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比两卦的战略思维

三、师比两卦的战略思维

通过以上研读,我们发现包含在师卦和比卦里的治国战略层面的思想非常丰富,我们不仅领略到古代思想家们在治国理念的探索方面所取得的成果和达到的高水平,而且不得不承认其中的精华思想仍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

(一)师卦为军队的人民性、正义性、纪律性做出了最早的界说

《周易》从乾坤两卦开始,就遵循着人类社会公共管理的逻辑需要,安排卦的次序,师卦出现在讼卦之后,正是由于饮食之道不得正常实施,人类社会出现了争讼,争讼的规模有小有大,小至民间个人争讼,中至族群冲突,大至诸侯国之间的战争,都是争讼的不同形态。毫无疑问,军队是应解决争讼的需要而产生的,但作为国家武装力量,列为国家正式编制,大概始于殷商时期,当时把军队称为“　”,把军队称为“师”则始于西周^[1]。而对军队的性质、肩负的责任和军事行为准则做出最早界说的便是《周易》师卦。该卦的卦辞:“师,贞丈人。”彖辞曰:“师,众也,贞,正也,能以众正,可以王矣。”而象辞曰:“地中有水,师。君子以容民畜众。”这些词语,在今天的中国人看来太古简了,其实,经过以上讲解,我们知道凡是现代人们对军队的性质、神圣的使命、治军方针的科学认识在这些古简的卦辞、爻辞和彖辞、象辞里都已具备。例如“师,众也;贞正也”,有军队就是民众,兵就是民,包含着全民皆兵,人民的军队来自人民的思想,再说那个“贞”字,除了有坚持正义的意思之外,贞字还有坚固的支柱或基石的意思,在乾卦的《文言》里就有“贞者,事之干也”的解释,那么“师贞”,就包含有人民的军队是国家安全的基石的意思。“丈人,吉无咎”的含义就更加丰富了,古时称老者为丈人,不仅只有尊老敬老的意味,更为重要的是军队由德高望重、经验丰富的将帅统率,“能以众正,可以王矣”,即能以民众的根本利益为正义来坚持,军队才可以成为王者之师、威武之师,所向披靡。这样的军队,上应君命,下保万民平安,化险为夷,有很高的战斗能力。即使兴役使众,给百姓带来很沉重的负担,百姓也乐意拥护自己的军队。

师卦爻辞特别强调军队纪律的重要性。中国人民解放军在夺取全国胜利以前,就反复进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教育,原为毛泽东在第二次革命战争时期制定的红军纪律,1947年以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名义重新统一规定颁布实施。三大纪律是:(1)一切行动听指挥;(2)不拿群众一针一线;(3)一切缴获要归公。八项注意是:(1)说话和气;(2)买卖公平;(3)借东西要还;(4)损坏东西要赔;(5)不打人骂人;(6)不损坏庄稼;(7)不调戏妇女;(8)不虐待俘虏。并且谱成歌曲,不仅成为人民解放军将士人人会唱的歌曲,全国人民也都非常喜爱。真是到了“师出以律”、军威大振的程度。

师卦的爻辞虽然没有直接出现“铁的纪律”、“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保家卫国”、“抵抗侵略”等这样的现代意识,但是,我们从“舆尸凶”、“左次无咎”、“田有禽,利执言”、“小人勿用”等爻辞的解释中,依然可以看到适应于当时的军事行为准则,已然形成。

(二)比卦为我们提示了中央与地方、政府与人民、大国与小国亲比的战略思考

比卦的内卦是坤,坤为地;外卦是坎,坎为水,孔子取象地上有水流动,表示它们关系亲密无比,谁也不能离开谁。但是,地上有水流,有时也会闹水灾,山洪暴发,破坏了水地亲比的关系,只有大地以宽阔的胸怀承受着水流的出轨现象,并最后使水纳入正轨。这就是孔子提示后世的人们要效法先王的大地胸怀,“建万国,亲诸侯”的忠告。

可是,几千年过去了,在中国大地上,万国林立,八百诸侯,七雄争霸,早已成为历史古迹,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俱往矣,都已成为历史记忆,甚至孙中山、蒋介石、毛泽东、邓小平都一一离我们而去。《周易》比卦的亲比战略思考对我们还有意义吗?答案是肯定的,因为社会制度的具体形态诸如奴隶制,可以变为封建制,封建制可以变为资本制,资本制可以变为社会制,社会制还可以变为共产制。社会形态可以变化无穷,但是维系某种社会形态稳定的主客体将会永远存在。在西周以至后来的汉、唐、宋、元、明、清诸朝封建社会里,天子、皇帝是管理国家的主体,诸侯国和郡县是被管理的客体;或者换一个角度,以天子、皇帝、诸侯、国君、郡县长官为一方之长的政府是国家管理的主体,客体便是全体人民。时至今日,在中国大地上,天子、皇帝、诸侯王侯统统没有了。但是,中央与地方、政府与人民的关系却是不变的,所以,亲比的战略思考仍然是有用的。如果中央与地方不相亲比,政府与人民不相亲比,这样的国家就没有好日子过了。最近,教育部的一位副部长退休前对一些省市没有真正执行科教兴国的基本国策提出了严厉的批评。不论是德治论者或法治论者,大概都不会拒绝主政者加强亲比战略的实施。上下不亲比,重者就意味着分裂,轻者也是中央政令不能下达。统一的国家怎么可以容许分裂呢?怎么可以容许贪污或歪曲中央的基本国策,各自为政呢?

在经济全球化的情势之下,国家有大小之分,经济有发达和落后之别,大国欺侮小国、强国凌辱弱国愈演愈烈。富国富得流油,穷国穷得流血、流泪。放眼历史与世界,物质文明确非古代所能企及,但治国理念,却丝毫没有进步可言,甚至可以说是大大的退步。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当今世界还是霸道横行,王道衰微。霸道的大国绝不会亲比小国,也许霸道者口头上也倡导亲比,但其实质则意味着入侵、占领与驻军。我们中国现在还是人口大国、经济小国,还只是发展中国家,但我们主张实行王道,国不分大小,我们一律实行亲比战略,平等相待,互相尊重,主权独立,领土完整,经贸往来,互利共赢,互不干涉内政。我们相信,霸道可以称胜于一时,而王道则称胜于永远。王道者必定实施亲比战略!

【注释】

[1]《殷契粹编》第597片:“丁酉贞,王作三　,右、中、左。”《诗经·大雅·常武》:“大师皇父,整我六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