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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觉的事实世界与想象的观念世界

时间:2022-09-26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感官知觉乃是一种肉眼之看,一种对经验事实世界的看,一种对个体殊相的此时此地的看。因而感性知觉所涉及的世界不是现象学所关注的世界,尽管现象学并不否定这个世界。事实的现实世界是作为无限的可能的本质世界的有限特例而存在的。知觉一方面受到事实对象的限制,另一方面又受制于感知主体特殊的感觉器官的有限感知功能,所以它是有限的,难以达到本质领域。

第三节 知觉的事实世界与想象的观念世界

直观乃是一种非推理无中介的直接的看,乃是一种表象(乃至于胡塞尔意义上的关系和本质)的直接呈现,它无需概念、逻辑的保证,它排斥盲目的信仰与独断,搁置权威与传统,在看者与被看者之间无需任何中介,现象学的直观本身就是明证性,“明证性实际上就是这个直观的,直接和相应自身把握的意识”[15]

一般意义上的直观如柏拉图所言乃是感性直观,是知觉直观,即直观的内容是感觉知觉体验。至于一般本质乃是思维主体对这些直接呈现的感知体验通过间接的反思功夫而提炼出来的感知经验的变中之不变的固定结构,它被经验主义者包括康德排斥在直观范围之外。感性直观与感知经验特别是与视觉经验密切相关,直观又往往在含混的意义上与直觉(intuition)相联系而区别于明确的知觉经验,直觉往往指通过某种超越具体感官而无法明确解释的知觉能力直接而无中介地与某种神秘本质相沟通,它被动地为灵感所启示而与某种天赋的生命本能相联系,具有不可重复性和不可言传的特征,因而缺乏主体间的可交流性,事实上只是某种神秘主义的认识方法。因而直观在谢林、叔本华、柏格森那里都与非理性主义相关联而遭到具有严格科学哲学精神的人的拒绝,康德明确地断言:“直观永远是感性的。”[16]费希特和谢林虽然提出“理智(知性)直观”,但仍未摆脱神秘性,并未得到后人普遍的理解和接受。

而现象学的本质直观(Anschauung)则完全超越了感官知觉的意义,同时也去掉了其神秘性,是完全理性的。感官知觉乃是一种肉眼之看,一种对经验事实世界的看,一种对个体殊相的此时此地的看。而Anschauung则是一种心观(mental seeing),一种对本质世界的看,这个本质世界涵盖了事实世界而不拘泥于事实世界,这种心观并不排斥知觉的看,但却远远超越了知觉肉眼之看。现象学的直观不仅仅是知觉,它更本质地说是一种自由想象,直观中的明证被给予物不仅可以通过知觉,亦可以通过自由想象而获取,“因此最终所有被知觉之物,被虚构之物,符号性地被想象之物和荒谬都是明证地被给予的”[17]。本质可以在知觉到的个体序列之中展示,亦可以在想象之物中呈现,“艾多斯,纯粹本质,可以在经验所予物中,在知觉、记忆等等的所予物中被直观地例示,但它也可以在纯想象的所予物中被例示”[18]。本质甚至可以在纯粹想象的观念世界中被直接给予,“本质直观根本不依赖实际经验观察的积累——它根本上是观念的”[19]。因此现象学的直观不仅不是一种知觉意义上的肉眼之观,而且不是一种心理学生理学意义上的人的看,我们在现象学的直观中所看到的是远远超越肉眼之看的一种纯粹观念世界即本质世界的自身呈现。这个观念世界作为纯粹可能世界涵盖了作为其特殊事例的事实世界,就如同门捷列夫“元素周期表”涵盖了事实经验中的元素一样。这种纯粹本质世界的呈现相对于我,相对于你,相对于所有人,相对于一切可能性主体都是可以沟通和认可的。因此现象学直观的看在这种意义上超越了“唯我论”和“人类中心主义”。现象学“不是人的认识,而是一般认识,不附带任何存在的设定关系”[20]。这种本质直观不仅能看到知觉经验,感性个体,更主要的是它能看到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关系,乃至于能直观到普遍本质。“除了感性知觉,胡塞尔还发现了一种范畴知觉,最后他在《逻辑研究》中确定了‘本质直观’。”[21]

在胡塞尔看来,知觉是相对于一个事实世界的,因而知觉总是在某种程度上受制于非我的外物;知觉关涉到一个相对于心理主体而呈现的有限世界,因而知觉到的是一个唯我论的世界;知觉涉及一个处在流变的时间中的赫拉克利特之流的世界,因而是一个非本质的世界。因而感性知觉所涉及的世界不是现象学所关注的世界,尽管现象学并不否定这个世界。现象学所关注的是一个经过了本质还原的世界,“在本质还原中,被排斥的是相对于本质而言的事实性的东西,相对于可能性而言的现实性”[22]。事实的现实世界是作为无限的可能的本质世界的有限特例而存在的。我们一旦达到了这个本质的无限世界,现实的事实性世界就被涵括其中了。而要直观到这个本质世界,我们首先要超越心理主义的肉眼看现实,排除心物一体的实体性自我而直观纯粹观念性本质的呈现。

这首先所涉及到的是一个现象学还原的问题,现象学还原所首先必须排除的是纯粹观念对超越于内在性之外的实体存在物的依附关系。在这点上胡塞尔显然受到柏拉图的启示:不是红的本质作为属性依托在苹果、太阳的实体上,而是红这个本质通过苹果、太阳这些现象特例而显现出来,红的本质远大于我们肉眼所能见到的各种具体红色之集合。如果我们关注红色本身,而对感性知觉到的个体的红,如苹果、太阳的红进行现象学还原,悬搁自然态度中与之相关联的外在实体,将这红作为红本身来看,我们就直观到了一般的红。“现在个别性本身不再被意指,被意指的不再是这个红或那个红,而是一般的红。”[23]

这个一般的红,一般的本质不仅仅事实性地被看到,更主要地是可以纯粹观念性地被想象到。知觉一方面受到事实对象的限制,另一方面又受制于感知主体特殊的感觉器官的有限感知功能,所以它是有限的,难以达到本质领域。经验主义由知觉的特殊事例归纳抽象出一般本质,从单称判断跳跃到全称判断有悖于逻辑,而自由想象本身却是无限的。相对于自由想象而呈现的纯粹现象领域由此得以以一个独立无限的领域展现出来。这种自由想象的主观极也由于受制于肉体感官能力和个人感知经验的有限个体物而被张大为一种非位置性的无限主体,相对于这个主体极而呈现的纯粹意识也就由笛卡尔的“我思”转化为独立于个人主观心理表象的纯“思”。

人们可能提出的疑问是:想象能否脱离知觉、记忆而独立,想象是否仅仅是对知觉、记忆的一种重现或重组?我们一般都这样认为,比如人头马就是把我们感觉经验记忆中的人头和马身拼凑在一起,就像我们认为梦就是现实感受的再现一样,因而现实感性经验是基底性的东西,而我们的想象仅仅是建立在现实经验感受之上的。而胡塞尔犹如柏拉图一样,刚好把这种观点给倒转过来了。如果我们读了从小就既聋又盲的海伦・凯特写的散文“Three days to see”中对自然美景细致入微的感人描写,我们也许会改变认为天生的聋子不知什么叫声音,天生的瞎子不知什么叫颜色的偏见。倪梁康认为:“在由感知和想象所组成的直观行为中,感知又是想象的基础。因此可以说,任何客体的构造最终都可以被归溯到感知上。”[24]但倪先生所说的现象学意义上的感知已经不是日常经验中的事实感知,在真正的现象学层面上,感知在相当程度上已被融入到自由想象之中。

在胡塞尔那里,知觉的含义已有别于一般意义上的知觉,知觉已经不是相对于外在事实世界的感性知觉,而是对内在体验、纯粹现象的知觉,因为现象学从一开始就对超越的现实世界进行了悬置。因而现象学的知觉已含有了想象的意义。在一个超越的事实性世界被排除后,知觉与想象、回忆在很大程度上已无明确的界限。“对于本质考察来说,知觉和想象所处的地位是完全相同的。”[25]“被给予性,尽管在它之中表现出纯想象之物或真实存在之物、实体的或观念的、可能或不可能之物,但它无论在哪里都是一种在认识现象之中的被给予性。”[26]现象学所关注的是纯粹的被给予性,而不关心这种被给予与件的来源和基础。施皮格伯格说:“在某种意义上,被思想之物拥有绝对不可置疑的存在性。在此时此地,是不能怀疑的,读者面对的,是白纸上画着奇形怪状的黑道的书,即使他在白日做梦或者是照镜子也罢,这是一个不可能被任何烦乱所危及到的纯粹现象。”[27]细细品味,现象学的知觉与想象还是略有被动、主动之区别的,尽管想象如幻觉也不一定非得是主动的。

因而现象学的直观到本质,绝非肉眼看到本质,而是通过“自由想象的变换”达到一般本质。胡塞尔在《经验与判断》中将本质直观的程序分为:(1)变更多样性的创造性展现。(2)在持续的相叠合中统一联系。(3)通过直观主动地确认差别之中的同一性。其中第一步是通过自由想象产生多种多样、无限丰富的例子的变例,使之成为本质直观的基础。第二步是通过自由想象的变更持续不断地产生一系列原有例子的变项,这些变项与原有的例子部分地相叠合,表明这一系列变项间的一致性与统一联系,胡塞尔认为我们不仅仅能直观个别事物,还能直观到事物间的叠合关系及一致性,直观到事物的本质。第三步是指把原有例子的一系列变项当作一个整体观察,注意到它们之间的差异性和同一性,所谓本质就是这一系列变项中的共同的规定性之组合②。

胡塞尔在《逻辑研究》中开始是使用Ideation(观念化)一词来表示本质直观,这明确地表明了直观的对象和内容都不是事实性的世界而是观念(理念)的世界,是一种纯粹的可能性世界。在这一点上,胡塞尔无疑也受到柏拉图理念论的影响,尽管胡塞尔在多大程度上复兴了柏拉图的理念论一直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但否认现象学特别是本质现象学与柏拉图理念论的理论因承关系则是武断和无知的。

观念是理想和终极的意义,它既独立于主观心理又独立于客观外物。至于在胡塞尔《观念》Ⅰ的先验主观转向以前的本质现象学时期,现象学在何种程度上具有实在论倾向,这种实在论倾向与主体构造是如何协调的,这是下面将要探讨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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