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历为采和”的认识论

严复以西方自然科学的经验论和方法论，来研究人的认识运动，反对唯心主义先验论。他认为，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发达富强的关键，在于自然科学发达，而自然科学之所以发达，则在于经验主义的科学方法。他根据洛克的“白板说”，肯定认识来源于经验而不是良知。他说：“智慧之生于一本，心体如白甘，而阅历为采和，无所谓良知者矣。”（《穆勒名学》部乙篇六按语）17世纪英国唯物主义者洛克认为，人的心灵在生下来时，没有任何印象，就像白板一样纯洁，知识是后来取得的。严复赞同这种观点，他所谓“白甘”即为“白板说”。所谓“阅历为采和”即为经验和经历如同在一张白板上画成各种调和的彩色，根本不存在先天的良知。

严复从救亡图存的目的出发，积极宣传唯物主义经验论，批判封建旧学的先验论。他所说的旧学是指：“宋学”“考据学”和“辞章之学”。他指斥旧学之“大患”，“在于徇高论而远事情，尚气矜而忘实祸。”（《救亡决论》）旧学都是一些“无实”、“无用”之学。他以宋明理学为例，说明旧学是于世“无补”，于国“无用”之学。他说：“周、程、张、朱，关、闽、濂、洛，学案几部，语录百篇，……褒衣大袖，尧行舜趋，訑訑声颜，距人千里。灶上驱虏，折箠答羌。经营八表，牢笼大地夫如是，吾又得一言以蔽之曰：无实。”（《救亡决论》）旧学的最大弊端在于不从实际出发。严复在揭露旧学的弊病同时指出西方近二百年来科学文化突飞猛进发展的根本原因是：“其为学术皆本于即物实测。”（《原强》）即对客观事物进行研究。他认为培根的归纳法是立了首功。他说培根的“凡其事其物为两问之所有者，其理即为学者之所宜穷。所以无大小，无贵贱，无秽净，知穷其理，皆资妙道。”（《西学通门径功用说》）严复认为，认识事物、获得真理，就要以自然界为研究对象，不能以书本为研究对象，他说：“为学穷理，第一要知读无字之书”，“徒向书册记载中求者为读第二手书矣。”（《西学通门径功用说》）而读第二手书者，又往往有错误。因此，严复强调读无字之书，即从实际出发，研究实事实物，发挥独立思考，经过反复考察、验证，才会得到真正的道理。他说：“一理之明，一法之立，必验之物物事事而皆然，而后定之为不易。其所验也贵多，故博大；其收效也必恒，故悠久。”（《救亡决论》）这就是说，研究自然界的科学方法，不能用“虚词饰说”的空话，不能讲“盛气高言”的大话，而要用科学实验，经过众多例证的证明和时间悠久的考验，这样才能获得真理。

严复在论证西方自然科学的方法论同时，还介绍了西方的逻辑方法。他说：“若问西人后出之新理何以如此之多，亦即此而是也。而于格物穷理之用，其途不过二端，一曰内籀，一曰外籀。”（《西学通门径功用说》）“内籀”指归纳法，“外”指演绎法。他认为归纳法与演绎法是西方自然科学的两种方法，运用这两种方法，西方自然科学发明创造层出不穷。他说：“内籀”的方法是“察其曲而其全者也，执其微以会其通者也。”“外籀”的方法是“据公理以断众事者也，设定数以逆未然者也。”这两种方法是相辅为用、相为表里的，“二者即物穷理之最要涂术也”（《译天演论自序》）。严复的逻辑方法也是建立在经验论基础上的。并以这种方法批判了陆王心学的“师心自用”“强物就我”的先验论。

严复由于强调感觉经验的作用，而把认识局限于感觉经验所许可的范围内，至于超经验的范围，他认为是不可知的，因而最终走向了不可知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