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和人道主义》的思想成就

第二节　《马克思主义和人道主义》的思想成就

这是阿尔都塞1963年10月写的一篇著作。这篇著作主要是通过阿尔都塞对人道主义问题的论述，来说明马克思主义本身的一些问题。从整个著作来看，从阿尔都塞对问题的交代和阐发过程来看，他还是要说明和证实青年马克思和成熟马克思时期的区分观点和思想。凡事物万变不离其宗，阿尔都塞对待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的立场和观点，决定了他在论述马克思主义时的思维模式和方法，这符合观点决定方法论的真理观，符合辩证逻辑过程的具体思维规律。

第一部分

本篇著作的第一部分，中心是引出人道主义。这里所谓的人道主义是指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是指前苏联社会主义革命和中国社会主义革命政权建立后的人道主义。社会主义需要人道主义，但此处的“人道主义”不是泛化的人道主义，人道主义同样是具体的和历史的。

一、“人道主义”的提出

在社会主义阶段，人道主义已正式被提出，它是历史发展的必然。阿尔都塞说:“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已经提上了议事日程。”人道主义的最先提出，是从前苏联开始的，“自从开始由按劳分配的社会主义向按需分配的共产主义过渡以来，苏联提出了‘一切为了人’的口号，并开始探讨关于个人自由、尊重法制和人格尊严等新论题。各国工人政党纷纷庆贺社会主义人道主义的成就”。同时，各国工人政党，在《资本论》和其他青年时期马克思的众多著作中，寻找社会主义人道主义的理论根据。在这样一种背景下，不论是从实践上讲，还是从理论上讲，人道主义问题就被历史地和现实地提了出来。

二、“人道主义问题”提出的意义

阿尔都塞认为，人道主义问题的提出，可以说是一件具有历史意义的大事，是划时代的大事。首先，人们可以借此命题得到精神上的安慰。其次，共产党人可以与社会民主党人进行自由的对话，甚至可以更广泛地同一切反对战争和“贫困”的、“善良”的人们交换意见。再次，可以看出，“人道主义的大路似乎也将通向社会主义”。

三、“人道主义”的演变

阿尔都塞认为，人道主义问题既是一个历史性话题，又是一个现实性问题。从一般历史上来看，从阶级斗争的历史来看，从革命的结局来看，人道主义问题始终与社会重大问题是一种连带关系。第一，从革命斗争的目的来看，一切革命的目的都是为了消灭剥削，实现人的彻底解放，实现人的真正自由。而阶级斗争是革命的主要形式，这时的人道主义就主要表现为“阶级人道主义”。当革命取得成功，建立了社会主义国家和社会主义制度之后，实现了无产阶级专政，人道主义就演变为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这一人道主义“首先表现为阶级专政，然后才表现为个人自由”。第二，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可以发展为社会主义的个人人道主义。阿尔都塞始终以苏联革命和建设为例，来说明人道主义的演变历史。他说:“苏联人说，随着无产阶级专政的结束，苏联已进入第二个历史阶段，即阶级间对抗已经消灭的历史阶段;无产阶级专政已完成了自己的职能;国家已不再是阶级的国家，是全民即每个人的国家。”到此，“人”确实被当作“个人”来看待，“人道主义”的提法也就发生了质的变化，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就演变为社会主义的“个人人道主义”。

四、“人道主义”的表现形式

阿尔都塞说，人道主义始终是与社会历史和人们的愿望相伴随。人道主义的表现形式是多样的。在阶级社会表现为“阶级人道主义”;在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里，同样表现为“阶级人道主义”;在无产阶级专政已成为过去的国家里，表现为社会主义的“个人人道主义”。在这样的形势下，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不同形式的人道主义，如社会主义的“新人道主义”“资产阶级的人道主义”“基督教的自由人道主义”等。

阿尔都塞最后总结说:“由此，马克思《1844年手稿》中所作的预言将会实现:‘共产主义……是由人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

第二部分

本篇著作的第二部分是阿尔都塞论述马克思的人道主义思想及其相关问题的一系列哲学范畴问题，实际上，阿尔都塞是想重点说明和论证青年时期马克思的哲学思想。阿尔都塞始终“忘不了”他的关于马克思的阶段性划分观点，即马克思分青年马克思与成熟马克思。

一、科学范畴与意识形态范畴是不同的范畴

阿尔都塞认为，不论是实践还是理论，不论是人道主义还是社会主义，不论是实体还是概念，它们的出笼都应该有“根据”和“基础”，“必须验证概念的理论依据，以便相信这些根据确实为我们提供了对事件的真正科学的认识”。

阿尔都塞说:“社会主义人道主义”这一范畴，我们要具体的理解。事实上，存在着一个“突出的理论不平衡性”问题。在马克思看来，“‘社会主义’是个科学的概念，而人道主义则仅仅是个意识形态的概念”。实际上，这一观点也是阿尔都塞的观点，因为从阿尔都塞的整个思想来看，他在对待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问题上，总是爱强调“科学主义”与“意识形态”的区别。在人道主义这个问题上，阿尔都塞认为，人道主义之所以是个意识形态概念，是因为一方面，它指“一系列存在的现实”;另一方面，它不具备科学概念的优越性，“无法提供认识这些现实的手段”。正因为它是意识形态本身，所以无法说明意识形态的本质和其他相关问题，概念不能重复和循环。阿尔都塞说，若我们不能充分地认识到这一点，就可能会“混淆这两种不同的概念，就不能得出任何认识，就会含糊不清，甚至可能会犯错误”。

二、青年马克思的人道主义思想的发展过程

阿尔都塞认为，马克思的人道主义思想的核心是“人学”思想，“人学”是马克思哲学思想和他的其他思想的大厦。从研究人出发，再引申出自己的人道主义思想，是马克思人道主义思想的一大特征。马克思的人道主义思想同样有一个演变和发展过程。

1.青年马克思的“人学”观

马克思的青年时期是指1840—1845年这段时间。马克思是在主客体的批判过程中逐步完善了自己的人学理论，即马克思的人学达到了“科学的历史理论”。青年马克思的人学观，主要表现为人是希望摆脱贫困与奴役的存在物，是有政治立场和实践原则的存在物。阿尔都塞说:“青年马克思认为，‘人不仅是揭露贫困和奴役的一声呼叫，而且是他的世界观和实践立场的理论原则。”人的本质问题是严谨的历史理论和连贯的社会政治实践基础问题。

2.马克思人道主义思想发展的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占主导地位的是离康德和费希特较近而离黑格尔较远的、理性加自由的人道主义。”其主要观点有:

第一，马克思是在同书报检查令、莱茵省的封建法律和普鲁士的专制制度作斗争的同时，把政治斗争和历史理论建立在“人学”这一理论基础之上。“人学”是马克思的政治理论和历史理论的理论基础。

第二，历史是人的本质的历史。历史是什么?历史是由人参与的历史，是人的本质的历史，因为有了人的参与，才有自由和理性的产生;有了自由和理性，历史才能被人所理解，历史才是现实的历史，历史才能被称其为历史。

第三，追求“自由”是人的本质。阿尔都塞进一步概括马克思的人学观点说:“自由是人本质”;“人命定是自由的，人是自由存在”。从社会制度本身与自由的关系来看，不同的社会制度有不同性质的自由表现形式。所谓封建制的自由是以不合理的特权形式表现出来的;“现代国家是自由，它以合理的普遍权利的形式而出现”;人获得自由的根本条件就是理性，“人只有作为理性，才能是自由”的;自由到底指什么?“人的自由既不是任性，又不是一切由利益所决定;正如康德和费希特所主张的那样，它是自主，是对理性的内在规律的服从”。

第四，国家的使命就是实现全社会人们的自由。阿尔都塞说，用马克思的观点看，国家发展到今天，已发展到拥有庞大机构的实体，“必须实现法律的、伦理的、政治的自由”。在这种情况下，哲学的任务就是要求国家“是符合人性的国家”。以这一要求为基础，“只要国家承认其本质，国家就会自动进行改革，并成为理性，成为人类的真正自由”“王国”。

第二阶段:这一阶段是指1842—1845年这段时间，是青年马克思占主导地位的另一种新式的人道主义，即“费尔巴哈的‘共同体的’人道主义”阶段。这一阶段，马克思的思想又有了一次飞跃，对国家的本质有了新的认识，即国家的本质应实现人们的彻底自由。但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有时还走到了它的反面，实现自由的任务不是仅靠理论，仅靠哲学的批判精神是远远不够的。其主要观点有:

第一，国家的本质与现实的矛盾。阿尔都塞说，从现实来看，“理性国家对理性不理”。其具体表现形式也是多样的，“普鲁士国家没有实行改革”;“德意志的激进青年曾期望王储一旦当上了国王能履行他登基前许下的自由主义诺言，可是，未等王位到手，王储却早已从自由主义滑向了专制主义”。可见，“既然国家孕育着理性，他终究应该成为理性;可是国家却又一次生下了非理性。这使激进青年们陷入极度的沮丧，他们经历了一场真正的历史危机和理论危机”。阿尔都塞指出，马克思就借鉴了费尔巴哈的人道主义中关于在非理性中实现人的“异化”结果的理论，得出了“在非理性中存在着理性的异化，而在理性的异化中又存在着人的实现”的人道主义结论。人道主义的实现，不仅体现在人们自身之中，更重要的是体现在国家和社会系统之中。

第二，马克思的人道主义依然是“人本”的人道主义。阿尔都塞认为，尽管人道、理性、国家、自由，已被人们所认识，但在初期，马克思的思想是他青年时期的思想，这一思想同样是以“人本”观点为基础的。马克思说，人首先是“共同体”“共同体的人”。有了这种共同体，人才有追求理性和自由的愿望，“才能是自由和理性”的;这种自由和理性的实现，是在人的普遍关系中，在人与人、人与物的普遍关系中实现的。“在这里，人的本质仍然是历史和政治的基础。”

第三，人的本质与“异化”的关系。阿尔都塞说，按照青年马克思的观点，就历史本身来看，“历史是理性在非理性中的异化和产生，是真正的人在异化的人中的异化和产生”;人是在自己生产的劳动产品中无形中实现着人的本质;人的共同本质是在历史发展和历史结束时，积淀和保留下来的，如体现在“财产”“宗教”“国家”之中，“把自己异化了的本质当作主体保留下来，从而成为总体的人，真正的人”。在阿尔都塞看来，马克思这一时期的人道主义思想，与费尔巴哈的人道主义思想无本质的区别，是一种歌颂“普遍的人的本质”“人的类本质”“共同本质”的人道主义。这显然是不科学的，是纯粹善良的人道主义。

第四，革命和社会实践是实现真正人道主义的根本途径。阿尔都塞认为，随着社会的发展和人们对人道主义认识的不断深化，“政治”与“实践”在人道主义问题上的作用显得愈来愈重要。首先，社会出现了新型的政治，这种政治与实践紧密地联系起来，要求人们在实践中获得人的本质。其次，这种政治行动不再依靠国家的理性，而与社会的其他力量，即革命的力量结合起来。再次，这种政治行动不再是简单的从事理论批判，借助舆论的力量实现自己的目的，而是要通过人的实践，即革命运动，来恢复人的本性。

以上所有结论的具体原因是，社会在发展进程中，国家已成为“被剥夺的对象”;人的所谓“共同体”“共性”也已不复存在了;革命的问题凸显了出来;哲学的使命也自然发生了根本变化。哲学与无产阶级、与革命道路、与批判的武器自然地结合起来，人们对人道主义的理解，对社会的认识又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这正是马克思需要完成的历史使命。正如阿尔都塞在最后总结中所说:“这场实践的革命将由哲学和无产阶级共同去完成，因为人在哲学中得到理论的肯定;人又在无产阶级身上被实践所否定。哲学深入到无产阶级中去将是理论肯定对自我否定的自觉反抗，是人对其遭受非人待遇的反抗。那时候，无产阶级将否定其自我否定，并在共产主义中掌握自己的命运。”“革命就是对异化所固有的逻辑的逻辑:革命就是至今手无寸铁的批判把无产阶级当作自己的武器。”“而批判给予无产阶级认识自己的理论;无产阶级又把自己的武力交给批判:二者汇合成为一股统一的和不分彼此的力量。由此可见，无产阶级的哲学也是在人的本质中结成革命联盟的哲学。”这也就是马克思在费尔巴哈的人道主义及其前人的人道主义理论基础上发展的结果。实际上马克思也是“踩在”前人和“巨人”的肩膀上又前进了一大步。

第三部分

本篇著作的第三部分主要讲马克思的思想飞跃。马克思从“人本主义”的“人道主义”者转变为彻底的马克思主义者。这一转变是从彻底的人道主义理论体系中跳出来，走向较为彻底的马克思主义者的过程。马克思的这一转变是彻底的转变，是马克思本人一次思想的彻底飞跃。

一、马克思思想转变的主要标志

马克思思想转变的主要标志可从两个方面来揭示:一是时间标志;二是内容标志。时间标志是指从1845年为起点;内容标志是“从1845年起，马克思同一切把历史和政治归结为人的本质的理论彻底决裂”。这一标志的具体表现形式是:“①制定出建立在崭新概念基础上的历史理论和政治理论，这些概念是:社会形态、生产力、生产关系、上层建筑、意识形态、经济起最后决定作用及其他特殊的决定因素等等。②彻底批判任何哲学人道主义的理论要求。③确定人道主义的意识形态。”

阿尔都塞说，这些标志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体系中，其结构与以往不同，这就是“受到批判的人的本质被确定为意识形态，而意识形态的范畴属于社会的和历史的新理论”。

二、马克思的科学人道主义思想的表现和成因

马克思与一切哲学人本学和哲学人道主义的决裂，实际上是与他的科学发现是融为一体的。

马克思发现了的“总问题”是其思想根本转变的主要原因之一。阿尔都塞说，以往的唯心主义哲学，特别是资产阶级哲学，其认识论、历史观、政治经济学、伦理学、美学等，都建立在“人性”这个总问题的基础上。而“人性”这个“总问题”是几个世纪不变的问题，几乎所有的哲学家们都持这样观点。因为这是不能含糊和不能“松散”的“总问题”。

1.马克思已经看到了这一“总问题”的要害

这就是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所总结的那样，一是存在着一种普遍的人的本质;二是这个本质与孤立的个体是一致的，孤立的个体就成了人的真正主体。阿尔都塞说，马克思击中了资产阶级哲学的要害，即资产阶级哲学一味地讲普遍的人性，讲抽象的社会主体。“这是以经验主义和唯心主义的全部世界观为前提的”。这实际上是“本质的唯心主义”“概念的经验主义”“主体的唯心主义”的具体表现形式。

2.主导结构不变，总问题不变，理论体系也就不变

旧哲学在抽象人性、普遍人性总问题的前提下，理论体系自然也随之不变。从人们对“社会理论”“政治经济学”“伦理学”“认识论”的不变原则认识中，就会发现这一问题。而“马克思不再把人的本质当作理论基础”，“他把主体、经验主义、观念本质等哲学范畴从它们统治的所有领域里驱逐出去”，建立了自己的“总问题”和相应的理论体系，这就是马克思的伟大之处。较为彻底革命的理论领域有“政治经济学”“历史学”“伦理学”“哲学”等;马克思的“总问题”，就是“一种系统地向世界提问的新方式、一些新原则和一个新方法”。历史唯物主义的新发现，就证明了这一总问题的结构效应。阿尔都塞说:“这项发现立即被包括在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之中，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不仅提出了关于社会历史的新理论，同时还含蓄地，但又必然地提出一种涉及面无限广阔的新‘哲学’。”这个新哲学，就是马克思在历史理论中，“用生产力、生产关系等新概念代替个体和人的本质这个旧套式的同时，实际上就提出了一个新的‘哲学’观”，取消了主体的经验主义与唯心主义的假定，代之以实践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人类社会既是统一的，但在其各连接点上又是特殊的。用一句话来说，马克思提出了一种关于特殊差异的具体观点，这种观点能够确定每个独特的实践在社会结构的特殊差异中所占的地位;马克思正是用这个观点去代替费尔巴哈关于‘实践’的意识形态概念和普遍概念”。

三、马克思的“新哲学”与“人道主义”

阿尔都塞说，要理解马克思的崭新思想，必须认识到，不仅历史唯物主义的概念是崭新的，而且这些理论所预示的理论革命是深刻的;人道主义称不上理论，但它具有意识形态的实际职能;要打破人道主义，就“必须把人的哲学神话打得粉碎”;到了马克思这个时代，要复辟人道主义和人本学只能是徒劳的;马克思并不否认人道主义，但认为人道主义只是一种意识形态。为此，马克思主义建立了一整套人道主义政策，这就是“宗教、伦理、艺术、哲学、法学，以及在其中占首位的人道主义”。

第四部分

本篇著作的第四部分是阿尔都塞集中讲人道主义与意识形态的关系问题。人道主义的本质就是意识形态。意识形态不是科学理论，但与科学理论有关系。意识形态的含义、本质、作用、意义等是什么?阿尔都塞在自己的理论框架里，与马克思主义结合，进行了系统性的论述。

一、意识形态的含义及其功能

阿尔都塞还是从人道主义出发，较彻底地引出意识形态几乎所有的问题，进行论述。

1.意识形态的含义

阿尔都塞提醒人们，“归根到底是要认识到，人道主义的本质是意识形态”。而意识形态的含义又是什么呢?他说:“意识形态是具有独特逻辑和独特结构的表象(形象、神话、观念或概念)体系，它在特定的社会中历史地存在，并作为历史而起作用。”“意识形态既不是胡言乱语，也不是历史的寄生赘瘤，它是社会的历史生活的一种基本结构。”在这里，阿尔都塞的意识形态观，就是指意识形态是一种社会存在，是一种社会结构存在，是对社会产生一定影响的社会观念形态。

2.意识形态的社会功能

阿尔都塞认为，作为表象的意识形态，之所以不同于科学，是因为在意识形态中，实践和社会的职能压倒了理论的职能。而这一理论支撑就是马克思的社会历史理论。历史的主体是人类社会，有一定的复杂性，“恩格斯把在历史过程中起作用的各个领域概括地分为三类:经济、政治和意识形态”。尽管他们的表现形式是“变化万端”，但三者的作用始终存在和不可或缺。意识形态是一切社会的有机组成部分。“种种事实表明，没有这些特殊的社会形态，没有意识形态的种种表象体系，人类社会就不能生存下去。”但意识形态的作用再大，也无法取代科学的作用，且他们各自的作用也是不同的。意识形态是影响历史发展的一种工具。

3.意识形态在人类历史长河中的作用

阿尔都塞认为，意识形态始终与人类历史相伴随。它的功能和作用只是随时代的变化而变化。到了共产主义社会同样如此，“历史唯物主义不能设想共产主义社会可以没有意识形态，不论这种意识形态是伦理、艺术或者‘世界的表象’”。当然，届时，只是意识形态的形式会发生变化而已。

4.意识形态与人们的“体验”关系

意识形态是个表象体系，在大多数情况下，又与意识没有关系，在多数情况下是形象，是概念;从另一种角度看，意识形态是人类世界的客体，是人类世界本身;人与意识形态的关系是一种“体验”关系，并且这种关系是多重的、复杂的关系。而人们往往自以为是意识形态的主人，实际上经常被意识形态所包围着，即“把意识形态作为一种行为手段或一种工具使用的人们，在其使用过程中，陷进了意识形态之中并被它所包围，而人们还自以为是意识形态的无条件的主人”。阿尔都塞的这种对意识形态与人的关系的认识，是尖锐的和本质的，正是合乎社会及其发展规律的。

二、阶级社会中的意识形态

阿尔都塞在第四部分的最后两大段，主要讲意识形态在阶级社会中的相关问题。这也恰好证明了意识形态在人类社会，特别是阶级社会中的地位和作用。

1.在阶级社会里，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是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

统治阶级与意识形态的关系是内部统一的关系，在功利性与纯粹策略性方面，与外在的因素无多大关系。阿尔都塞以资产阶级为例，“当‘新生的’资产阶级在18世纪传播关于平等、自由和理性的人道主义意识形态时，他把自身的权利要求说成是所有人的权利要求;他力图通过这种方式把所有的人争取到自己的一边，而实际上它解放人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剥削人。这就是卢梭关于不平等起源的神话;这是富人向穷人作‘最深思熟虑的演说’，从而说服穷人像接受自由那样接受奴役”。这实际上，阿尔都塞较典型和深刻揭示了以资产阶级为代表的剥削阶级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的本质。

阿尔都塞还强调，资产阶级在宣扬意识形态这种神话时，自己先相信了这种神话。他们清楚地知道，意识形态对人们的生活有依附关系，这种关系对他们自己有施加影响的作用，并对他人同样有施加影响的作用。阿尔都塞在这里，再次强调了剥削阶级意识形态的本质:“他们的意识形态是关于自由的文字游戏，这场游戏及暴露出资产阶级为了驾驭他们的自由的被剥削者，决心用自由的讹诈来欺骗他们，同时也反映着资产阶级需要像被剥削者体验自由那样去体验自己的阶级统治。”所以，“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是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它不仅帮助统治阶级统治被剥削阶级，并且是统治阶级把它对世界所体验的依附关系作为真实的和合理的关系而接受，从而构成统治阶级本身”。

2.在无阶级社会，既是到了共产主义社会，同样会有意识形态存在

在阶级已经消灭的社会里，意识形态会有什么变化呢?阿尔都塞说，剥削阶级的意识形态是为剥削阶级服务，在阶级被消灭后，实际上意识形态依然存在。“为了培养人、改造人和使他们能够符合他们生存条件的要求，任何社会都必须有意识形态。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历史是对人类生存条件的不断改造，即使在社会主义社会中也是如此;因而人类必须不断地改造自己，以适应这些条件”，而“人们正是在意识形态中衡量差距、体验矛盾并‘能动地’解决矛盾。无阶级社会正是在意识形态中体验社会对世界的关系的适应或不适应，他在意识形态中并依靠意识形态去改造人们的‘意识’，即人们的态度和行为，使之适应人们的任务和生存条件”。

最后，阿尔都塞总结说:“在阶级社会中，意识形态是统治阶级根据自己的利益调整人类对其生存条件的关系所必需的接力棒和跑道。在无阶级社会中，意识形态是所有人根据自己的利益体验人类对其生存条件的依赖关系所必需的接力棒和跑道。”

第五部分

第五部分是本篇著作的最后一个部分，是阿尔都塞集中讲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问题，也是按照马克思主义的观点阐述人道主义问题。

一、马克思主义关于人道主义的观点

阿尔都塞说，我们这里是探讨“科学术语(社会主义)和意识形态术语(人道主义)之间的理论差别”，实际上，我们要阐述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主义人道主义的一系列思想。

1.关于社会主义的“个人人道主义”问题

阿尔都塞说，社会主义的“个人人道主义”是一种意识形态，同样有文字游戏的特征，与资产阶级或基督教的各种“个人人道主义”无多大区别。而马克思主义者所讲的“个人人道主义”，从某种程度上讲，是为了争取更多的同盟者，是革命运动的需要，是历史发展的需要。马克思主义关于人道主义的论述和观点，不是给别人看的，首先是给自己的。在前苏联社会主义的背景下，存在一些新条件，无产阶级专政的结束与向共产主义的过渡。同时，“社会主义人道主义的论题(个人自由发展，遵守社会主义法治，尊重个人人格，等等)是苏联人和其他社会主义国家的人体验人对环境的依附关系的方式”。这一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内容的体现，还有两个重要方面，这就是“政治问题和伦理问题在苏联和大多数社会主义国家里都占首要地位，西方各国的党也经常考虑这些问题”。这是多数社会主义国家人道主义的一个共同特征。

2.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的人道主义观点

阿尔都塞说，在马克思这篇著作中，马克思在谈到人和人道主义的观念时指出，关于人的本质或人性的后面，隐藏着一个“对偶性”的判断，这实际上是对立着的两个方面，即“人与非人的对偶”，实际上是人与非人的对立性矛盾。从现实性来看，人与非人的矛盾，是一切人道主义隐蔽的“本原”;人类的本质看起来是绝对的，实际上是相对的;人的光明面是非人黑暗面的外表，自由和理性的人应揭露自私自利的人;18世纪的法国资产阶级和德国的激进知识分子，总是用所谓“共同体”“共产主义”等这些人道主义的字眼来宣扬绝对的“人道主义”。

二、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状况

1.当时的社会主义人道主义的状况

阿尔都塞说:“他拒绝对人的一切歧视，无论是种族的、政治的、宗教的或其他的歧视”;“他拒绝一切经济剥削和政治奴役”;“他拒绝战争”。通过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前苏联实际上也走了不少的弯路，如无产阶级专政问题上的错误，个人崇拜方面的错误，对历史的非理性的态度，教条主义错误等。这实际上是把人道主义在前苏联抽象化和绝对化了。阿尔都塞说，这与当时前苏联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实际状况是分不开的，在政治上搞所谓“个人崇拜”，过分夸大独具的“一国胜利说”，当时的经济和文化还比较落后等。

2.关于建立新型意识形态的问题

第一，抽象的人道主义可以给社会主义社会带来诸多弊端和危险。但要克服这些弊端和危险，还得用同样的方法解决这些问题，还得“求助于”意识形态本身，这就是要建立新的意识形态，以代替旧的意识形态。“事实上，提出社会主义人道主义的命题就是为了解决某些确实存在的历史的、经济的、政治的和意识形态的新问题。”阿尔都塞说，这些问题在斯大林时期被掩盖了，现在该提到议事日程上来。这就是“随着社会生产力达到一定的程度，应采取哪些经济的、政治的和文化的组织形式去适应这一发展;在新的历史阶段中，应实行哪些个人发展的新形式，使国家不再用强制手段去指导和监督每个人的命运，使每个人从此在客观上具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同样，在社会主义国家里，哲学家们总是用马克思的“人学”观点讲人道主义，总是喜欢用“人学”的概念，如“异化”“分裂”“拜物教”“整体的人”等，来谈论人道主义。政治、经济、意识形态，总是每个社会，包括社会主义社会在内，必须面对的三大主题。人道主义是意识形态的表现形式之一，自然十分重要。

第二，要永远防止抽象的人道主义的泛滥。阿尔都塞说:“共产党人用社会主义的经济、社会、政治和文化的现实反对一般的帝国主义‘人道主义’，这无疑是正确的;这一对立是社会主义同帝国主义争论和斗争的组成部分。但是，如果把人道主义这个意识形态概念不分场合和毫无保留地作为一个理论概念去使用，这却可能是危险的，因为人道主义这个概念无论如何总是使人想到意识形态的无意识，并且很容易同小资产阶级的命题混淆起来。”

3.关于对马克思主义人道主义的态度问题

阿尔都塞说，在对待马克思主义关于人道主义的问题上，有不少问题和错误:一是“使用人道主义的意识形态也可以被认为是代替使用理论”;二是现实条件阻碍了马克思主义的发展。这就是斯大林时期的教条主义，第二国际机会主义的一些“遗产”，第二国际对马克思主义的灾难性歪曲，在众多术语的使用上存在许多问题等。就拿“个人崇拜”这样的概念来说，不论从意识形态角度讲，还是从科学理论角度讲，都“是不伦不类的”，这在马克思理论的正式术语中是找不到的;“个人崇拜”只是一种作风，是一种社会心理现象，不是一个理论概念。但它与上层建筑有很大的关系，“个人崇拜”又成了一种社会现实。

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概念与上层建筑是紧密相关的。实际上，二者是一种互为需要的关系，如国家组织、政治生活、伦理生活、意识形态生活等，总会向意识形态“求助”。哲学人道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总是哲学家们关注的问题。但我们始终不能把科学理论与意识形态混淆起来，“马克思的哲学是一种批判的和革命的理论，他同时也使人们了解对意识形态应采取什么策略:或者支持，或者改造，或者反对”。

“马克思主义者懂得，一切策略必定建立在战略的基础上，而一切战略必定建立在理论的基础上”，这是对待马克思主义，包括对待马克思在人道主义问题上，应有的基本态度和观点。

小　结

《马克思主义和人道主义》这篇著作，阿尔都塞主要讲人道主义问题。但关键词还是离不开“总问题”“意识形态”“科学范畴”“结构”等，目的是要再次证明他的“青年马克思”观。

关于人道主义的提出及意义问题。阿尔都塞说，“人道主义”是社会主义时期的产物，是由前苏联开始提出来的。实际上，马克思在其《资本论》中已有论述。人道主义对人们的精神有安慰作用;是“善良”的代名词;是反对“战争”和“贫困”的武器;是开辟社会主义“康庄大道”的手段。

关于人道主义的演变和表现形式问题。阿尔都塞说，人道主义既是一个历史话题，又是一个现实的话题。在阶级社会，人道主义表现为“阶级的人道主义”;社会主义时期表现为“个人人道主义”;同时还有“人道主义的新人道主义”“资产阶级的人道主义”“基督教的自由人道主义”等。我们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的“人道主义”。

关于“青年马克思”人道主义的思想。阿尔都塞说，马克思的人道主义思想主要体现在马克思的青年时期，青年马克思时期的人道主义思想是不成熟的，主要是“人本”思想。

马克思的人道主义思想以1845年为界，前后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马克思的人道主义观点主要表现为“人本主义”观点，历史是人的本质的历史;追求自由是人的本质;国家存在的意义和使命就是要实现所有人的“自由”。第二阶段，马克思的思想有新的飞跃。人道主义靠的是善良的愿望而存在，所谓人的“类本质”是实现不了的;国家的本质与人的需要是有矛盾的，国家与现实存在根本性的矛盾;在阶级社会，人道主义与人的本质“异化”存在必然的联系;只有革命和社会实践才是实现真正人道主义的根本途径;马克思的“总问题”是实现其思想转变的标志和根本原因。“意识形态”与“人道主义”是不同的，在阶级社会，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总是占统治地位。到了共产主义社会，同样有意识形态。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存在许多问题。我们要建立合乎社会发展规律的“新型意识形态”，防止“抽象的人道主义”和“抽象的意识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