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厅长官辞职背后的故事

警察厅长官辞职背后的故事

新年伊始，在侦查奥姆真理教案件中担任最高指挥的日本警察厅长官关口佑弘向小渊首相提出了辞呈。在会见记者时，他对辞去警察厅长官的理由作了这样的说明：在2000年到来之际，应该在人事上进行一番刷新。但日本舆论认为，关口的辞职与去年以来被曝光的以神奈川县警察本部（以下简称县警）为首的一系列警察丑闻有着密切的关系，他的辞职也可视为引咎辞职。本月11日，他的辞呈将在内阁会议获得通过，现警察厅次官田中节夫将接替他的职位。

去年12月10日，横滨地方检察院对神奈川县警察本部一起有组织的集体隐瞒犯罪案件进行了起诉，包括原神奈川县警本部长在内的9人被起诉，23名现职警察受到处分。作为一个地方警察机构，这么多人涉案并受到处分，在日本警察史上是少见的。

发现下属吸毒之后

1996年12月16日，可饱览横滨山下公园景色的神奈川县警大楼9层，最高负责人本部长渡边泉郎心情沉重地听着监察官室室长角田有关37岁的外事课警察酒寄美久吸毒的报告。他随后发出指示，马上以乱搞男女关系为理由解雇酒寄。

在这之前，12日晚，酒寄向单位打来电话，说警视厅的警察正在追踪他。13日凌晨他和他的女友来到警察本部，据他本人交代，他被女友注射了三针毒品。在埼玉县户田市车站附近发现了他扔掉的毒品粉末，在他家里发现了10个注射器。尿检查的结果出现了使用过毒品的阳性反应。

出现这样重大的丑闻，县警察本部担任检查警察品行和风纪的监察官自然要向本部长报告。角田从渡边发出的以男女关系为由解雇酒寄的指示，明白了必须将这一事件掩盖起来。于是，掩盖这一丑闻的工作开始了。

一般注射毒品后，在一周至10天内将消失阳性反应。他们将酒寄关在饭店内，每天检查一次尿样，送检时均以姓名不详登记。为了防止酒寄自杀，还专门派人在饭店进行守护和监视。一周后，酒寄的尿样出现了阴性反应，酒寄被赶出了警察队伍，事件也被隐瞒下来。一年后，当时作为证据保存的毒品粉末和注射器也被处理掉了。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去年9月，隐瞒犯罪的事实败露，搜查人员在科学搜查研究所发现了姓名不详的酒寄的尿样。于是去年12月10日，在三年时效即将失效之前，以隐瞒犯罪的罪名对9名嫌疑人进行了起诉。

神秘的内部手册

神奈川县警对品行不端或犯罪的警察进行包庇和掩盖，并非是偶然的。

早在1991年神奈川县警就制定了所谓内部处理手册，这一手册作为内部文件下发到县属下的警察署。手册对如何处置内部发生的丑闻和腐败事件提出了8条意见。在手册的第5条中写道，在发生丑闻时，除了对社会有重大影响的之外，不要积极对媒体公布。因为公开的发表和报道，将影响国民对警察的信任和导致警察士气的低下。已被起诉的前本部长渡边承认，当时如果将警官使用毒品案件曝光的话，势必对县警组织带来重大的负面影响。

为了不走漏风声，在手册中还写道，将知情者的人数减少到最低限度。为了将因各种名目被免职的涉嫌犯罪的警察控制住，防止他们讲出事实真相，还规定要为被免职的警察安排适当的工作，那名因吸毒而被免职的酒寄被免职后，由神奈川县警安排进了东京都内一家安保公司当警卫。

为了掩盖有过失的警察身份，手册第6条说对当事者不愿暴露自己警察身份的要给予考虑。1997年10月，加贺町署一名巡查部长酒后在电车上对一名女子非礼，管辖部门横须贺署对被害者竟称加害者是大公司的职员。

隐瞒助长了歪风

神奈川县警的内部手册助长了警察营私舞弊甚至犯罪的蔓延。就在隐蔽毒品事件败露之后，去年10月，在神奈川县警属下的户冢署发生了以获取金钱为目的威胁他人的事件。

该署生活安全课巡查部长冢本干雄和原县警巡查部长、现警卫公司职员木崎福二居然对自己的同行、40岁的女警官进行威胁。他们谎称女警官在1985年借了30万日元，加上利息应该还170万日元，如果不还的话，将把她的半裸体照片寄到她的单位去。女警官在上司的陪同下，要回了照片，过后她又受到了索取金钱的恐吓信，于是就报警，两名部长因涉嫌恐吓未遂被捕。据说，主犯木崎因在外赌博欠了一大笔债而起了犯罪念头，而从犯冢本则想打劫成功后可从中得到些好处。

去年10月，神奈川县警丑闻被曝光后，一名36岁的妇女揭露了该县一名巡逻警察对她进行性骚扰的情况。事情的发端在该名妇女开车超速违反交通规则之后，巡警根据记载的姓名和电话不断给该妇女打电话，3个月内共打了100多次，都是—些荒诞无聊的内容。该妇女曾向巡警所属警署提出抗议，也向附近派出所的警察控诉过，但均无回音。直到这名巡警调离后才算了结。

去年7月，同是神奈川县警下属的鹤见署巡查部长在横滨市内酒后开车将过马路的行人撞倒，置重伤的行人不顾，开车逃逸。在事故发生30分钟后才报告，并谎称下车将受伤者放在路边，因寻找电话耽误了通报的时间。事后发现他当时用的是手提电话。

警察腐败在蔓延

日本警察机构中这种掩盖内部丑闻的做法在其他县也有发现。去年11月22日《读卖新闻》披露了发生于佐贺县警察本部的受贿事件，这一本应交司法机关处理的事件，在当时仅仅作为内部处理了事。该县警交通课副课长等10人在1996年以后的（两）年内，承担了去交通信号机工厂验收产品的工作，尽管县警察本部已给他们每人支付了出差旅费，但是他们毫不客气地让企业承担了他们的住宿费和交通费，而将单位发的费用据为己有。自1996年至1998年1月共接受了8次贿赂，其中副课长一人接受过4次，副课长还在酒吧接受了相当于8万日元的招待，其夫妇观光旅行时的住宿费也由企业支付。该县警在处理此事时，除了将恶劣的副课长开除外，其他人只是受到了警告、减薪等处分。当时县警以此事不具有事件性为由，既没有作为事件处理也没有向外公开。神奈川县警隐瞒犯罪的事实公布后，该县准备将那名受贿的副课长以受贿嫌疑交司法机关处理，并且作出规定，为了防止类似问题的发生，出差时禁止与有关企业同行，出差目的地的车票一律由总务部门购买。

去年11月，东京警视厅发生在去年6月的泄露工作秘密的事件也被曝光。警视厅下属的大井署巡查部长在1997年至1999年6月期间，将因搜查目的而得到的20个个人电话号码和警察内部掌握的20个犯有前科的人的情报泄露给东京一个私人侦探所。按照地方公务员法规定，不得将因工作而获得的秘密泄露给他人，违反者将判一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或3万日元以下的罚款。由于该巡查部长在向对方提供情报时没有接受金钱和物品，并未作为犯罪处理，仅仅是免除公职。

隐瞒犯罪为哪般

日本警察社会出现一系列丑闻与日本的官吏制度有着密切的关系。

在日本，如果你通过了国家公务员晋级职务考试就意味着你今后官运亨通，但是能通过这一考试的人只是凤毛麟角，在全日本26.34万警察中只有520人。未通过这一考试的警察从巡查升至警视需要22年，而取得国家公务员晋级职务的警察只需3至4年就可升到警视，比一般的警察快7倍。因此，在警察厅和重要的地方警察机构担任长字号的一般都是被称为通过国家公务员晋级考试的资历型官僚，神奈川县警察本部长渡边泉郎就是有资历的官僚，在去年2月隐瞒犯罪事件暴露前他还担任了日本警察大学的校长。

由于有资历的官僚升得很快，他们更害怕在他们的仕途上出现不必要的障碍，因此，一旦出现在自己权力管辖下的丑闻，必须竭力进行隐瞒，以免对自己今后的飞黄腾达带来不利的影响。因此，在神奈川县警集体隐瞒犯罪事件曝光后，日本警察厅决定将通过国家公务员晋级考试的官僚晋升课长的时间推迟3年。

按照日本的警察法，国家和地方的公安委员会具有管理警察的权限，但是实际情况是公安委员会并没有真正起到监督警察的作用。神奈川县警集体隐瞒犯罪事件曝光后，各地公安委员会深感危机，认为必须进行改革。如公安委员会应该具有人事权和检查预算执行情况的机能，在发生类似事件时警察机构应该向公安委员会报告。日本国家公安委员会委员长保利耕辅表示，将修改警察法，进一步充实公安委员会的机能，对地方警察机构加强监督，对地方警察本部长进行管理方面的研修，以防止类似事件的发生。

有关人士认为，关口佑弘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提出辞职，小渊惠三也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同意他辞职，“醉翁之意不在酒”，其主要目的就是在即将召开的国会会议到来之前，尽量缓和国民对警察的、已经到了“顶峰”的不满情绪和恢复对警察的信赖感，以便让警察厅以新的姿态出现在国民和在野党面前，使对小渊内阁具有重大意义的本届国会会议能够减少“麻烦”，尽量按照执政当局的要求运作。

与此同时，分析人士指出，日本撤换警察厅首脑也是为了给定于今年7月参加冲绳工业国家首脑会议的西方各国吃下一粒定心丸，表明负责这次会议期间安全的日本警方是可以信赖的。

（2000年1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