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美学及生态美的界定

二、生态美学及生态美的界定

生态美学是在现代性危机的背景中产生的，在“后现代”语境下提出的一个重要的理论问题。正如格里芬在《后现代精神》中所说：“后现代观就产生了这样一种精神，它把对人的福祉的特别关注与对生态的考虑融为一体。”^[12]“后现代”是对“现代化”的一种反思，尽管我国目前仍属于发展中国家，正处于现代化的进程中，但“现代化”的诸多负面效应也已日趋明显，因此，“后现代”提出的某些问题，也同样应该引起我们的重视和警惕，并采取积极的对策和开展相关的研究。

生态美学是处于生长中的尚未成熟的学科。生态美学的研究，不仅对生态科学具有重要意义，也对美学学科产生极大影响。不仅如此，由于生态美学与人类生命状态密切相关，它的研究涉及到人与生存环境之间的多重审美关系。关于生态美学的界定，应该上升到生存论的高度。对生态美学有狭义和广义两种理解。狭义的生态美学主要是研究人与自然环境的生态美学关系，而广义的生态美学所研究的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的生态美学关系，旨在于实现一种符合生态规律的审美的生存状态，因此，生态美学是关于生态生存的美学观。生态美学不仅体现着崭新的科学精神，也蕴含着崭新的人文精神，是对人类生存和发展的美学关怀。美国“9·11”恐怖事件的发生，再一次证明，单纯的经济与高科技的发展，并不能让人类免遭灾难，在全球一体化的进程中，倡导一种进步的人文精神，建立一种相对协调的世界格局，在平等的基础上进行对话，才能走向和平和稳定。

陈望衡认为：“生态美——严格地说并不是美的一种形态，它很难独立存在，犹如自然美、艺术美、技术美，但各种独立存在的美的形态，都存在生态美这一要素。”^[13]可以说，生态美是美的本质属性之一，但是，生态美作为各种美的形态中不可缺少的要素，往往为人们所忽视。生态美概念的提出并日益引起高度重视，是人类环境遭到严重破坏，人类生存面临生态危机的结果。因此，生态美首先表现在生存环境的审美关系之中。

各种具体的美学形态都有其相对独立性，严格地说，环境美不是一种独立的美，而是一种综合性的美，环境美的综合性是由生存环境的综合性因素所决定的。这里讲的环境，不仅仅是指自然环境，也包括社会的、人文的环境要素。因此，环境美中既有天然的自然美，也有人创造的社会美、艺术美、科学美、技术美等，是人类生存所处的各种因素构成的综合系统，而生态美是整个环境美的核心和灵魂。

由于生态美不能离开系统环境独立地存在，所以，既不能把生态美归于天然的自然美，也不能把生态美归于人工创造的各种美，而应该把生态美看做是自然、社会和人类整体系统的生态平衡状态。这个系统中的各种要素，有些是已知的，有些尚未被人类所认识，但无论是宏观的还是微观的，都会对整个生态系统产生影响。在生存生态系统的诸要素中，自然生态是基础，社会生态和人文生态都是建立在这一基础之上，但又会反作用于自然生态。因此，我们既要重视自然生态，也不能忽略社会与人文生态。只有保持整个生态系统的和谐与平衡，人类才能获得美的生存状态，也会体验到生态生存之美。

生态美作为美的本质属性，它自身有其质的规定性。“生态美最根本的性质是它的生命性。生命是美的重要性质，美只能是对生命的肯定形态，从这个意义上讲，美在生命。”^[14]所谓生态美，并非自然美，因为自然美只是自然界自身具有的审美价值，而生态美却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生态关系和谐的产物，它是以人的生态过程和整个生态系统作为审美观照的对象。生态美首先体现了人的参与性和人与自然、社会环境的依存关系，它是由人与自然、社会的生命关联而引发的一种生命的共通感、和谐感。人对生态美的体验，体现了人的内在生命与外在生命的和谐一致。换言之，生态美只有内在于生态系统中才能体验到，也只有人通过生态过程本身才能感受到。

问题是，何谓生命？美学中对生命有两种理解。一种认为，从美学上讲，生命只能是人的生命，自然界本身无所谓美和不美，自然美不过是人将自己的感情移给自然物，欣赏自然美实质上是欣赏人自己的美。另一种认为，美在生命，其生命不光是指人的生命，也指自然界的生命，指自然界所有的存在物。前者讲的是狭义的生命，后者讲的是广义的生命。宗白华先生是从广义上理解生命概念的，他说：“什么叫做美？……自然是美的，这是事实。诸君若不相信，只要走出诸君的书室，仰看那檐头金黄色的秋叶在光波中颤动，或是来到池边柳树下看那白云青天在水波中荡漾，包管你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这种感觉就叫做‘美’。”^[15]广义的生命理解，是把生机、生命意味也看做是生命，无机界也有生机、生命的意味，因此，无机界也存在着美。生态美学对生命的把握是着眼于生命的普遍联系，而不是从个体或物种的存在方式来看待生命。在生态美学的视域，生命与无生命，有机物与无机物都是组成生命系统不可缺少的要素，任何物种的存在都会对其他物种产生影响，任何无机物的变化也都影响着有机物的生命存在，离开了无机物，有机物也不复存在。生命性重在生成、生长，整个宇宙的生命就在于永无止息的自组织进化。生命的过程必然要在系统的平衡中进行，生态的平衡性、系统性以及生命的再生与循环，是生命性的基本特征，也是生态美的源泉。

生态环境作为不断循环的生命系统，是处在有节奏的运动过程之中，生命在新陈代谢的运动中不断地循环。生态美作为生命的动态显示，始终表现为有节奏的运动。有机体的内在机能都是有节奏的，人的生命的内在节奏与外在的大自然的节奏应该是一致的。正如黑格尔所说：“音乐的基本任务不在于反映出客观事物而在于反映出最内在的自我，按照它的最深刻的主体性和观念性的灵魂进行自运动的性质和方式。”^[16]生态美的节奏与音乐的节奏是相类似的，其实质都是展示生命本身的运动特性，这是生命的灵魂所在。随着节奏的律动，人的情感会随之起伏，得以升华，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美妙和存在的意义。

例如，作为一件艺术品，同样具有生态的含义，因为任何艺术作品都含有生命的意味，正如苏珊·朗格所说，艺术是有意味的，这个意味就是“生命的形式”。她认为，有机性、运动性、节奏性、生长性，是艺术生命形式的基本特征，若要激发观赏者的生命感受，艺术家“必须使自己作为一个生命活动的投影或符号呈现出来，必须使自己成为一种与生命的基本形式相类似的逻辑形式”^[17]。

与西方古典美学重形式的传统不同，中国古典美学更强调生命，重视内在生命的情韵。在庄子看来，宇宙生命就是最高的美，因为宇宙是和谐的。庄子所讲的“神”、“气”、“韵”都是指内在的生命精神，是和谐的生命系统中生发出的一种生机气象。庄子的“逍遥游”是人与自然交触的生命体验，从根本上说，同生态美的体验是一致的，同样是生命与生命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