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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京前夕_关于张作霖的故事

时间:2022-08-09 名人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进京前夕_关于张作霖的故事对于中国的人民说来,1915年算是一个大灾大难的年头,不问你是高高官爵还是平民老百姓,人人感到压抑,压抑得透不过气来——刚入元月,日本驻华公使,一个叫日置益的家伙,就向大总统袁世凯提出要同中国政府签订一个什么密约。5月25日,陆征祥与日置益在北京秘密地签订了《关于南满洲及东部内蒙古之条约》、《关于山东之条约》。袁世凯的卖国及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激起全中国人民的愤怒。

进京前夕_关于张作霖的故事

对于中国的人民说来,1915年算是一个大灾大难的年头,不问你是高高官爵还是平民老百姓,人人感到压抑,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刚入元月,日本驻华公使,一个叫日置益的家伙,就向大总统袁世凯提出要同中国政府签订一个什么密约。袁世凯接过由日本人拟好的密约条文一看,吓瘫了!这个条文共有五号,分为二十一条——这便是被史家称作对中国最大污辱的《二十一条》。此时,袁世凯从革命党手中篡权不久,一心想稳住大总统宝座,并正在筹谋由大总统转而为大皇帝,无论国际还是国内,他都怕乱。手捧着《二十一条》,心里扑扑地跳着,昏花的老眼还得看下去。真是苛刻的二十一条呀!首先得承认日本继承德国人在山东享有的一切权利,还得扩大。袁世凯锁起了眉头:“这场大战(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人被打败了,你日本战胜国该去找德国算账,怎么算到中国人头上来了!”其次是延长旅顺、大连的租用期限及南满、安奉两铁路的期限为九十九年,还得承认日本在南满及东部内蒙古的特权。第三就是把汉冶萍公司改为中日合办,附近的矿山不准公司以外的人开采;第四中国沿海港湾、岛屿不得租借或割让给他国;第五中国政府须聘用日人为政治、军事、财政顾问,中国警政与兵工厂由中日合办,日本在武昌与九江、南昌间及南昌与杭州、潮州间有修筑铁路权,在福建有投资筑路和开矿的优先权……袁世凯昏了,这二十一条等于把中国主权全出卖了:这样,我还当谁的大总统,当谁的皇帝?!

但是,袁世凯毕竟不是一个爱国者,他想的只是宝座,只是登上龙位。要实现这个目的,还得依靠日本人的支持。因而,对于这个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袁世凯还是要接受的。于是,他派了外交总长陆征祥和次长曹汝霖同日本代表秘密会谈,想在“砝码”上能够讨价还价。到了5月7日,日本人竟发出最后通牒,限48小时内答复。5月9日,袁世凯除对“顾用日本顾问和修筑铁路、开矿”的第五部分“容日后协商”之外,其余全部接受下来。5月25日,陆征祥与日置益在北京秘密地签订了《关于南满洲及东部内蒙古之条约》、《关于山东之条约》。袁世凯的卖国及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激起全中国人民的愤怒。于是,一场大规模的反日爱国运动在全国展开。

……1915年,袁世凯的事情也真够烦的:《二十一条》焦头烂额,举国沸腾;他更忙的还有改元称帝——这是他袁世凯最大的心愿,五十八岁的人了,做了大半辈子帝王梦,再不抓紧还有几天?所以,他心急。袁世凯想坐轿子,自然有人会去抬:8月,便出来了杨度、孙毓筠、严复刘师培、李燮和、胡英等人发起筹委会,很快便凑齐了以朱启钤为处长、梁士诒等十五人为处员的大典筹备处;交通银行也违背自己“拥袁做终身总统”的意愿而烂发纸币,支持大典经费;10月,袁世凯公布了《国民代表大会组织法》,确定国体问题由其投票表决。接着,各省成立了国民代表大会,并将表决票数报送参政院,委托参政院为总代表,收拢选举情况。一番紧锣密鼓之后,参政院于12月11日向全国公布了结果,说:“全国国民代表为一千九百九十三人,得主张君主立宪票为一千九百九十三张;并接各省区国民代表大会文电,一致拥戴袁世凯为皇帝。由参政院为总代表,向袁世凯‘劝进’。”(www.guayunfan.com)

什么“劝进”,一切都是由他老袁操纵的,他还怕“进”得晚呢!当然一“劝”则准。于是,万事齐备,确定于12月31日奉“上谕”改民国五年(1916年)为洪宪元年……

袁世凯自认为种种做法能够骗得了世界,可以一手遮天。哪知道中国老百姓个个不答应。于是,一场“反对签订《二十一条》”、“反对卖国的北京政府”和“反对袁世凯称帝”的全民运动,从南而北渐渐遍及全中国——

东三省是受日本人侵略的重灾区,沈阳城是侵略者的“大本营”:关东军司令部、日本宪兵队、日本守备队、日本警察署和日本特务机关都驻在这里。他们为所欲为,无恶不作。这里的老百姓早已忍无可忍,怒火满腔。于是,他们联络起来,举行一次又一次反对《二十一条》大游行,反对政府卖国大游行,反对实行帝制大游行。

面对这种怒潮,年过古稀的总督张锡銮惊慌失措,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坏了。最后,终于整日闭门谢客,不理政事。从政四十余年的老帅,往日也有不顺畅的时候,可是,他从来也没有碰到像今天这么艰难的境况:张作霖应该说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连袁世凯都认为只有他张锡銮才能驾驭这个红胡子。可是,老恩公上任不久,就连连挨了张作霖三枪!人老了,老帅想息事宁人。张作霖向他开第一炮——硬是要扩充两个团的时候,他拧拧脖子答应了;第二炮讨价还价,抗命不出征,老帅也退了一步,迁就他一下;最使老帅痛心的是第三炮,假造兵变,杀了他的亲信旅长王彪。张作霖终究还是匪性不改,什么手段也干得出——张锡銮感到自己驭张作霖是无能为力了,于是,像龟似的,采取了“缩头”政策——不理事了。

和平时期官不理事,尚可混天了日。现在情况特殊了:日本人大侵略,老百姓大游行,沈阳城中烧日货、砸洋行的事情已经发生,火焰日益漫延,渐渐地连日本人的机关也给包围起来,事情闹大了。

一天,日本驻奉天总领事坐着守备队的铁甲车,气势汹汹地来到总督府,找到张锡銮,当面提出强烈抗议。什么严惩排日暴徒啦,处罚负责治安的军警官吏啦,赔偿日商损失啦,保证今后不再发生危害邦交的排日事件,等等。最后宣称:

“为保证大日本居留民一切合法权益,我奉天守备队已奉命进入战时警戒。如果发生任何事件必须由中国政府完全负责。”

张锡銮对日本人一向是采取妥协主义的,平时便是退退让让。现在退不了、让不开了,他只好把文武官员找来,让大家拿主张——一个紧急会议在总督府召开了。

到会的官员都知道,日本人已经前来提抗议。总督到底用什么办法对付,谁也不知道。所以,到会的人无不环顾左右而言他。张锡銮虽然老了,毕竟是军人出身,听着大家扯淡,早气得胡子撅了起来。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全国大局,奉天不过首当其冲罢了。他不得不吞了吞气,不得不违心地说:“各位,各位!今日之事,是由《二十一条》引起的。《二十一条》涉及中日邦交大事,政府自有主张,我辈唯有听命而已。之外,据我所见,今日百姓闹事绝非本愿,必有南方奸党从中煽动。因而,必须严惩奸党。若不然,后果难想。这样,警察总办要立即将‘各界反日联合会’解散,拘捕主犯;今后再有暴徒抢烧日商、日货,即以土匪论处!”说到这里,张锡銮望望大家,见人人面上都流露出愁容,知道这个意见并不为大家接受。他轻轻地叹声气,又说:“我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不得已。大家有所不知,日本兵已经准备开战了。一旦祸起,我等何以自处?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甲午’之败,不能不借鉴呀!”大家都沉默不作声。

张作霖烦躁不安——张作霖情绪很反常,自从他对老总督发起一个一个进攻之后,他就梦寐着形势乱。他要在大乱中再显示自己一下。他手下有一个充实的师,一师兵放着干什么?当兵的无仗打,闲还闲死了呢!只有打,军队才有作用。如果眼下能有一场厮杀,最能见威风的,自然数他张作霖。到时候,他张作霖还不得再升升!然而,眼下是日本人惹事,老百姓反对《二十一条》,而《二十一条》又是卖国的,张作霖只能支持老百姓反对日本人。一想到反对日本人,张作霖也有点怕——他的队伍还没有跟日本人正儿八经的斗过,能斗胜吗?果然斗不胜,他张作霖心里明白,到失败时,日子是不好过的。所以,他也是沉默着。

张作霖与张锡銮已经是阵线分明了,自从杀了王彪之后,他知道已与总督处在势不两立的地步:不是老帅吞了张作霖和他的师,便是张作霖挤走老帅和他的兵。因而,老帅对当前的大乱采取什么态度,张作霖极度敏感。他一听老帅对日本人妥协,还要对老百姓开刀,他觉得机会来了。于是,他向老帅开起了第四炮:

“照大帅这么说,咱东三省就得听日本人的摆布了,日本人想租用咱旅顺多久就得租多久;南满铁路、安奉铁路租它九十九年;他们在东北人头上拉屎咱去擦;谁不认这个账,敢动动,大帅就得派警察收拾收拾?!大帅的意思我明白,东北不能蹲了,你们文官可以另找安乐窝,到什么地方少不了官当。可我和我的兵怎么办,向日本人缴械投降?那不行。我的兵都是中国人,我这一群中国人不是软皮蛋;我是死了心了,就是不离开奉天这块地盘!谁有能耐,谁就吞了我,或者把我赶出去。没有这个能耐,我可得做个守土有责的好汉!”

张作霖没头没脑来这么一炮,会场上人人瞪了眼,谁都说不清是对中国总督的还是对日本侵略者的?

张锡銮明白,他知道张作霖把他和日本人划到一个圈圈里来了,但他不说那么明白。张锡銮寒着脸,怔了一阵,才说:“张师长这副爱国热忱,那是很好的么!我想,咱们中国人都能这样和衷共济,中国的事情绝不会没有希望。”停了片刻他又说:“诸位,诸位!近日我身体不适,精神已坚持不住,那就散会吧。”人们一哄散去,会议毫无结果。

老帅无了主张,正合张作霖的心意。回到师部,就把当年磕头的兄弟都找来,丰盛地摆了两桌席宴,张景惠、汤玉麟、吴俊升、冯德麟都坐了上席。张作霖是主人,他给每人满满地斟上酒,自己先端起杯,正儿八经地说:“各位兄弟,今天又是咱们扎在十字路口的时候了,咱不说官话,也不说废话,巷子里跑马——直来直去!你们都看见了,《二十一条》搅得天昏地暗。可是,日本人说日本人有理,中国人也说中国人有理。谁有理没理?咱枪杆子管不了那么多,也不进这个糊涂场合。可是得有一条:二十七师不惹人,也不受人欺侮。日本鬼子真想吃了奉天,咱就得跟他拼!不拼行么?不拼咱就完蛋了。兄弟们得记住一条:注意日本人的动向,该干时不留情!”说着,他仰脖子干了杯中酒。咂咂嘴,又说:“我也得向兄弟们说个底作儿,要是真打起来,咱们得豁出命保住地盘。万一失去奉天,大家就都完了。从今天起,咱各人都要切切注意日本人的动向,尤其是南满、安奉两条铁路上日本人的动向。张老帅是没有熊本领了,到时候我下命令,队伍不能散板,地盘不能丢掉,不过……”张作霖叹声气,狠狠地摇摇头。

张景惠以为张作霖有碍口的话,说不出来,便提醒说:“大哥,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什么话都得摊开来了。你说吧,兄弟们都和你一条心,死活拴在一根绳上。有什么不好说的呢?说吧!”

大伙站起来,端起杯,齐说:“大哥,我们都听你的,你只管交代吧。我们以干杯表决心!”人人仰起面,干了杯中酒。

张作霖也干了杯,然后说:“弟兄们,日本人也不是软皮蛋,万一咱们顶不住了,要记住,咱都往东边大山沟里跑。队伍拉进大山沟,就像龙归了大海,喘喘气,咱们照样可以大干一场。回奉天,咱还是有希望的。”

“放心吧,咱们都是有血有肉的汉子,谁也不是孬种!”

日本人对东北的侵略,在天天加紧;东北人民的反日情绪在天天高涨;总督关上自己的大门,不闻不问;张作霖便稳住自己的队伍,不声不响。

袁世凯同日本人签订的《二十一条》,不仅激起了老百姓的强烈反对,各方军阀也在惴惴不安。那时候,军阀之间矛盾还没有激化,主要敌人是日本,军阀们还表现出有点儿团结。江苏督军冯国璋联合了其他十八九个省的督军发出了一个反对日本侵略,请缨雪辱的通电,一时间,很博得中国百姓的拥护。

张作霖沽名钓誉,也想得到老百姓的称赞。同时,又觉得冯国璋这些人都是袁世凯的北洋弟兄,他们这样发通电了,肯定是有所授意,袁世凯愿意这样做的。自己正投着袁世凯的门子,于是,也动了心。他找到张景惠,说明心意。“咱们坐在奉天,得眼看着全中国,别他娘好名声都让别人顶了去,咱还是一群草莽。咱也发通电,怎么样?”“发!”张景惠不加思索,即表同意。

张作霖叫来秘书,让他比着冯国璋等人的“葫芦”拟了一个电文,加急发了出去。

电文说:

中日交涉,只可力争,不能让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倘日人欺人太甚,交涉无望。作霖愿率二十七师在关东与日军血战到底,不雪国耻,誓不罢休!

电报发出之后,他得意扬扬。我张作霖也可同冯国璋、段祺瑞这样的大将齐名于天下了!

袁世凯哪里想同日本人战斗到底,他正想借日本人势力做皇帝。签订《二十一条》也是偷着干的。一见各地将军说了话,他怕引起日本人误解,怕日本人说“中国军人要宣战”呢。所以,他十分恼火,立即发出一个告诫电报:

近来各省将军及师长就中日交涉问题来电多起,具征公忠。唯该将军、师长等既属军职,自应专志致力于军事,越俎代谋,实非所宜。今后各该将军,应宜尽心军事,不必兼顾外交。如有造谣生事者,仰即协同地方官员禁止,至要勿误!

电报发出之后,袁世凯又觉得“火气”太大了,怕军心不定,立即又以个人名义给所有发通电的将军、师长发了一个密电,借以平息众怒。密电说:

中日协商,渐就和平,不必他虑。各将军、师长总宜劝谕庶民,持以镇静,一俟交涉解决,各自详告国人。

张作霖连接两电,傻了——“娘呀,我怎么在佛爷调腚时去烧香呢?那袁大总统不说我张作霖两面三刀么!”

惊讶归惊讶,此次活动张作霖的名声是扬了出去;特别是一个报纸,还标明他是“反对《二十一条》的爱国将领”。张作霖静下心来算算得失,觉得还是合算的。于是,他在奉天,又威风了许多。

总督张锡銮,越来越感到招架不了,连连三炮,已使他精疲力竭;一个通电,简直把这个总督甩到九霄云外去了。军政都是他张作霖了,我这个总督算啥?废物!想想此番督奉所临的局面,想想眼前,再想想今后,老总督叹气了:完了,完了。东北没有我立足之地了!他闭起门来,坐在灯下,老眼昏花地亲自握笔给大总统写辞呈。呈文写好,慎密封裹,又派两个亲信送到北京去。

辞呈送出,一直不见消息。张锡銮沉不住气了。便以“述职”为名,领着两个心腹,匆匆进了北京。

袁世凯正处在焦头烂额之际,虽然感到东北问题严重,也无精力去处置,只让段祺瑞出面去解决,并说:“张作霖仗着奉天一伙兄弟,总在为难总督,给他个将军,然后调他到边远地方去也就算了。”段祺瑞是国务总理兼陆军总长,身边有高参,高参们知道东北这个红胡子不好调理,便劝他先以私人名义与张作霖通通气,看看他愿不愿升官远去?张作霖是地头蛇,靠着奉天发迹,当然不愿远去,颇有点火药味地给段总长回绝了。

袁世凯觉得事情麻烦了,想对张作霖动点硬的,又怕他会兵变,再转回绿林;也是自己正在笼络人心之际,所以便将此事放下了。现在,张锡銮到北京来了,袁世凯不能再不问此事了,得先见见他,看如何办才好。再说,张锡銮又是他袁世凯小站练兵时的老人,当时任着直隶驻军统制。念及旧情,更不能不见。

袁世凯迎张锡銮至客厅外,挽着老帅的手,领进客厅。

“人骏(张锡銮号人骏)兄,有几年不见了,瞧你已是鬓发斑白的人了。”

张锡銮牢骚满腹,多日闷着无处发作,凭着多年的老关系,自不免言语之中表达出来:“我老了,老人!人老了就不中用了。”

袁世凯心絮纷乱,没有心情听他陈芝麻、烂谷子地叙说,忙用话岔开:“东三省共和办得怎样,形势还平和么?”

张锡銮虽老,头脑还算清醒,既然他袁世凯环顾左右,他也不客气。于是,文不对题地说:“你我多年故知,实情不敢相瞒:东三省防务空虚,日本人虎视眈眈,《二十一条》惹得民怨沸沸,此事不容忽视呀!”他叹声气,揉揉昏花的老眼,又说:“也难怪民怨盛旺,《二十一条》东北首当其害,能不……”

袁世凯最怕人说这样的话,最忌人提《二十一条》。于是,不耐烦地说:“邦交问题,自有外交部办理。人骏老兄不必过虑。”

“是,是。”张锡銮说,“锡銮老了,难当重任。”又问:“日前我派人送来的辞呈,想大总统已经见到了?”

袁世凯点点头,说:“以后再谈这件事。老兄稍安忽躁,东北之事,自会妥善解决。”

“二十七师师长张作霖,骄横跋扈,我是驾驭不了他。与其掣肘,不如避开。还望大总统体察。”

袁世凯又点点头。“张师长出身草莽,行为或有不当,自应妥为开导。日内我即调他来京当面训谕,一定命他遵从人骏兄就是了。老兄还是暂返任所,操持政务。”

张锡銮不便再争,只说“身体欠佳,拟在京调养。”便退了出来。张锡銮离开奉天那一天,密探及时报告给张作霖。张作霖心里一惊:无风无火无大事,他进京干什么?奉天正是民心惶惶,日本人也蠢蠢欲动之际,总督一走,出了事怎么办?其实,张作霖并不怕百姓闹事,他是怕张锡銮到北京告他的状。张锡銮和袁世凯都是北洋派的人物,小站练兵时的伙伴,万一袁世凯偏听了他的,一怒之下免了我的职,废了我的衔,虽然治不死我,三年五年我也爬不起来。与其那样,倒不如我先下手,把老家伙扣了起来,让他到不了北京……他立即找到磕头兄弟商量。

别看张景惠、汤玉麟这一伙都是些天地不怕的草莽,手中有了权之后,也知道粗中有细,攻中有退,不能死拼硬战。他们对张作霖说:“不可硬干。张锡銮是堂堂的奉天总督,扣押起他来,可跟反叛是一样的罪,大总统会调兵来歼灭。千万不能那样做。”“那就眼睁睁看着他走?!”张作霖心急。

“现在还不知道老帅去北京干什么?倘若是大总统召见他呢。我们还是等等看动静。有了情况,再说咱该怎么办。”

张作霖细想想,觉得兄弟们的话有道理,也便点头答应。现在,忽然接到袁世凯召见的电报,心里大吃一惊——

张作霖自从攀上袁世凯,便极想见他。但又无理由,只好心中着急。现在,袁世凯要召见他了,他吃什么惊呢?原来张作霖做贼心虚,当了师长之后,光是对张总督那三炮,炮炮都该死罪,向全国发的通电,也够他蹲几年大牢。再说,他想见袁世凯,是为了上天言好事,主动请功;而今天,在老帅进京之后大总统召见,这就不一般了,没有仗打,不需出兵,选总统、扶皇帝又不是他军人操理的事,召一个边远军官进京去,除了处治,还有什么好处。张作霖意识到自己要倒霉了。握着电报,锁着眉,在房里踱着沉沉的步子。好一阵,他下了决心:不去,管他妈拉巴子如何?古时候还有‘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呢?想着,他把电报揉成团团,扔在墙角。自己回到内间,朝床上一躺,双腿伸直,把两眼闭了起来。有人报:“副议长袁金凯来访!”

张作霖一骨碌爬起来,匆匆往外去迎。老远就张开双臂,大声说:“我的议长,这段时候你哪里去了?连影子也不见,害得我总念着你。”

“这一段形势这么乱,你军务在身,我怎么好打扰你。”袁金凯很客气。

“别提形势乱了。”张作霖说,“一乱起来,我才更加想你。好多事做不了主,总想向你请教……”

“我会有什么高见?”袁金凯说,“你如今是平平安安,青云直上,会有什么事出乱子?”“别提啦,容我慢慢对你说吧。”

二人对面坐下,有人献上烟茶,张作霖这才把发通电、吃批评、总督进京、大总统电召的事,一五一十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说:“我已死了心啦,大总统召他的,我就是不去!”

袁金凯一边吸烟、品茶,一边跟着张作霖的话题思索。对于发通电、总督进京的事,他早一清二楚,但是,他觉得这些都是官场上的寻常事,大也大不到哪里去。所以,尽管张作霖十分激动,他却只是淡淡地笑着,既不声也不响。后来听到大总统电召,张作霖抗命,他心一惊,手里端着的茶杯,“咚”一声落在桌子上。眉头紧皱,说了话:“雨亭,这么说,你不想去北京了?”张作霖点点头。“是的,不去。”“为什么?”

“不能去。”张作霖说,“老帅准在大总统面前告了我的状,大总统准会偏信他,我如果乖乖地前往,虎落平川,准得吃亏。落个什么结局尚难说,不如不去。”

“决心下定了?”袁金凯追问。“下定了。”

“跟你的兄弟们商量了?”

“不用商量。我决定了,他们会同意。”

袁金凯深深地叹了口气,把眼半闭起来,拿过烟,慢吞吞地似吸非吸,再不说话。

张作霖性急,见袁金凯不作声,他沉不住气了。急问:“怎么样,这样做不好?”

袁金凯缓缓地点点头。“为什么说不好?”

“袁世凯是大总统,大总统是一国之主,他的命令是不能不服从的。”“古时候还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呢!”

“那是什么情况?那是指的战争年月,战争情况瞬息万变,朝廷不一定对前方情况十分了解,可能令有所误,将不受情有可原。现在,你这里没有战争,没有特殊情况,不执行君命,那是大逆。”张作霖惊恐了,他觉得袁金凯说得对。

袁金凯又说:“无缘无故,抗命不进京,正说明你心里有鬼,胆小无能。凭这一点,袁世凯对你做出任何处理,他都有理由,反而显得他更威严!”

“这么说,一定要去了?”

“一定去!”袁金凯说,“果然是一场祸,躲是躲不了的。倒不如大大方方顶上去,还有个回旋的余地。”“我是顾虑失去地盘。”

“那好办。”袁金凯说,“你走之后把后方认真安排好,作好退路,不就行了。”

张作霖想了片刻,说:“幸亏阁下指点,要不还误了大事呢!去,我一定去北京,也让北京那些人看看我老张并非软弱可欺之辈,也可探探京城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能人有多能!”

送走了袁金凯,张作霖又请来了各位磕头兄弟,还把二十八师师长冯德麟请来。对他们说明情况和进京的决心,然后对冯说:“大哥,我看,大总统只不过把我当成一个难缠的硬疙瘩,想训训我,以后安分点,未必敢把我怎么样。所以,我决定去!”“万一老袁有歹意……”冯德麟心里不安。

“不怕。”张作霖说,“今天请大哥来,就是为这件事。大哥说的万一,咱就有个万一的打算。我到北京若有个三长两短,大哥,你先把二十八师开到奉天城。但不必开战,拉个架势,以便好同老袁讲讲价钱。同时我留下一条密令:一旦出事了,请北边的吴俊升、东边的张景惠和二十七师全部都往西调,贴近山海关,找个碴儿给我狠狠地往里打。别把袁世凯看得怎么雄,拼它一家伙,他照样害怕。大哥,真到那时候,只有这一拼了,不这样拼,咱这帮‘柳子’就没有好果子吃,别人就会来收拾咱。各位兄弟,这是绝对的秘密呀!到时候,你们就大干吧!”

冯德麟想了想,说:“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不过,我得提醒你,袁世凯可是个又阴又恶的人,你千万把火候看准,见机行事。你走了,奉天的事全由我包了,你只管放心。”

张作霖说:“有诸位兄弟在东北,我会放心的;也是因为有诸位兄弟在东北撑着我的腰,莫说到北京,到天边,我也不会出事。”

话虽这么说,张作霖还是作了另一手准备的,他还想着要去高攀袁世凯。往日,是袁世凯给他师长当的;设或袁世凯并无意灭他,再奉承他老袁一下,岂不关系更密了。想到这里,张作霖找了个紫檀木匣子,把从蒙古王府弄来的那尊半尺多高的赤金天地佛装好,准备作为晋见礼,到时候送给袁世凯;又让汤玉麟挑一营敢打敢拼的队伍跟随他身边,从银号里取出大把银子,这才择日进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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