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人生

◎文/乔布斯

我很荣幸能和各位在此参加这场全世界最优秀学府之一的毕业典礼。我大学没读到毕业，事实上，这是我最接近大学毕业的一刻。今天我要分享三个亲身经历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是关于串联生命中的点滴。我的生母是一位年轻、未婚的研究生，我出生前，她决定让我被领养，而且必须让有大学毕业学历的父母领养。但生母稍后发现我养母并非大学毕业，而我养父更是连高中也没有毕业。于是，她拒绝签署最终的领养文件。但几个月后她的态度就变化了，因为我养父承诺有一天会让我去读大学。这就是我生命的起始。

十七年后，我果真上了大学。养父母将毕生积蓄用以支付我的学费。六年之后，我却看不到其中的价值。我不晓得我的人生要干吗，也不清楚大学能如何帮我理出头绪，可我却正在花光养父母一辈子积攒的血汗钱。所以，我下决心休学，而且相信一切都会有个圆满的结果。这个决定在当时看起来很可怕，但现在回头发现，那是我做过的最好决定之一。我一休学，就可以不用去上我没兴趣的必修课，并且可以重新开始寻找看起来有趣的事物。然而不是一切都那么罗曼蒂克，我没有宿舍可住，所以睡在朋友房间的地板上；我会捡五升一个的可乐瓶，以换取我的食物；每个星期天的晚上，我还会走七英里的路到一个印度教寺庙，领取我一周的恩典美餐。因为我已休学，不需要去上正规的课程，所以我决定选修字形学这门课。之前我从没希冀这会在我的生命中有任何实用，但十年后，当我们设计第一台麦金塔电脑时，全派上用场了。所以，你必须相信，生命中的点点滴滴有一天都将联结在一起，你就会朝自己的理想迈进，就算是引领你远离传统的路子，都会有不同凡响的结果。

我的第二个故事有关爱与失落。沃兹和我二十岁时在养父母家的车库内创立了苹果。我们很努力，仅仅十年的光阴，苹果电脑公司从只有两名员工的小企业，摇身成为价值二十亿、员工超过四千人的大公司。三十岁那年，我们才刚刚发表我们最优的创造——麦金塔电脑。紧接着，我遭到解雇。你如何被自己创立的公司解雇?因为当苹果成长之后，我们雇用了一位我认为能和我们一起经营的有才之士。第一年，万事顺畅。但之后，我们对未来的愿景开始产生分歧。最后我们吵翻了，而董事会站在他那一边。所以，我三十岁的大礼是失业，曾是我整个生命重心的一切都没有了，而且结局凄惨。之后数月我真不知道要干吗，但有个东西慢慢地开始让我顿悟，那就是我仍爱着我做过的事，所以我决定从头再来。当时我看不清，但后来我才明了，被苹果解雇是我人生最棒的事，解雇也是解放，我进入了人生的一个创造黄金期。接下来五年，我创立了NeXT、皮克斯，并和我未来的妻子坠入情网。皮克斯后来创造出全世界第一部电脑动画电影《玩具总动员》，现在它是全世界最成功的动画制片厂。在一个特别的机缘下，苹果买下NeXT，我于是重返苹果。

我敢肯定，如果当初我没有被苹果解雇的话，以上没有一件事会成真。良药苦口，但正是病人所需。有时，命运像是在拿砖块砸你的头，但你不能失去信心。我深信当初能让我继续下去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爱我做的事。

我的第三个故事是关于死亡。十七岁时，我读过一段文字，内容大致是“如果你能将每天都当作生命的最后一天来活，有一天你一定能做出对的决定”。我紧紧地记住这句话。从那之后的三十三年间，我每天早晨照镜子时便自问:如果今天是生命终结前的最后一天，我还会想做原本即将要做的事吗?而如果答案接连几天都是“不”，我便自知必须做些改变。约莫一年前，我被诊断出罹患癌症，医师告诉我是无法根治的癌症类型，且活不过六个月。好在最后确诊，我的胰腺癌是很少见的可开刀医治类型。于是，我动了手术。

没有人想死，但死亡却是大家共享的目的地。光阴有限，所以不应浪费在过别人的生活上，莫让别人的意见杂音淹没了你的内在声音。重要的是提起勇气、倾听内心，跟着感觉走。

我年轻时，市面上有本叫作《全球目录》的读物，当时被推崇为一代宝典，但出版了几期之后走到了尽头。那是20世纪70年代中期，我正是你们这个岁数。在停刊号的封底有一幅清晨乡间小路的照片，图下有行字:保持好奇，虚心接纳。那是他们的谢幕词，我一直如此自我期许。现在，你们毕业开展新程，我也要如此祝福你们:保持好奇，虚心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