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岗败李密葬黎阳的故事

瓦岗败李密葬黎阳

唐武德元年（618年）十一月，唐高祖李渊在京师长安举行朝会。朝会结束后，李渊设宴款待群臣。当时唐已占据关中，形势一片大好。席间，君臣欢洽，众臣共祝李渊早日一统天下。如此热闹非凡的场面之中，却有一人心事重重，他就是刚刚投奔李渊的瓦岗军首领李密。

自从兵败、王世充归唐之后，李渊非但没有把李密奉为上宾、官封宰相，还给了他一个令人玩味的官职——光禄卿，负责张罗宴会的酒食。李密为一代帅才，怎能受此羞辱。回想自己当年在瓦岗寨统帅百万大军，连李渊也不敢小觑，如今却只能神往。

瓦岗军的转折点

正当中原局势将定，瓦岗军就要攻下洛阳之际，大业十四年（618年）三月，宇文化及在江都发生政变，隋炀帝被杀。四月，宇文化及率十万精兵欲返回长安，途径东都洛阳城外，被瓦岗军挡住了去处。他只好另走一条路，转到了东郡，东郡是翟让起家的地方，但是东郡通守王轨却不战而降，敞开大门欢迎宇文化及的到来。宇文化及对王轨很是信任，将大队人马的辎重全都留在东郡城内，让王轨继续守城，自己亲率一支精锐向北进攻黎阳，想攻下黎阳仓，解决粮食问题。至此，宇文化及正式加入到了逐鹿中原之中。

瓦岗军大将徐茂公见宇文化及人马众多，来者不善，于是丢车保帅，放弃黎阳，退而坚守黎阳仓城。宇文化及渡过黄河后，顺利地占领了黎阳，兵分两路，包围徐茂公部，黎阳仓危在旦夕。

李密亲率步、骑兵两万前来支援，驻兵清淇（今河南淇县东南），与徐茂公以烽火相应。李密探知宇文化及部粮食不够吃，急于开战，所以故意拖延时间，不与其正面交锋。每当宇文化及向黎阳仓城发起进攻时，李密就从后面进行偷袭。宇文化及粮食缺口很大，必须尽快一决胜负，于是他下令制作大规模攻城用具，准备实施强攻。而徐茂公在城外开掘深沟，加固城楼，准备坚守黎阳仓。等到宇文化及率兵攻至城下，攻城器械还没来得及用上，黎阳仓城内出兵交战，而李密也亲率五百轻骑从后面攻击，前后夹击之下，宇文化及大败。

但是这次和宇文化及的交战，李密不但自己身受重伤，瓦岗军的伤亡也很大，精兵良马损失严重。这次战役李密虽然获胜，但瓦岗军开始明显走下坡路了。

一个军队，损失点兵马不算什么，要是丧失了人心，那可就是十分严重的事情了。李密现在就正在面临着人心向背的关键时刻。李密自除掉翟让之后，骄纵之心渐渐显露。以前瓦岗军打家劫舍的时候，对战士的赏赐是很丰厚的，但李密掌权之后，一心想着扩张，却没有顾及下层士兵的福利。这些战士得不到赏赐也就罢了，但是为了招降其他势力，李密却不惜金银，对他们的待遇非常优厚，瓦岗军士兵见自己辛苦打仗却没有赏赐，别人战败投降却金银无算，心里很不平衡，对李密也渐渐不满起来。

下层士兵不满，上层的将领心中也有不满。虽然当时李密杀害翟让之后，对瓦岗军的将领都有安抚，翟让旧部也没有就此叛乱，瓦岗军总体局势稳定，但是在平静的背后，将领们也人心思变，都觉得李密这个人不可信任。翟让如此对他，却落得血溅三尺的下场，自己呢？众人觉得自己的地位也岌岌可危。在一次酒宴上，大将徐茂公喝多了，就说起李密的过错，说在杀翟让这件事上，李密做得不厚道。李密心中很不高兴，但对徐茂公的实力又有所忌惮，于是就把徐茂公从金镛城支走，让他守黎阳去了。黎阳虽然重要，但徐茂公就这样远离了瓦岗军的权力中心，李密也和他渐渐疏远。其他将领一看徐茂公尚且是这样的待遇，自己就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于是他们也渐渐和李密离心离德，开始为自己做起了打算。

粮食问题

因为隋朝在中原地区的粮食储备很足，而瓦岗军在中原征战的这么多年，都是先占据粮仓，再攻打其他地方，所以李密并没有在粮食问题上犯过愁，这也就使他在认识粮食的重要性上大打折扣。

拿洛口仓为例。李密占了洛口仓后，缺乏管理，大开仓门，任凭众人随意搬取。那可是粮食啊，无论百姓还是士兵都红了眼，拼命地多搬。但是有人拿得粮食太多，走在半路上实在搬不动了，就丢弃在路上。这样一来，自洛口仓城到洛口城之间的路上，散落的米厚达数寸，白花花的米就被马车碾过，也没人管理。

给士兵们做饭时，缺乏容器，火头兵就用竹筐淘米，沿洛水两岸十里之间，到处都是淘洗时漏出来的米，河底看上去像铺了一层白沙。

面对这样的场景，李密可能是贵族出身，没觉得浪费粮食可耻，没觉得粮食问题是个大问题，反倒高兴地对他身边的参军贾闰甫说：“士兵百姓这下都能足食了！”贾闰甫倒是给他泼了盆冷水：“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百姓之所以向您归附，就是因为我们掌握这中原的几大粮仓。连年征战，田地荒芜，我们的粮食不进光出，总有散尽的一天。现在我们对粮食如此不知珍惜，一旦粮米散尽，归附您的士兵百姓也肯定会跟着散尽的，失了这些士兵百姓，您的大业又何谈成功！”

贾闰甫的话并没有得到李密的重视，之后，李密在粮食问题上又做出了一个非常失误的决策。

王世充自含嘉城进入洛阳之后，控制了东都的政权。李密一直在洛阳城外攻城略地，洛阳之战在双方看来都不可避免。王世充和李密交战，是屡战屡败，他很不甘心，就开始做起了周密的战前准备，他厚赏将士，收买人心，修造器械，必备守城之需。但是此时的王世充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缺少粮食，洛阳城中本身没有大的粮仓，城外的粮仓又都被李密占领，于是他提出用布帛与瓦岗军交换粮食的建议。

瓦岗军没有占据大城市，所以很缺布帛，李密禁不住右长史邴元真等人的反复劝说，最终答应进行交换。粮食对于军队来说是多么的重要，邴元真这些人想要布帛，不过为着自己的私利。交换刚一开始，瓦岗军这边就感受到了明显的变化。之前因为洛阳城内缺粮，每天有数百名隋军投降李密，自从有了瓦岗军的粮食接济，前来投降的隋军越来越少。

李密也发现了这个情况，非常后悔，马上终止了这笔交易。但是大战在即，每一个失误都会左右战争的成败。

王世充的胜利

王世充在洛阳城中酝酿着再一次的主动出击，他这次对局势分析得很到位。首先，自己的几万人马，每天都要吃饭，城内粮食不足，李密拖得起，自己拖不起，再过上个把月，自己就会不战而败的。更重要的是，李密和宇文化及交战之后，虽然获胜，但瓦岗军元气大伤，等瓦岗军修整好了再战，自己就再也没有胜算的可能了。于是他开始想办法鼓动自己的部下进攻李密。

王世充因为之前屡战屡败，所以手下的将士士气不高。这次，他谎称左军卫士张永通夜梦周公，周公跟他讲，要马上出兵和李密作战，有周公亲自护佑，肯定能胜利，要是违了周公的美意，洛阳城中将士都将得瘟疫而死。

王世充手下的士兵都是从江南带来的楚人，非常迷信，很相信这些神鬼之言，纷纷请战，要和李密作生死决斗。于是王世充挑选精锐两万余人，良马两千余匹，于大业十四年九月出兵，进攻李密。王世充这次出战，确实经过了周密的部署，军容十分齐整，旗幡上都写着“永通”二字，希望这次能一往无前，战胜李密。一天后，王世充部到达偃师，在通济渠以南安营扎寨。李密这边，留下大将王伯当守金墉城，自己亲率精兵赶到偃师，沿北邙山列阵迎战。

但李密虽身为主帅，却对这场战争估计不足。他以为王世充是自己的手下败将，经多次失败以后，兵力应该十分虚弱，东都洛阳城内将相之间又争权夺利，互相残杀，自己应该可以轻易将其平定。但是自己的想法可能有些片面，于是李密召集诸将开会，商讨交战的策略。

大将裴仁基认为不用正面作战，只需分两路偷袭，即可拖死王世充部。他向李密建议：“王世充这次倾巢出动，洛阳城内的守军必然空虚。我们只要分兵把守要害路口，阻挡他向东进兵即可。另挑选三万精兵，进攻东都，东都是他的老巢，不可能轻易放弃，王世充必然率部回去援救东都，那我方就收兵，王世充再出兵，我方再进逼东都。这样，他来回奔波，我方可趁他兵困马乏之际突然进攻，必能获胜。”

李密觉得裴仁基所言有理，也表示赞同。他分析道：“东都的士兵武器精良，战备周密，食尽求战，必然有决一死战之心。我方只需要固守城池，让他求战不得，不过十日，王世充必失败。”

命运这个东西往往令人捉摸不透，假如李密坚持裴仁基的建议，以后的事情可能不会发生。

瓦岗军众将之中，还有一派持不同意见，以陈智略、樊文超、单雄信等人为代表，他们认为王世充屡战屡败，手下人马早已丧胆，我方兵力强大，如果出击，必能大获全胜。此言一出，瓦岗众将纷纷附和，一时间主战派的将领竟占了十之七八。李密见多年的经营马上就要一决胜负，占领东都，情绪十分激动，转而同意主战派的意见，决定迎战王世充部。

李密手下的元帅府文学参军魏征和裴仁基的意见相同，他对郑颋说：“魏公虽然屡战屡胜，但兵马也死伤甚多；而且胜仗之后，立功的战士得不到赏赐，所以虽然我方人马众多，却士气低迷，没人愿意奋勇立功。这两个原因尚不能克服，迎战必败。而且王世充部粮食短缺，必然死战，我方军士难以与之抗衡。您是魏公的亲信，还是劝劝他不要应战，拖上十天半个月，王世充粮尽，自然退兵。我方再纵兵追击，必能获胜。”郑颋说：“你是老生常谈。”魏征气急道：“这是奇策，怎么是常谈？”非常失望，说罢即拂袖而去。

大战在即，程咬金率骑兵和李密同在北邙山扎营，单雄信也领一支骑兵在偃师城北扎营。王世充主动出击，先派数百名骑兵渡过通济渠进攻单雄信，单雄信不敌，李密派裴仁基之子裴行俨与程咬金支援单雄信。裴行俨骁勇善战，单骑赴敌，被流箭射中，坠马落地。程咬金上前抢救，连杀数人，将裴行俨抱上自己的战马，奔还己阵。王世充手下的一名骑兵，骁勇异常，在后面紧追程咬金，用长矛狠狠地刺其后背，顿时穿透身体。程咬金强忍剧痛，返身折断长矛，怒斩这名骑兵，跑回大营之内，与裴行俨俱得生还。

这时天色已晚，各自鸣金收兵。瓦岗军损失惨重，除裴行俨与程咬金受重伤外，孙长乐等十几员骁将也遭重创。

王世充首战告捷，着手准备突袭。当天夜里，王世充派二百骑兵潜入北邙山，埋伏在山谷之中，准备偷袭李密的大营。第二天一早，王世充开始集合士兵，做最后的战前动员：“洛阳城中形势，我就不多说了，今日之战，不仅是争夺个胜负，而是生死在此一举。如能获胜，大家都可享富贵，如果战败，我们谁也活不了。这一仗是为国而战，更是为我们自己下半辈子的生死荣华，大家各自尽力吧。”

王世充亲率骑兵直奔李密的营垒。这边，李密接到战报，仓促出兵，士兵的队阵还没列成，王世充部就已经攻了过来。王世充见敌众我寡，需要智取，于是先将一个相貌类似李密的人捆绑起来，当双方正在激战时，将此人牵至阵前，让士兵大声呼喊：“李密在此，已被活捉！”王世充部士兵大喜，高呼万岁。这时埋伏在北邙山中的伏兵冲下山来，纵火焚烧李密营垒。瓦岗军见主帅被擒，营地被焚，无心恋战，于是大败。陈智略、李密率一万多人逃往洛口。

王世充继续进攻偃师，偃师城中有瓦岗数员大将，王世充本以为是一场血战，怎料偃师守军下层叛变，劫持守将郑颋，开城门投降，偃师城中的裴仁基、郑颋、祖君彦等数十名瓦岗军著名将领全被俘虏。

李密逃亡

得知李密逃往洛口之后，王世充又乘胜追击。守卫洛口的恰是右长史邴元真。

说起邴元真，他原来是县衙中的一名小吏，贪赃被判，逃往瓦岗寨，翟让收留了他。等到李密另建蒲山公营时，翟让推荐邴元真到李密帐下，李密觉得邴元真这人不是很靠谱，虽然碍于翟让的面子让他当了长史一职，但并不让他参与重大决策。

李密的手下宇文温曾说：“不杀邴元真，将来必为大患。”李密没听。但没有不透风的墙，此话传到守卫洛口的邴元真耳中，他就悄悄地叛变。降将杨庆守在荥阳，离邴元真较近，知道了他的动向之后，就告知李密。无奈李密对杨庆的信任有限，对这件事将信将疑，并没有放在心上，采取行动。

现在，李密率败兵准备进入洛口时才发现要自食苦果了，邴元真已经派人去迎接王世充了。李密这会儿倒是相信邴元真已经叛变，但是他想了计谋，决定佯装不知，等王世充率兵来到，要渡过洛水，大队人马渡河到一半之际，突然袭击，必能胜利。这个主意是好，但是天不遂人愿，当王世充部真的到了洛水时，李密的哨兵没有发觉，等到发觉后准备出战时，王世充部已经全部渡过了洛水。交战之前，李密派人向在偃师之北屯兵的单雄信求援，但单雄信只求自保，不听指挥，李密看到取胜无望，还没开打就率兵向东，逃往虎牢（今河南荥阳西）。邴元真率洛口城的瓦岗军投降了王世充。

洛口据黎阳较近，李密本来是想逃到黎阳，但此时的黎阳由徐茂公守卫，有人对李密说：“当初杀害翟让的时候，徐茂公差点死在您的刀下，现在您投奔他去，他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事。您就这么信任他吗？”

李密自觉亏心，对徐茂公确实没那么信任，于是打消了去黎阳的主意。这时，瓦岗军的后方守将王伯当放弃金墉城，退守河阳（今河南孟州），于是李密自虎牢赶往河阳，与瓦岗众将领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李密认为，河阳南依黄河，北据太行，东连黎阳，地形易守难攻，如果在这儿修整一段时间之后，瓦岗军还可以再图发展，重建大业。其他将领此时斗志全无，认为坚守河阳并不可行：“现在刚刚失利，众心涣散，士无斗志，河阳恐怕难以坚守。”

看到众将的态度后，李密十分被动，眼见自己大业未成却要落入众叛亲离的地步，他心有不甘，想挽回局面，唤回众将士对他的忠心，于是以退为进，当众表示：“我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依仗诸位的扶持，现在大家觉得坚守河阳不可行，那我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我现在无路可走，诸位跟着我辛苦了，我给不了诸位更好的未来，现在我就以一死来谢慰大家！”说完就要拔剑自杀。王伯当当即抱住李密放声痛哭，众将领都流下了眼泪，纷纷劝慰李密，表示自己的忠心。

李密见场面有所挽回，说出了自己的下步计划：“如果大家还信得过我，那就跟随我去关中吧，李渊和我素有书信往来，虽然在那儿我没什么功劳可言，但是我相信李渊肯定会善待我们，诸位和我共事一场，我可保你们富贵无忧。”

元帅府掾柳燮当即表示赞同，给众将分析道：“魏公与唐国公都姓李，有同族之亲，又曾有书信盟约。您虽然没有参与唐公起义，但在中原牵制了大部分隋军，使唐公不战而取长安，这就是您的功劳。”经柳燮这样一分析，其他将领也愿意一同前往，投靠李渊。

李密的算盘打得很好，有这些将领、这么多人马，这就是自己的资本，就算归附李渊，他也不敢小看自己，就算不委以重任，靠自己的实力也能在李渊那儿站稳脚跟。但是他放心不下势力最强的王伯当，怕他不跟自己走，于是先发制人，对他说：“将军家富人多，难道也与我们一起走吗？”王伯当回答道：“当初楚汉之争，萧何率子弟追随汉王刘邦，我王伯当所恨不能使兄弟子侄全都相随魏公，哪能见您今日失利就独自离开呢？且不说是投靠唐公，就算是葬身原野，上刀山，下火海，我王伯当也无半点怨言。”左右众人非常感动，就算没被感动的将领一看大家都走，自己落单，也不会有好下场，于是跟随李密入关投靠李渊的将士达两万人之多。

王世充顺利接管了瓦岗军的控制区域，李密苦心经营七年之久的中原郡县大都投降了东都政权。

李密降唐

此时的李渊已经在长安称帝，建立唐朝，年号武德，虽然没有完成全国的统一，但势力已是最为强大。李密派人把瓦岗军要去关中的消息告诉了李渊，李渊十分高兴，这等于为自己的统一之路扫清了一大障碍，于是接连派去好几拨使者，专门迎接李密众人的到来。

李密见李渊如此热情，觉得自己以后还是能有一番作为的，于是高兴地对瓦岗的将领们说：“我瓦岗军也曾拥兵百万之众，现在虽说归附唐朝，但是山东那边的数百座城池都曾经以我为盟主，受我的管辖。我现在已经归唐，将来如果派使臣前去招降，山东诸城必定归顺，唐朝可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山东。窦融以西河之地归附汉光武帝，算是大功一件，我这个功劳比当年窦融的功劳也不小吧，唐公无论如何也会封我当个宰相吧。”

李密的推断大体不错，他的归附，带动了他手下各地部将的纷纷归附，但是自己的发展却没有预想的那么好。

武德元年十月，李密到达长安，刚刚归附李渊，他的重要作用就显示出来。李密在山东的部将李育德、刘德威、贾闰甫、高季辅等人听说李密已至长安，纷纷主动投降唐朝(www.guayunfan.com)。占据北海（今山东益都）的义军首领綦公顺曾归附李密，尊李密为盟主，见他归唐，自己也随之投降了唐朝。

占据黎阳的徐茂公却没有任何表示，跟随李密至长安的谋士魏征向李渊上书，请求前去招降。经魏征讲述当前的局势，徐茂公决定降唐。但徐茂公此人非常重义，就算要归附李渊，也要先和李密商量，他和长史郭孝恪说：“我是瓦岗军的一份子，我这里所有的土地、官兵和百姓也是魏公所有的，我如果自己上书唐公，表示归顺，那是乘人之危，而为自己窃取富贵，这种事我徐茂公做不出来。我应该上书魏公，把黎阳的户口、兵马的数量告诉魏公，让他自己献给唐朝。”

郭孝恪也赞同徐茂公的做法，于是作为徐茂公的使者前往长安。李渊听说徐茂公派使者前来归附，十分高兴，但又发现，徐茂公没有给自己上表，反倒是给了李密一封信，心中大为不解，于是亲自召见郭孝恪，经他这一说，才明白了徐茂公的意思。李渊慨然叹息道：“徐茂公不背叛旧主，不贪图功利，忠义可嘉，真是一名纯臣！”于是赐徐茂公皇姓李氏。徐茂公本名徐世，字茂公，后避唐太宗李世民的讳，改了名字，他就是后来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李。

这事徐茂公办得很得李渊的赏识，却也增加了李渊对李密的猜疑防范之心。于是李渊对李密一行人的待遇也不怎么样。李密带来的两万士兵，竟然一连几天也吃不上饭，众人非常不满，而李密自己境况也不是很好。他自以为对唐朝有功，可官至宰相，但是到了长安以后，李渊表面上对李密很亲热，以兄弟相称，并将外甥女嫁与李密为妻，但是并没有重用他的打算，只是封李密几个虚衔，光禄卿、上柱国，赐爵邢国公，表面风光，却基本丧失了政治生命，李密大失所望。

不仅李渊对李密不够重视，他手下的朝臣对李密也不够尊重，当时的宰相裴寂对李密十分轻视，甚至还向他索要贿赂。李密一身抱负，无处施展，心中愤愤不平，整日闷闷不乐。

唐武德元年，李渊大宴群臣，李密负责酒馔饮食，他觉得这是受了奇耻大辱。宴会刚一结束，他就拉着王伯当诉苦。王伯当和他一同归附，被李渊任命为左武卫大将军。王伯当抛下偌大的家业和李密来到长安，也没想到李密会有如此遭遇，于是他给李密分析了天下大势，觉得情况没有那么糟：“您先别灰心，天下之事应该还在您的把握之中。现在徐茂公在黎阳，张善相在洛口，他们都是我瓦岗旧部，对您还有忠心。目前河南的形势尚不明朗，两位将军又占据重镇，所以，只要您的势力还在，您就不会总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李密听后，觉得很有道理，自己不能困在长安，得走出去巩固自己的势力。于是，李密向李渊表示自己要为大唐做贡献，他说：“臣蒙受国家的宠幸，一心想着报效国家，但自己在京师长安闲居多日，心中深感不安。河南的义军，大多是我过去的部下，或者归附过瓦岗军，请您派我前去招抚，定能成功。凭借我大唐国威，攻下洛阳城，擒拿王世充，如弯腰捡东西一样，再容易不过了！”

当时唐朝的多数大臣都不同意，他们认为如派李密前往，就好比投鱼于水，放虎归山，李密肯定不会再回来了。李渊却很心宽，认为李密没当天子的命，就算再次叛变也无妨，于是答应了李密的请求。李密又请求让以前的谋臣贾闰甫同行，李渊也答应了。

临走之前，李渊和李密、贾闰甫二人一同坐在御榻之上喝酒，李渊拿着一杯酒，自己喝了一口，又让他二人也分别喝了一口，说：“我们三人共饮一杯酒，以誓同心协力。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能也知道，朝中有人坚决不同意让弟出行，但我与弟推心置腹，不是别人所能离间得了的。”李渊还派了李密之前的心腹王伯当为副手，和李密一同前往河南招抚。

叛唐被杀

武德元年十二月，李密率旧部踏着满地白雪从长安出发，前往河南。李渊虽然之前很豪迈，力排众议，准李密出行，但是终究对他不放心。当李密一行到达华州（今陕西华阴）时，李渊从长安传来一道旨意，让李密将旧部的一半留驻华州，只率另一半兵马出关。李密虽然不高兴，但还是照做了。

长史张宝德害怕李密一去不回，自己受到牵连，于是在华州上表，说李密必定反叛。李渊这时也后悔了，想把李密调回，又怕激怒李密，于是又下了一道旨意，令李密一行减速前进，李密自己单骑入朝，谎称有要事相商。

大家都是多年征战过来的，李渊的这点小心思李密真是一猜就透。李密一行已经到达稠桑（今河南灵宝北），接到李渊的敕书后，他和谋臣贾闰甫商议了起来：“李渊这会儿无故将我召回，肯定是有人在他身边进了谗言。我若就这么回去，不仅没有了施展抱负的机会，甚至可能丧命。现在我们还有不少人马，不如索性攻破桃林（今河南三门峡西），劫其军粮，向北渡过黄河，等消息传到驻有重兵的熊州（今河南宜阳），我已远走高飞。一旦到达黎阳，就大功告成了。你意下如何？”

贾闰甫说：“天子待您不薄，就算回去您也不会丧命。如果您攻占桃林，熊州的守兵晚上就能赶到，您根本没有时间渡过黄河。您不如听从旨意，回到长安，谗言自然不攻自破。就算您在长安待得不舒服，想到河南发展，将来也是有机会的。”

李密见贾闰甫反对，自己先急了，生气地说：“我也是贵族出身，怎么能和像周勃、灌婴这样的靠贩夫走卒起家的人同列呢！早有传言说李氏可得天下，说不定指的就是我，上天给我这样一个离开长安的机会，我怎能回去，等着束手就擒！你是我的心腹，怎么这么不了解我的心意。我主意已定，你不要再劝了。”

贾闰甫认为李密就算去了河南和旧部会合，也难有作为，没人愿意将兵权拱手相让，于是又哭着劝谏。李密大怒，当下就要斩杀贾闰甫，被王伯当等人劝阻。贾闰甫连夜逃往熊州去了。

王伯当也劝李密不要起兵，李密仍是不听。王伯当确实是大忠大义之人，他对李密说：“我王伯当受您的厚恩与赏识，定以性命相报。您既然不听我的劝告，我只有与您同行，死而无怨。”

当日清晨，李密斩了李渊的使者叛唐。他挑选骁勇之士数十人，穿上女人的衣服，脸上蒙着面巾，把刀剑藏在裙下，谎称是李密妻妾，进入桃林县舍。瞬间，这些人脱去妇人服装，挺刃而出，占领了县城。李密接着率兵东进，并派飞骑驰告诉在洛口的张善相出兵接应。熊州守将史万宝派副将盛彦师前去攻打李密。盛彦师率兵进入熊耳山，埋伏于山谷之间，下令等李密部半渡山涧之时出击。李密自桃林东行不久，向南进入熊耳山，遭盛彦师袭击，李密与王伯当俱力战而死。

李渊担心徐茂公听说李密被杀，起兵反叛，于是派人将李密首级送到黎阳，通报了李密图谋造反的前后经过。徐茂公一见李密的首级，立即面北下拜痛哭。徐茂公上表请求收葬，李渊将李密的尸体送到黎阳。徐茂公身着丧服，命三军缟素，按君臣之礼葬李密于黎阳山南。

一代枭雄李密就这样死去，轰轰烈烈的瓦岗军起义也最终落下了帷幕。虽然他们在八年的中原征战中最终失败，但这些人为推翻隋朝的统治立下了不朽的功勋。