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看风景的人

一、不做看风景的人

在卡多佐看来，以促进法律确定性为己任的法律科学，在当时的美国已受到人们充分的重视，但以阐发法律生长原则为目标的法律哲学，却未得到普遍重视。把法律确定性与有机生长原则均衡合一的司法哲学作为一个整体加以揭示，更是鲜有人用心于斯。卡多佐力图填补这个缺憾，主要以法律生长原则的哲学探究为切口，均衡法科学与法哲学的学术格局。

他首先从法律内在的均衡品质谈起：“法律一如人类，要想延续生命，必须找到某种妥协之道。”“法典要辅之以敕令；法律要辅之以衡平；习惯要辅之以条律；规则要辅之以自由裁量权。”⁽⁵²⁾出于一名兼法官与学者二任于一身的法律/法学职业人的特有敏感，卡多佐意识到普通法的优点和弱点很可能都与“衡平”有关：有效的衡平可以实现法律内在的均衡性要求，无序的衡平则又有可能导致法律的高度不确定状态。总之，在卡多佐眼中，“我们拥有的是一件线条错综复杂、纵横交叉，从中心向四周散开的精致饰品。我们会陷在这张网的细节中不能自拔，除非高瞻远瞩的智者揭示出结构的秘密，将我们提升到能够俯视整体的高度”。⁽⁵³⁾

卡多佐甘愿充当这样的“智者”——他愿以学者的智慧解答法官的困惑。他欣喜地看到，1923年在华盛顿成立的美国法律研究所在捕杀法律不确定性这头怪兽中发挥的卓著功用，对于重述、统一美国法律的力量，充满信心。⁽⁵⁴⁾他对法律发展中学术力量的日益显要，表示了由衷欢迎，还引用了德国古代司法中著名法学院拥有案卷裁决咨议权的旧事，来说明庭外力量尤其是大学和其他学术机构在法律发展中的显要地位。⁽⁵⁵⁾

在对学术力量加以讴歌的同时，卡多佐并未忘记给予法官以必要的警戒。他说：“我们的法律为何需要重新阐述，其原因之一是法官们孜孜以求的确定性，是只能让法律在他们的辖区、他们小小的司法管辖范围内保持一致的确定性，而不是使法律与那些同普通法本身一样宽广、与正义的要求一样深刻而基本的真实性和原则相一致的确定性。”⁽⁵⁶⁾卡多佐的真实目的，正是为了批评普通法“遵循先例”原则造成的法官个案衡平取向，这种取向使司法过程与司法哲学、个案裁判与法律生长完全脱节，未能达成他所期待的“真实确定性”。所以，法官只能每每处于进退两难的窘境——“他不喜欢自己所到达的地点，但是他却不愿意或者已不能从中自拔。”⁽⁵⁷⁾法律的生长需要更广阔的司法视野，“现行的规则和原则可以告诉我们现在的方位、我们的处境、我们的经纬度。夜晚遮风挡雨的客栈毕竟不是旅行的目的地。法律就像旅行者一样，天明还得出发。它必须有生长的原则”。⁽⁵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