现拐点和若干突破。一旦发现了那个拐点和找到了突破点的机制所在，加强保护就会演变为适度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