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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为贵思想和孔子所维护的礼乐

时间:2022-09-05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尽管如此,李觏与陈、叶二人也有不同之处。一般学者称北宋的李觏、王安石,南宋的陈亮、叶适等人为功利主义者。两宋的功利主义不过反对理学家偏重于穷理致知,而主张经世致用,讲求富国强兵之术。因此称他们为“事功派”较合适。南宋事功思想以浙江为中心,有金华、永嘉、永康诸派。陈亮“谈论古今,说王说霸”。叶适与朱陆抗争,集功利思想之大成。陈亮事功学说所关注的重心是希望孝宗皇帝

时至南宋偏安,心性之学大盛,经世之学湮没不闻。安石被当成亡国“罪人”,成了一悲壮人物。然而,“论者惩前世之失,度当时之要,益信理国非恃空言,救亡必资实学。朱陆一切心性仁义之说,不啻儒家之‘清谈’,足以致中原于沦丧而莫可挽回。永嘉、永康诸子乃大讲致用功利之学以与紫阳、象山相抗”[44]。如果说北宋李觏等经世致用思想的产生是由于时势的刺激,那么,南宋时势的刺激更深。以陈亮、叶适为代表的功利主义接续北宋遗风,展开了与理学家的辩论。姜国柱先生说“李觏所提倡的义利并行,王霸并用的思想,给陈亮、叶适的功利学说以很大的影响,并为陈亮、叶适与朱熹展开的‘王霸义利之辨’提供了思想武器”[45]。尽管如此,李觏与陈、叶二人也有不同之处。

一般学者称北宋的李觏、王安石,南宋的陈亮、叶适等人为功利主义者。固然我国早有“功利”二字,但并非今天译自西方的utilitarianism。西方的功利主义是一种以快乐原则为道德论基础的政治伦理学,在经济上主张自由放任,政治上主张民主之制。两宋的功利主义不过反对理学家偏重于穷理致知,而主张经世致用,讲求富国强兵之术。因此称他们为“事功派”较合适。

南宋事功思想以浙江为中心,有金华、永嘉、永康诸派。其中较著名者为唐仲友、吕祖谦、薛季宣、陈傅良、陈亮、叶适数人。陈亮“谈论古今,说王说霸”。叶适与朱陆抗争,集功利思想之大成。“陈亮字同甫。永康人。生于高宗绍兴十三年(公元1143年),卒于光宗绍熙五年(公元1194年)。为人才气超迈,喜谈兵。与吕祖谦、薛季宣、陈傅良、叶适等相师友。孝宗初即位,和议方成,朝野欣然,亮独上中兴五论,言其不可。淳熙五年更名同,诣阙上书,请恢复中原。孝宗为之动容。后复上书,帝欲官之。亮曰:‘吾欲为社稷开数百年之基,宁用以博一官乎?’言行侠纵,屡陷于狱。光宗绍熙四年擢进士第一,授命建康军判官厅公事。未至而卒。著有《龙川文集》三十卷。”[46]“叶适字正则,号水心,永嘉人。生于高宗绍兴二十三年(公元1150年),卒于宁宗嘉定十六年(公元1223年)。淳熙五年进士第二,仕至权工部,吏部侍郎,知建康府,兼沿江制置使。开禧初韩侂胄当国,主伐金人。适持否议,以为宋积弱之余,不可轻动,宜先教养,徐以图之。及韩兵败,适授命安集淮西,力拒金兵,立堡守边。后为人诬为韩党罢官,盖以适先每以勿忘大仇为言也。著有《水心文集》二十八卷、《别集》十六卷、《习学记言》五十卷。”[47]

一、陈亮的事功学说

陈亮是思想史上著名的事功派,他的事功学说近乎实用主义或实效论,他以经世致用为帜志,以实用或实效的观念作为衡量事物的标准。陈亮对于政治制度,虽推崇三代,却不拘泥于三代,其政治思想仍以“君臣之大义”为根据,不脱孟子得乎丘民为天子之说。他说:“昔者生民之初,类聚群分,各相君长。其尤能者则相率而听命焉,曰皇曰帝。盖其才能德义足以为一代之君师,不之焉则不厌也。世改而德衰,则又相率以听命于才能德义之特出者。天生一世之人必有出乎一世之上者以主之。岂得以世次而长有天下哉。”[48]他认为,只要是为了“天下之公”,帝王传贤立子都是可以的,制外无论公私。只要本利民之心为政,也是符合天下为公之大义。汤武以公而得天下,秦以私失之;刘邦以公而得天下,曹操以私而不得[49],汉唐之君也有利民之公心。陈亮以公私之义,论历史得失,得出结论:王者大公之极,霸者公而未尽。

朱熹斥陈亮为“义利双行,王霸并用”,就是因为陈亮为霸政辩护。朱子说:“人只是这个人,道只是这个道,岂有三代汉唐之别?但以儒者之学不传,而尧舜禹汤文武以来转相授受之心不明于天下。故汉唐之君虽或不能无暗合之时,而其全体却只是在利欲上。此所以终不能合而为一也。”[50]陈亮认为三代与汉唐只能说有程度上的差异,没有性质上的差异,他答道:“自孟、荀论义利、王霸,汉唐诸儒未能深明其说。本朝伊洛诸公,辩析天理人欲,而王霸、义利之说于是大明。然谓‘三代以道治天下,汉唐以智力把持天下’,其说固已不能使人心服。而近世诸儒遂谓‘三代专以天理行,汉唐专以人欲行,其间有与天理暗合者,是以能长久’。信斯言也,千五百年之间,天地亦是架漏过时,而人心亦是牵补度日,万物何以阜蕃,而道何以长存乎?故亮以为汉唐之君,本领非不洪大开廓,故能以其国与天地并立,而人物赖以生息。”[51]三代与汉唐的分别,不在天理与人欲,不过是天理尽与不尽的分别。

陈亮时代,理学思想遍于天下,他富有民族意识,激于忠愤,以为空谈无补于国事,故攻击理学家不遗余力。陈亮批评理学家“以端悫静深为体,以徐行缓语为用,务为不可穷测以盖其所无,一艺一能,皆以为不足自通于圣人之道”,“为士者耻言文章行谊而日尽心知性,居官者耻言政事书判而日学道爱人,相蒙相欺,以尽废天下之实,则亦终于百事不理而已”[52]。又说:“考古今沿革之变,以推极皇帝王伯之道,而得汉、魏、晋、唐长短之繇,天人之际昭昭然苛察而知也。始误今世之儒士,自以为得正心诚意之学者,皆风痹不知痛痒之人也;举一世而安于君父之仇,而方低头拱手以谈性命,不知何者为性命乎!”[53]

以此为根据,陈亮表达了他的人才观。他在《上孝宗皇帝第一书》中说:“人才以用而见其能否,安坐而能者,不足恃也;兵食以用而见其盈虚,安坐而盈者,不足恃也。”在这个意义上,他的事功主义即“英雄主义”。在《甲辰答朱元晦书》中,陈亮对英雄人物与儒者型人物有生动的描述与对显:“研几义理之精微,辨析古今之同异,原心于秒忽,较礼于分寸,以积累为功,以涵养为正,睟面盎背,则亮于诸儒诚有愧焉。至于堂堂之阵,正正之旗,风雨云雷,交发而并至,龙蛇虎豹,变见而出没,推倒一世之智勇,开拓万古之心胸,如世俗之所谓粗块大脔,饱有余而文不足者,自谓差有一日之长。”这样的英雄人物就是汉高祖、唐太宗。他虽说异端不可学,但他不排除取异端之长处,指出子房、贾生、孔明、魏征都善于取异端之长。他说:“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天资既高,目力自异。得一言而读之。其脱颖独见之地不能逃,而背戾之所,亦不能以惑我也。”[54]意思是说异端的经世济民学说是可以拿来用的。

陈亮事功学说所关注的重心是希望孝宗皇帝能励精图治,收复河山,为君父雪耻。他之所以称许汉唐,也在很大程度上出于民族思想。他说:“中国天地之正气也,天命之所钟也,人心之所会也,衣冠礼乐之所萃也,百代帝王之所相承也。岂天地之外,夷狄邪气之所可奸哉?”[55]表现出一种民族主义的激愤。他对当时“君臣上下苟一朝之安,而息心于一隅”,“文恬武嬉,民疲兵老”,“忘君父之仇,而置中国于度外”的现象极为不满。他与朱熹说王论霸、推崇“能担当开廓”的人才观,都围绕着这个重心。鉴于当时宋代士大夫大多缺乏豪迈之气,陈亮对理学家的批评很中要害,确实使我们看到了理学家的缺点。

陈亮学说的主要亮点,就是他对理学家的批评和对王霸的议论,至于朱陆之政论如何,他有点不大顾及。他自己的政治主张大致表现在两方面:一是反对苟安之议和(此与理学家同);二是反对宋朝的中央集权制度。但一般认为他这方面“言之不详,条理不密”,全祖望谓“大言以动众,苟用之亦未必有成”。[56]

陈亮的王霸思想,基本上与李觏相同,其思维路向也与李觏一致。例如,陈亮曰:“道非出于形气之表而常行于事物之间”,“天地间何物非道”,“天下古无道外之事也”。李觏也认为道在事中,人能弘道。他们同样对儒者“清谈”与迂远之玄谈不感兴趣,都有吸收其他学派经世思想的倾向。

然而,陈亮与李觏也有些不同。其一,李觏肯定霸者,指的是春秋五霸,他对汉唐并不看好。(“呜呼,汉唐之盛,犹不足观,汉唐之衰,万世之鉴也。”[57])其二,李觏重外王也重内圣,他是用礼本论合内外之道,去开出儒家政治哲学;而陈亮似乎将内圣问题与外王问题对立了起来。另外,李觏的王霸并行之说,基于他的重礼思想,是儒家经世致用思想的展开;而陈亮的王霸说多参以民族主义思想。这样一来,显得陈亮的理论深度和开阔度皆不及李觏。须知,功利主义一旦与民族主义结合会造成情绪的感染力,极容易走入急功近利,以成败论是非,从而置儒家传统道德于不顾,削弱了理论的力量。观陈亮之著作,义气十足,文情并茂,其英雄主义、爱国主义情怀令人钦佩,但他对儒家性命之学似乎缺乏同情。(“道德性命之说一兴,迭相唱和,不知其所从来。”)而他本人也不是那种虎虎生气具有英雄气魄的人物。他自述道:“亮昔尝与伯恭言,亮口诵墨翟之言,身从杨朱之道,外有子贡之形,内居原宪之实。亮之居乡,不但外事不干与,虽世俗以为甚美,诸儒之所通行,如社仓义役,及赈济等类,亮力所易及者,皆未尝有分毫干涉,只是口唠噪,见人说得不切事情,便喊一响,一似曾干与耳。凡亮今日之坐谤者,皆其虚影也。”[58]

关于陈亮与朱熹论王霸之辨,若从政治上说,陈亮似有理;若从道德修为上说,朱熹似乎有理。因为,朱熹是从行为动机出发论是非,而陈亮是从行为结果出发论是非。一个站在修身的立场,一个站在治国的立场,如此争论下去很难有什么结果。陈亮批评“为士者耻言文章行义而日尽心知性,居官者耻言政事书判而日学道爱人。相蒙相欺,以尽废天下之实,则亦终于百事不理而已”,是针对当时道学追随者的所造成的社会流弊而发,却不能否认朱熹对哲理的贡献。

二、关于叶适的思想

叶适在事功方面的思考比陈亮精密而有深度,他的事功主义与陈亮不尽相同,他是由制度着眼的事功,不但与“英雄主义”的事功不同,也与儒家传统着眼于君德、道德动机不同。他所表现的客观形态,与理学家是对立的,在外王问题上有理论上的突破。

南宋残破江山的现实处境是叶适外王问题的出发点,他说:“虑事不尽,使百七十载之天下不因民之怨叛而直失其大半,隘处江浙,以为南北之形成,六十年矣。嗟夫!是以往之事,不可追而悔者也。方来之虑不尽,则天下之患又将有甚于此者,岂可坐而讲尧舜三代之旧,洋洋焉,熙熙焉,而不思夷夏之分,不辨逆顺之理,不立雠耻之义,一切听其为南北之成形,以与宋齐梁陈并称而已者乎?”[59]他的外王思考是为了“方来之虑”,反对“坐而讲尧舜三代之旧”。相比之下,李觏也讲“虑永”、“防弊”,但李觏始终不离尧舜周孔之道,“师古以今用”。

全祖望说:“永嘉功利之说,至水心始一洗之。”[60]叶适的最大贡献,除了重申“民本”古义之外(此与李觏同),在于对政治机构做精密切实的讨论。他认为君主之“势”是治天下的关键,他说:“欲治天下而不见其势,天下不可治矣。……且均是人也,而何以相使,均是好恶利欲也,而何以相治。智者岂不能自谋,勇者岂不能自卫,一人刑而天下何必畏,一人赏而天下何必慕,而刑赏生杀岂以吾能为之而足以制天下者……诚以势之所在也。”[61]上失其势,往往是太阿倒持,而至于乱。尧舜三代之天下,势在己,故能久远;秦汉以后,天子常失其势,所以纷乱不已。很显然,叶适不谈玄理、重“势”的思想,多取于法家,法家中慎到和韩非都有重势之论,所谓“抱法处势”。李觏政治思想也吸收法家,也强调君权的重要。然李觏虽取法家,并不离儒家礼治,叶适以“势”代“礼”,似乎走得远了。

叶适对宋代积弱的原因有相当中肯的理解,认为“唐失其道,化内地为藩镇,内外皆坚而人主不能自安;本朝反其弊,使内外皆柔,虽欲自安,而有大不可者”。[62]在叶适看来,无论是唐宋,导致祸乱的根本原因,是在“纲纪”之失,这使他的思考转向政治制度问题。他说:“纪纲、法度,一事也,法度其细也,纪纲其大也。古人之为国,岂能尽正?盖或得其大,或得其细;有失其一,必得其一。若细大俱失,而欲恃烦文细故以维持其国家,可静而不可动,易屈辱而难尊荣,则本朝之事是已。虽然,法度之失,未至如纲纪之失,此古人之所甚讳也。”[63]又说:“夫以封建为天下者,唐虞三代是也!以郡县为天下者,秦汉魏晋隋唐是也。法度立于其间,所以维持上下之势也。唐虞三代必能不害其为封建而后王道行!秦汉魏晋隋唐必能不害其为郡县而后伯政举。”[64]纪纲、法度都属于法制,古人为国,不是能维系其纪纲,便是能维系其法度,而南宋是“细大俱失”,故不免于屈辱。因此,叶适认为要想在危亡之中振衰起弊,必须重振纪纲,严守律令,“欲自为其国,必先观古人之所以为国”。无论是霸道还是王道,都必须有一定的体制,然后才能“法度立于其间,所以维持上下之势”。

叶适注重事功、政制,关心国家安危,这方面与陈亮相同。但他比陈亮有更深入的理论思考,他不满理学家之性理而另开讲学大旨。他视唐虞三代为中国文化的本统,他认为,道不能脱离人事与器数,道德义理就见之于百官众有司之中,他向往“治教并行,礼刑兼举”。因此,他认为孔子以下皆与二帝三王之“本统”不合。因为到了孔子时代,“周道既坏,上世所存皆放失”,孔子所为者,不过是“搜补遗文坠典,诗书礼乐春秋,有述无作”。孔子以后,依理学家,孔子传曾子,曾子传子思,子思传孟子,叶适则指出:“孔子自言德行颜渊而下十人无曾子。曰:参也鲁。若孔子晚岁,独进曾子,或曾子于孔子殁后,德加尊,行加修,独任孔子之道,然无明据。”因此他认为,孔子传道之说,“必有谬误”。他不否认孟子传承孔子,但认为孟子之学言性言命言仁言天,皆古人所未及,不免“趋新逐奇,忽亡本统,使道不完而有迹”。到了宋代,周、张、二程出,他们不但出入佛老,又援“十翼以自况”,结果是“有直内,无方外,不足入尧舜之道”,“及其启教后学,于子思、孟子之新说奇论,皆特发明之”,“不语十翼非孔子作,则道之本统尚晦”[65]

不可否认,叶适在政制方面的理论有重大的突破,甚至突破了儒家传统。但他泛言事功与实用而缺乏对儒家天道性命之学同情的理解,这一点与李觏有原则上的不同。他不但反对周、张、二程,且并曾子、子思、孟子、《中庸》、《易传》一齐诋诟,甚至连孔子也为其所不满。因此牟宗三先生说他“不解孔子对于道之本统再建之意义,孔子之传统被抹杀,是则其归也终于成为隔绝论于冥惑论”,其结果“既不知孔子仁教之意义,复不知外王之根本”[66]

如上几章所说,李觏谈外王、讲事功的前提是相当肯定孔子的道统的,对孟子虽有批评,但基本上是肯定的(文见附录)。也就是说,李觏对儒家的常道有契会,他的事功思想是儒家内部的突破。而叶适,如牟先生所说,完全不解儒家精神生命之方向,而完全圉于实际问题之解决,以至于脱离了外王之哲学基础。叶适思考的的内容,仍局限于君主专制的传统,但思考问题的方式和价值,却完全突破了传统儒家范围,他认识到国家根本问题在于纪纲和法度之不立,或立而不守,这是很有意义的。但是,若不能再进一步突破君主专制,那么,叶适的“势”论及其“法度”论仍不能走出法家的范围。或许叶适的思想更进步,但就其哲学前提方面说与李觏不完全相同。李觏以礼为基础的社会改革方案,是忠实于儒家传统的,他的突破也是继承中的突破。如果说李觏明“体”而达“用”,那么,叶适是只管“用”而有点不顾“体”的。因此,我认为,叶适和李觏在思维路向上是相同的,都重视外王与经世致用,而思想理论前提却有较大的不同。至于在批判时弊上诸多相同的看法,也可能因为宋代种种弊政已十分明显,任何关心国事者都不免所言相同。

李觏生活在危机四伏的北宋中期,陈亮、叶适生活在即将败亡的南宋,他们代表了两宋事功学说的一派。明亡之后,清初的顾亭林、黄梨州、王船山、颜习斋则代表了经世致用思想空前发展的时代。由此可见,事功思想的兴起,每每与国家衰亡有一定关系,相应地,往往有急功近利的缺失。牟宗三先生认为,中国历史上儒家这条主流旁边一直有一条暗流,这条暗流一直批评儒家无用而正面要求事功。这个传统从墨子说起,经南宋陈亮推崇汉武、唐宗、倡英雄主义,到明末顾亭林秉持事功观念,再到颜李学派的彻底实用主义,再转而为干嘉考据学,一直到胡适之新考据学风,源远流长,骨子里以有用、无用的事功观念为背景。牟先生批评这股暗流,认为此轻视心性之学、大讲事功之学者为鄙陋,终究也开不出事功[67]。牟先生的观点暂不议论,我们要强调的是李觏不属于这个暗流。把事功之学与心性之学截然对立起来,突出表现在南宋永康、永嘉学派与朱子学的对立上。事实上,儒家本身就包含着内圣与外王两方面的内容。有人认为两者自孔子后在儒家内部一直存在两条不同的道路,其分歧源自孟之仁义、荀之隆礼。我不这样看。因为孟、荀都是皆重内圣又重外王的。北宋中期以前,这两者的分歧本不明显,说李觏重经世致用,是因为他写的文章大多是关于政治方面的儒学内容,关于心性方面他写得少,这是时势所致。儒家内圣之学和外王之学是两个层面的研究视域,不见得要非此而即彼。因此,把李觏归为牟先生意义上的事功派或功利主义,是知其一而忽其二。

【注释】

[1]侯外庐等:《中国哲学通史》第四册上,第398页。

[2]姜国柱:《李觏思想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第146页。

[3]夏长朴:《李觏与王安石研究》,台湾:大安出版社,1989年,第215页。

[4]《王文公文集》上册卷八,《答王景山书》,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100页。

[5]韦政通:《中国思想史》下册,上海书店出版社,2003年,第699页。

[6]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卷四下。

[7]王安石:《荀卿上》,参见《全宋文》第32册,巴蜀书社,1989年,第689页。

[8]夏长朴:《李觏与王安石研究》,第255页。

[9]姜国柱:《李觏思想研究》,第151页。

[10]《王文公文集》卷二十七,《性情》,转引自《李觏思想研究》第151页。

[11]李觏对法家的采纳可见前章,王安石对商鞅、吴起的肯定可参见邓广铭先生《北宋政治家王安石》书中第72页中之论述及引文。

[12]《李觏集》卷三,《易论第六》,第37页。

[13]同上书,《富国策第一》。

[14]同上书,《易论第一》。

[15]同上书,《易论第十一》。

[16]王安石:《王文公文集》卷六十九,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禄隐》。

[17]同上书卷六十六,《九卦论》。

[18]同上书卷六十七,《夫子贤于尧舜》。

[19]同上书卷六十七,《非礼之礼》。

[20]同上书卷七十二,《再答龚深父论语孟子书》。

[21]同上书卷三十九,《上仁宗皇帝言事书》。

[22]萨孟武:《中国政治思想史》,台湾:三民书局,1969年,第351页。

[23]《程氏遗书》卷一,《二先生语一》。

[24]《李觏集》,《潜书》。

[25]南宋的吕中,曾对王安石新法与范仲淹天章阁十事做过扼要的比较:“今观仲淹所上十事,与安石所变之法合而论之:熙宁二年,遣使察农田水利,亦欲厚农商也;熙宁三年,立更戍,保甲法,亦欲以修武备也;四年,更贡举法,亦于以精贡举也;四月,定选人改官条例,亦欲以明黜陟也;十月,定奏补注官法,亦欲抑侥幸也;以至行募役法,亦欲以减徭役也;建三舍法,亦欲以重学校也;均诸路田法,亦欲以均公田也。此是仲淹、安石同处。”(《宋大事记讲义》卷九,第19页)

[26]马立诚:《历史的拐点》,浙江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126页。

[27]《李觏集》卷四,《删定易图序论·论二》,第57页。

[28]《李觏集》卷四,《删定易图序论·论二》,第57页。

[29]参见张立文主编:《中国学术通史》(宋元明卷),人民出版社,第129页。

[30]《正蒙·太和》。

[31]《正蒙·乾称》。

[32]同上。

[33]《李觏集》卷四,《删定易图序论·论一》,第54—55页。

[34]《李觏集》,《删定易图序论·论五》,第63页。

[35]《正蒙·太和》。

[36]牟宗三:《心体与性体》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375页。

[37]《李觏集》,《删定易图序论·论五》。

[38]唐君毅:《略谈宋明儒学与佛学之关系》,《哲学与文化》第二十三期,台北:先知出版社,1976年,第6页。

[39]《李觏集》,《邵武军学置庄田记》。

[40]同上书,第206页。

[41]《张载集》,中华书局,1978年,第248页。

[42]同上书,第364页。

[43]同上书,《横渠易说·系辞》。

[44]萧公权:《中国政治思想史》二,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415页。

[45]姜国柱:《李觏思想研究》,第156页。

[46]萧公权:《中国政治思想史》二,第432页。

[47]萧公权:《中国政治思想史》,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436页。

[48]《龙川集》卷三,《问答第一》。

[49]同上。

[50]陶希圣:《中国政治思想史》第五编,上海书店出版社,2010年,第138页。

[51]《陈亮集》,《甲辰答书》,中华书局,1974年。

[52]《陈亮集》,《送吴允成运干序》。

[53]同上书,《上孝宗皇帝第一书》。

[54]《龙川集》十一。

[55]《上孝宗皇帝第一书》。

[56]《宋元学案》卷五六。

[57]《李觏集》,第23页。

[58]《甲辰与朱元晦书》。

[59]《叶适集》,中华书局,1961年,《始一论》。

[60]《宋元学案》卷五十五。

[61]《叶适集》卷四,《治势》。

[62]同上书卷五,《纪纲二》。

[63]同上书卷五,《纪纲一》。

[64]同上书卷十二,《法度总论一》。

[65]以上所录皆见《宋元学案·水心学案》上,《总述讲学大旨》。

[66]牟宗三:《心体与性体》,第192、166页。

[67]牟宗三:《政道与治道》,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新版序,第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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