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与伽达默尔解释学美学

第三节　康德与伽达默尔解释学美学

康德对西方现代美学的影响表现在各个方面，无论是现代的人本主义美学还是科学主义美学都受到康德美学的重大影响。特别是西方现代人本主义的现象学——接受美学和解释学更是受到了康德美学的巨大影响。关于现象学和康德美学的关系，戴茂堂在《超越自然主义——康德美学的现象学诠释》中有很好的研究，这里从伽达默尔解释学美学对艺术真理的阐释出发，解释康德与解释学美学的内在联系。

伽达默尔的哲学解释学在根本上乃是对科学时代之境况的一种反映和反思，在其代表作《真理与方法》一书中，他所指的方法实际上是自然科学方法，尤其是培根和笛卡尔所开创的归纳法和演绎法，以及人文科学中的自然科学研究方法。由于近代自然科学方法的猖獗，人类的一切产物都打上了自然科学方法的印记。这样一来，人类生活和存在的意义就被自然科学方法给遮蔽了，这种情况在当今时代表现得愈加激烈。伽达默尔深刻地认识到运用自然科学的方法根本不能解决人生在世的基本问题，而在人文科学的领域里也存在着真理。因此，伽达默尔首先将真理与方法分离开来，其深刻含义在于:方法并不能保证人类获得真理，方法也并未给人类开拓一条通向真理大道的坦途，相反，方法困惑着人类对真理的获取，方法使真理异化并将之放逐在外。伽达默尔的目的在于:不能运用科学的方法去探询人文领域的真理。因而，在《真理与方法》一书中，真理与方法处于一种紧张的对立与冲突之中。伽达默尔要做的就是通过推翻自然科学的霸权，从而为那些精神科学领域内的真理寻求合法性地位，即“在经验所及并且追问其合法性的一切地方，去探询那种超出科学方法论控制范围的对真理的经验”。⁽²²⁾

实际上，伽达默尔在此区分了两种真理形式，一种是科学的真理观，即运用科学的方法所寻求的对客观事物规律的准确把握；另一种是不能用科学的方法加以证实的人文领域内的真理经验形式。科学的真理观要求人们尽量客观化它们的对象，尽量使主体不参与和影响客体，以便获得关于对象的客观知识和客观真理。而人文领域内的真理要求主体参与客体，主体与客体相互依存不可分离，往往正是主体对客体的参与使其对象能被认识，其真理才能被经验到。伽达默尔特别指出了精神科学在三个领域内的这种对真理的经验，即哲学的经验、艺术的经验和历史的经验。在这些精神领域内所经验到的真理与用自然科学方法所获取到的真理有着本质的差别，即它们是主动地参与所认识的对象，而不是被动地静观所要认识的对象，所有这些经验“都是那些不能用科学方法论手段加以证实的真理借以显示自身的经验形式”⁽²³⁾。在伽达默尔美学研究中主要探讨了“艺术的真理经验”。伽达默尔说:“通过一部艺术作品所经验到的真理是有其他方式不能达到的”，而这一点正构成了“艺术维护自身而反对任何推理的哲学意义”。伽达默尔认为，艺术经验是对科学意识最严重的挑战，即“要科学意识承认其自身的局限性”。⁽²⁴⁾

正是由于艺术经验构成了对科学意识的最严重的挑战，它因而成为伽达默尔解释学理论的切入点和出发点。我们知道，自康德以来，艺术和美一直是受到自然科学方法论的制约，而用自然科学的方法去寻求精神领域的真理是徒劳的。伽达默尔认为，艺术和审美现象恰恰又最鲜明地反映了解释学经验（非科学经验）的基本特征。⁽²⁵⁾现在，当伽达默尔要推翻自然科学方法论的独断统治时，他就选择了艺术经验为出发点来展开他的解释学真理观。在《真理与方法》一书的导言中，伽达默尔开宗明义地交代了他的理论建构的总体策划“本书的探究是从审美意识的批判开始，以反对那被科学的真理概念弄得很狭窄的美学理论。但是，我们的探究并不停留在对艺术真理的辩护上，而是试图从这个出发点开始去发展一种与我们整个解释学经验相适应的认识和真理概念”。⁽²⁶⁾这样一来，伽达默尔就开辟了一条通向真理的非自然科学的大道，而对艺术真理经验的解释就成为走向真理之途的至关重要的第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