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物主义的墨子的三表法

墨子认为，检验人们的认识正确与否，必须有一个共同的标准，因此，他提出“言必立仪”。他说:“子墨子曰:言必立仪。言而毋仪，譬犹运钧之上，而立朝夕者也。是非利害之辨，不可得而明知也。故言必有三表。何谓三表?子墨子言曰:有本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于何本之?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于何原之?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实。于何用之?废(发)以为刑政，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此所谓言有三表也。”^[1]又说:“子墨子言曰:凡言谈由文学之为道也，则不可不先立义法，若言而无义，譬犹立朝夕于员钧之上也。则虽有巧工，必不能得正焉。然今天下之情(真)伪，未可得而识也，故使言有三法。三法者，何也?有本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于其本之也，考之天鬼之志，圣王之事。于其原也，征以先王之书，用之奈何，发而为刑(政)。此言之三法也。”^[2]墨子为了明断人的认识的是非、真伪，提出要“立仪”、“立法”，就是说，要有一个客观的标准，如果没有一个客观的标准，就会像在旋转的车轮上观测日影的东西方位一样而没有固定的标准，这样是不可能辨别是非、真伪的。为此，墨子提出了检验认识的标准。他认为，要检验人的认识必须从三个方面进行检验，这就是他所提出的有名的“三表法”。

第一表:“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考之天鬼之志，圣王之事”。就是圣王所做过的事和史书上记载的圣王之事。墨子说:“圣人以天下为事者也。必知乱之所自起，焉(乃)能治之;不知乱之所自起，则不能治。”^[3]如果把历史上发生的“事”作为检验认识的标准，则是唯物主义的认识路线。墨子又说，“考之天鬼之志”。有时不是指历史经验，而是指圣王之为，如说:“凡言凡动，合于三代圣王尧舜禹汤文武者为之。”^[4]这就把圣王的言行作为检验真理的标准，这不能说是唯物主义的。

第二表:“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实”，这就是把老百姓的耳闻目睹的直接经验作为检验认识的标准。墨子认为，人民耳闻目睹者有，就为实，反之，为虚。如:人们没有“见命之物”，“闻命之声”，故没有命的存在，“非命”。反之，“自古以及今，生民以来者，亦有尝见鬼神之物，闻鬼神之声，则鬼神何谓无乎?”^[5]人都见到了鬼神之物，听到了鬼神之声，所以鬼神是存在的。

第三表:“废(发)以为刑政，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这就是考察某种言论、主张在实施过程中，是否符合实际情况，给国家、人民带来利益。这一条是从实际效果来检验人的思想、言论，显然是唯物主义的。

墨子的“三表法”，作为人的认识来说，要检验认识是否正确，要有一个标准，要“立仪”、“立法”，没有一个客观的标准，就无法判断是非、真伪。于此说来，墨子提出的“三表法”，确实在中国认识论的发展史上是一个突出的贡献。

墨子的“三表法”，其出发点是唯物主义的，要求认识从实际出发，判断、检验认识的是非、真伪是根据前人的经验，百姓的经验和实际的效果。这是墨子唯物主义经验论的体现。

但是，“三表法”由于其不严密，有严重的缺陷，以至表现出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其主要表现是:

第一，“三表法”以经验作为判断是非的标准，这是不确切、不完整的。人的认识必须以历史经验和现实经验为基础，这是唯物主义的观点。但是，经验必须是对客观存在的反映，并随着历史实践的发展而不断地修改已有的经验，取得新的认识经验，而只有经过实践的检验，才能证明人的认识、经验是否正确。“三表法”以经验作为检验认识的标准，实际是以认识的标准来检验认识，显然是等于无标准，更何况“古者圣王之事”和“百姓耳目之实”，不一定都是事实，往往是一些神话传说和讹传之事。如墨子所说的人见到“鬼神”而证明有“鬼神”，就是讹传，不是事实。

第二，“三表法”第一表，把“圣王之事”、“先王之书”置于“本”的地位。人的认识、言论、行为等，是否合乎真理，就要看圣王做没做，书上有没有，有了就可以照搬、照办，就是真理，没有的就是谬误，这种以圣人为偶像、以语录为标准的做法，不仅不能正确地衡量是非、真伪，而且陷入了形而上学机械论。

第三，“三表法”既批判了“天命论”，又证明了“鬼神论”。墨子一方面认为，天命论没有历史根据，不合乎“圣王之事”，故不存在。他说:“上观于古圣王之事，古者桀之所乱，汤受而治之;纣之所乱，武王受而治之。此世未易，民未渝，在于桀纣，则天下乱;在于汤武，则天下治，岂可谓有命哉?”^[6]历史经验证明，天下治乱在于人事不在于天命，所以天命不存在。又说:“自古以及今，生民以来者，亦尝见命之物，闻命之声者乎?则未尝有也。”^[7]人从来没有见到“命”，故命是不存在的。另一方面认为，“鬼神”是存在的。墨子认为，自古及今人们“尝见鬼神之物，闻鬼神之声，则鬼神何谓无乎?”^[8]墨子证明“天命”之无、“鬼神”之有的方法是:“子墨子曰:是与天下之所以察知有与无之道者，必以众之耳目之实，知有与亡为仪者也。请惑闻之见之，则必以为有，莫闻莫见，则必以为无。”^[9]同样的“三表法”，既可以证明“天命”的不存在，又可以证明“鬼神”的存在。

墨子还把“天志”作为检验真理、衡量是非的标准。墨子说:“子墨子置天志以为仪法，若轮人之有规，匠人之有矩也。今轮人以规，匠人以矩，以此知方圆之别矣。”^[10]“子墨子言曰:我有天志，譬若轮人之有规，匠人之有矩。轮匠执其规矩，以度天下之方圆。曰:中者是也，不中者非也。”^[11]这就把“天”的意志作为规定、衡量一切的标准。可见，墨子的“三表法”及其检验认识的标准，并非科学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