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芬奇画中的人性与使徒

第一节　神性？人性？——解读《最后的晚餐》

《最后的晚餐》是文艺复兴时期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达·芬奇的著名作品，它被奉为基督教艺术中的典范之作。画中描述的是《圣经》中记录的十分重要而又具有戏剧性的事件——基督和他的使徒共进最后的晚餐。画中的人物从左至右分别为:马太、小雅各、安德烈、犹大、彼得、约翰、基督、多马、大雅各、腓力、马可、犹得、西门。人们可以在《新约》的四篇福音中找到相关的叙述。这是在15世纪最后十年，他为米兰的圣玛利亚·德拉·格拉契修道院的食堂画的一幅作品。人们必须在脑海中想象一下，在壁画展现出来的时候，在跟修道士的长餐桌并排出现了基督和他的使徒的餐桌时，景象是什么样子——基督和那些使徒好像就在他们身边，这将会有何等真切的感受。

这个宗教故事以前从来没有那么接近、那么逼真地出现在面前。那仿佛是在他们大厅之外又增添了一个大厅，最后的晚餐就以可感可触的真实的形式出现在那里，以致人们觉得自己就是这幕剧的一部分，而画中的餐桌延展开来仿佛在欢迎他们加入。落在餐桌上的光线多么明亮，它增进了人物的立体感和坚实感。大概修道士首先是因为它的逼真感到吃惊，达·芬奇也必定为自己能够巧妙运用透视和缩短的画法而欣喜不已，所有的细部都描绘得那么真实，那台布上的盘子，还有那衣饰的褶皱。那时跟现在一样，普通人评价艺术作品往往根据艺术作品的逼真程度。然而这只能是第一印象。在充分赞赏了这一非同寻常的真实感以后，修道士的注意力就要转向达·芬奇表现那个圣经故事的方法了。

这幅作品中没有一处跟先前表现同一主题的作品雷同。那些传统画本中，我们看到的是使徒们安安静静地在餐桌旁边坐成一排，只有犹大跟其他人隔离开来，而基督正在平静地分发圣餐。这幅画和那些画大不相同，这幅画中有戏剧性，还有激动的情绪。达·芬奇跟先前的乔托一样，追溯到《圣经》的原文，而且已经尽力想象过当时的情景应当是什么样子，那时的情况是:基督说:“我实实在在告诉你们，你们中间有一个人要出卖了我! ”那些圣徒们甚为忧愁，一个一个地问他:“主，是我吗?”(《马太福音》第26章第21-22节)达·芬奇正是抓住了耶稣透露出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之后在一刹那出现的紧张气氛。圣约翰在《约翰福音》中记载道:“有一个门徒，是耶稣所爱的，侧身靠在耶稣的怀里。圣彼得点头对他说:‘你告诉我们，主是指着谁说的。’”(《约翰福音》第13章第23-24节)使徒们的激动情绪几乎显露无疑。在基督讲完那句悲剧性的话后，他的使徒们反应各异。圣彼得比别人性急，冲向坐在耶稣右边的圣约翰，当他跟圣约翰悄声耳语时，无意中把犹大推到了前面。犹大并没有跟其余的人隔离开来，可是他好像是孤立的。他与圣彼得和圣约翰在一组，完全的忠诚与彻底的背叛形成强烈的对比。他的脸半侧着，陷入了阴影中，显露出他的阴险、狡诈和残暴。耶稣如磐石般平静，安坐在他们中间，与使徒们强烈的骚动混乱形成戏剧性对比。尽管基督的话已经引起了激动，画面上却毫无杂乱之处。那变化之中是那么有秩序，而那秩序之中又那么有变化，使得人们完全无法把始动作和呼应动作之间相互和谐的作用完全探究清楚。

油画《最后的晚餐》

在这幅画中，耶稣与其门徒不再仅仅是神的使者，脱离了圣光，而拥有了人类的七情六欲，当耶稣说完那句话的一刹那间，世间百态涌现而出。达·芬奇不是从弘扬基督教的角度来创作的，而是把这个神圣的宗教仪式演绎为一场人类悲剧，他讴歌至善至美，暴露至丑至恶。而由于他的杰出创作，又反过来深化了宗教意义。历史的现实性，宗教的神秘感，感情上的悲壮色彩，哲学上的象征意味，在这里汇聚交融。其中既有揭露叛徒的场景，同时也象征了圣餐的创立。在叙述方面，它表示犹大出卖基督，在象征方面，它表示基督制定圣餐，耶稣说出叛徒出卖的那一刹那，基督伸出双手指向面饼和酒，表示了这跟圣餐有关，他知道即将牺牲，并愿意以爱和顺从，接受上帝的意旨。犹大出卖了主，而主把自己交付于命运，因而制定了圣餐礼。画作在突出宗教题旨的同时，也显示了善与、恶美与丑、光明与阴暗的冲突，现实主义与艺术手法高度统一。因此我们可以从画中的神人中解读出其人性的一面，也正合了那句名言：有时候，神是人；而有时候，人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