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不太熟的人被请到一起吃饭,总是要聊东聊西。
“喂,听说了吗?广东有家电视台今年年底要拍古龙的武侠剧呢。”
“是吗?哪一部?”
“《楚留香》。”
“谁演?”
“还没定,说是要在全球选角。”
“全球选角?顶多亚洲而已。这是东方人的戏,总不可能找个美国佬。”
“炒作呗。用大锅炒总不错的。”
“倒也是。”
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莱还没上,还需再找话题说。
“说起来好笑,”终于有人开口了,“我老家村子里刚发生了一件事,有个村民清明扫墓的时候,祖坟突然塌了,露出一些金货,有两只手镯,两枚戒指,两条手链……”
“哎哟,那得值多少钱哪!他可得祖宗福了。”。
“什么福?这祖坟又不是他一家的,好几家合一个呢,为了这些金货就打起来了。后来公安局赶来处理纠纷,把这些东西都拿走了。文物部门一听说,连忙到公安局去鉴定,鉴定结果出来,这些东西是二级文物。”
“那还能给这些村民吗?”
“给什么呀,归国家了。这些村民不服,就联合起来告文物部门,说是咨询过律师了,如果是一般的金货,又是祖坟里的东西,就不该划为文物。即使划为文物,文物部门也没有强行要人家捐赠的道理。”
“后来呢?”
“正在闹腾呢,还没判。”
又一个话题结束。这时的气氛,是有些尴尬的。幸好,莱陆陆续续地上了,于是,就开始说菜,从头说到尾。这样的场合,沉默的时刻是很少的。人人都在说话,人人都在想办法说话,说有趣的话、好玩的话、机灵的话、聪明的话、逗人乐的话,生怕一不说话就少了什么。一个饭局下来,听了满耳朵的噪音,回家得好好洗个澡,才能让脑子清静下来。
几个朋友聊天,也常常无话,陷入语言的“停电期”。好不容易想起来了一些话题,也是“草盛豆苗稀”,三言两语就完。所以要有个贫嘴饶舌的,闹起来,张家长,李家短,赵家情,王家爱。实在没话了,他就念短信:“最近流行的超强警句:一、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他可能是唐僧;二、带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他可能是鸟人;三、穿别人的鞋,走自己的路,让他们找去吧;四、我不是随便的人,我随便起来不是人……”于是众人哈哈大笑,其乐融融。
但若没有这样的人,大家都静静地坐着,偶尔你一句、我一句的,电棒管“嗞嗞”地响着,花无声地绽放,茶水的热气暖暖地浸着面容,其实也很好。更舒服的是只有两三个密友,逛商店说衣服,进咖啡馆说咖啡,没话说的时候,就心事重重地坐着,将沉默进行到底。
那次,一位编辑来郑州约稿,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吃饭。其中有一个记者,没人说话的时候,她就拼命地找料填空,把每个“停电期”都塞得满满当当,没有罅隙。饭局结束,我和她正好同一个方向回家,便结伴散步,缓缓而行。正值初秋,清风袭来,满街落叶的香气。
“我发现,”她说,“你们的话都很少。”
“也未见得话少,要看什么时候,”我说,“没话说,不想说的时候,就不说。”
“可一群人坐着都不说话,多傻呀,”她说,“我也不想说,可你们都不说,我就只好以大局为重了。”
“你的意思是自己很吃亏?”我笑,“可我也没感到沾了你什么光。”
她也笑了,吐了一下舌头。
“如果没话,你也可以不说,”我说,“为什么一定要说呢?”
“总觉得有人的地方就应该说话,好像是一种标志,或者责任。”
“语言垃圾已经够多了,或许,没话说的时候,保持沉默才是真正的责任。”我说。
然后我们一起走在沉默中。微风沙沙,落叶簌簌,大自然的声音是无弦之乐,美妙无比。我突然想,其实沉默也是自然的一种啊。因此,在没必要说话的时候,只管沉默就是了。这也是一种顺其自然的方式。可为什么那么多人已经不能面对这种语言的自然,不能顺乎这种语言的自然?似乎一进入沉默状态就感到空缺,就觉得恐惧,就要赶紧进行链接和占据,仿佛这样才会心里踏实。
很惭愧,年轻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迫不及待地驱赶着沉默,似乎沉默是个大洞,不堵上就会栽进去。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终于慢慢地克服了这种软弱。
无话就不说。我不再害怕沉默。我安静地面对着自己和周遭的沉默。没话找话是对自己没有信心的人所做的事情,因为内在虚弱,才需要用语言的稻草来遮盖屋顶。
相对于喧嚣的稻草,沉默是裸露的珍珠,我不会再将它轻易掷地。
相对于激烈的摇滚,沉默是庄重的慢四,我不会再将它潦草地打破。
韩国电影《亲切的金子》中,有一句台词让我怦然心动:“沉默的时候,是有天使正在路过。”
多好!原来是这样,无话可说的时候,是有天使正在路过。那就让我们屏住呼吸,静静地倾听天使的足音,静静地,静静地……
人生感悟
老子说:万物芸芸,各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静才能回归生命,生命越单纯越好,单纯的生命总是能抓住最真实可靠的幸福,而宁静的心灵才能保证生命的单纯。
做人一定要沉淀内心的喧嚣和嘈杂,努力守住心灵的宁静。只有心静了,才能听见世界在身边时刻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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