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蟾与道教

南宋偏安，形成与金、元南北对峙的局面，民族矛盾异常尖锐。在这种形势下，道教内部宗派纷起，除旧有的龙虎天师、茅山上清、阁皂灵宝等三山符箓之外，还有诸多自称独得异传而别立宗派者，主要有从天师道衍化而来的神霄派、天心正法派，由上清派衍化而来的清微派，从灵宝分化而来的东华派和净明派。等等。当然，其中还应特别提到白玉蟾所创的金丹派南宗。

金丹派南宗是南宋时期形成的道教内丹派别，它与北方的全真道相对。因地处江南，故称“南宗”。南宗祖述五代至北宋间道士钟离权和吕洞宾，谓其丹法传自钟、吕。以北宋张伯端为开派祖师，并提出张伯端——石泰——薛道光——陈楠——白玉蟾的传法谱系。他们被后世道士尊为南五祖。但其中，白玉蟾才是南宗的实际创始人。因为以前的四传，皆为单传，并未形成道派，只有到白玉蟾时才传了众多弟子，始形成为道派，白玉蟾打破张伯端至陈楠以来南宗单传的历史。在武夷山止止庵传道授法。同时取汉天师“二十四治”法，按“师家曰治，民家曰靖”的传统，立“靖”为建宗传法之所。彭耜曾语其徒林伯谦曰:“尔祖师(白玉蟾)所治碧芝靖、予今所治鹤林靖、尔今所治紫光靖，大凡奉法之士，其所以立香火之地，不可不奏请靖额也。”这标志着南宗至此形成道教社团。

南宗一派奉张伯端《悟真篇》为祖经。在“三教合一”思想影响下，以道禅结合、先命后性独树一家之学。^[60]从传统命功着手，以“筑基炼己”为修炼的准备阶段，即对人体已亏损的精、气、神进行修复，待精满、气足，神全之后，才进入正式炼丹阶段。白玉蟾对传统精、气、神及其修炼过程的基本看法是，“人身只有三般物，精神与气常保全。其精不是交感精，乃是玉皇口中涎。其气即非呼吸气，乃知却是太素烟。其神即非思虑神，可与元始相比肩。”(《必竟恁地歌》)“夫修真炼元之士，炼谷食为精，炼精为血，炼血为髓，炼髓为气，炼气为神，炼神为道，炼此一念之道而为圣人。”(《上清集·棘隐记》)“要言之:形与神也，身与心也，神与气也，性与命也，其实一理，攒五行而聚五气，会三性而结三花，如是而修谓之丹，如是而入谓之道。”(《上清集·驻云堂记》)精气神又称“三宝”，神的功用是主宰智照，气的作用是运动流行，精的作用是生长化育。唐宋以来的内丹学把精气神分为后天与先天，强调只有先天精气神，即元精、元气、元神，才是炼成内丹的大药。其中，元精元气合称为“命”(生命之本)，元神称为“性”(精神本原、本体)。元神居于脑，元气、元精汇于肾，所谓“顶为性根，脐为命蒂”。元精、元气、元神相互依存，共为一体。而元神具主宰功用，特别重要。内丹学认为，先天精气神与后天精(交感精)、气(呼吸气)、神(思虑神、识神)为本末体用关系，先天精气神为本为体，后天精气神为末为用。可见，两者关系非常紧密。非先天不能生后天，非后天不能成先天。白玉蟾承陈楠之说，对张伯端一系的内丹学作了进一步的发展，形成了其独特的内丹理论与丹法。主要表现在融和内丹与禅方面，白玉蟾比前辈们更进了一步，他把内丹归结为心、性。他说:“丹者，心也;心者，神也。阳神之谓阳丹，阴神之谓阴丹，其实皆内丹也。”(《海琼白真人语录》卷一)把内丹归结为心，强调心性修炼。这与白玉蟾以心性阐释《道德经》的思想是一致的。

从陈楠起，南宗兼行神霄雷法。所谓“雷法”，创始者为神霄派之王文卿、林灵素等，是一种可以呼召风雷，伏魔降妖，祈晴雨、止涝旱的道教方术。起于北宋，兴盛于南宋、金、元。为神霄、清微及道教南宗等派所传习。白玉蟾继承并发展了陈楠所授的神霄雷法。他寓内丹于雷法之中，使南宗修持具有“内炼成丹、外用成法”的特点。南宗雷法将内丹与符箓咒术融为一体，既讲存思存神、内丹修炼，又讲祈禳斋醮、符箓咒法，是道教诸方术的融合体;但强调以内丹修炼为本，以符箓咒法为用。其思想基础是天人感应论，认为人身是小天地，人体各部分皆与大天地相符相应，其精气神无不与天地相通相感。^[61]白玉蟾《玄珠歌》注云:“雨者肾水也，运动自己阴海之气，遍满天地，即有雨也，晴者心火也，想遍天地炎炎大火，烧开自身气宇，乃晴也。”白玉蟾以心的主宰作用为作法灵验的枢机。他说:“法是心之臣，心是法之主。”又云:“守一则心专，心专则法验。非法之灵验，盖汝心所以。”(《海琼白真人语录》卷一)以意念专注不二为作法灵验之要，把道法之灵验归结于自心意念的作用。这充分说明了南宗雷法的特点。

南宗一派主张“大隐混俗”，不提倡出家。白玉蟾本人即是一位“时又蓬头赤足以入廛市，时又青巾野服以游宫观”的云游道士。他曾自述:“吾所以混俗和光者，不欲自异耳。鱼欲异群鱼，舍水跃岸则死;虎欲异群虎，舍山入市则擒。”由于南宗多居家道士，无意仕途，因而始终未得朝廷扶持。入元以后，全真道南下，南宗合并于全真道，从此金丹派南宗即成为全真道的南宗。道教派别之间的这种分化组合是一种自然、正常的现象。

综上所述，金丹派南宗作为一个独立道派尽管存在的时间并不长，但影响较大。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它的内丹理论对全真道有较大影响，使全真道的内丹理论，在吸收南宗内丹成就后更加充实和完善;其二，促进了符箓派的改革，将内丹修炼引入斋醮活动中，一改旧符箓派只行符设法的传统。新出现的神霄、清微、净明等道派，也都以“内炼成丹，外用成法”为其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